米內侍跟在陶安泰身後,當看清陶安泰所打開的大木箱中的東西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二日吉時前不久,醫館外已經裡三層外三層聚了不少人。
“聽說這醫館的掌櫃都將三皇子的天花給治好了呢,這醫館還是皇上爲了答謝而敕造的!”
“無知小兒,可有聽說這兒的掌櫃姓甚?姓尹,尹家人,那可是神醫世家!”
“尹家人怎麼了,當初不還是因爲假藥材的事,給抄了家,居然還有臉在盛京開醫館!”
有人誇讚,自然也就有眼紅嫉妒的,只不過是極少數,沒一會兒就被其他維護的聲音給淹沒了。
“喲,這不是隔壁街包氏藥店的包掌櫃嘛,您就省省心吧啊您,不就是覺得人家尹姑娘贈藥三日,會被搶了生意了嘛。”
“皇上都說了,尹家當初是被冤枉的,你居然還敢說壞話,也不怕被抓起來!”
“就是就是,我跟你們說,前不久尹姑娘的丫鬟到我這兒買繡線,聽到我在咳嗽就問了幾句,結果第二日就抓了幾劑藥來。我這十幾年的老毛病啊,一下就給治好了!”
說話的人是玲瓏繡坊的劉老闆,這遠近的人都知道他那咳嗽的毛病。之前還沒注意,聽他自個兒這一說,他們才發現,這劉老闆說話居然可以不用大喘氣了,在這兒站了站麼久,居然也沒聽到他咳嗽一聲。
這下,一些柏本還存着觀望心態的人,眼神一下就火熱了起來。
劉老闆這病有多難治,他們可都聽說過,就連曾經的老太醫都請過,就是沒能根治。想不到啊,區區一個丫鬟,僅僅是問了幾句,就能對症下藥,治好了這頑疾!就在羣情激昂,等着吉時一到就衝進醫館佔位置的時候,一輛馬車篤篤地來了。
這馬車看着貴氣的很,卻也並非大戶人家的制式,左右有點難以言說的怪異之處,只是究竟是哪兒怪異,當米內侍揭起車簾下車的時候,百姓們才反應過來。
這是宮裡頭的人啊!
“米公公。”聽到外面的驚呼聲,柏小妍忙走向外頭。其實她遞帖子的意思,就是嘴上說不,心裡卻希望陶安泰能來,可陶安泰倒好,居然真的就沒了音信。
“奴才給尹姑娘請安。”米內侍弓着腰說道,右手擡起,就有侍衛從馬車上擡下了一個極大極重的箱子,“皇上政務繁忙,便讓奴才將這賀禮送上。”
柏小妍盯着地上那沉甸甸的大箱子,一時猜測不出來陶安泰究竟送了些什麼,然後又見米內侍從袖筒中拿出了一個做工極爲精緻的木盒。
看樣子,竟是與之前陶安泰送她的,那裝着金簪的盒子一模一樣。柏小妍嚥了口口水,難不成又是一支金簪,送簪子的意義可不尋常,陶安泰究竟是什麼意思,若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打開來,她可不就要坐實那些流言了。
“姑娘不打開看看?”米內侍看着柏小妍極不自然地接過木盒的樣子,想到皇上的囑託,便開口問道。
“是。”柏小妍看了眼周圍圍着的人,那探究的眼神,容不得柏小妍說個不字,不然豈不就是她不識擡舉了。
小心翼翼地翻起蓋子,柏小妍的眼神往那細縫中一瞄,金燦燦的!手一抖,就又合上了蓋子。
這欲看未看的,一下就引起了旁人的不滿,抱怨了起來,“哎,到底送的是什麼啊,這麼神秘!”
柏小妍擡頭看向米內侍,想當做已經看了的樣子,可米內侍卻也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她,似乎她不將那木盒打開,就絕不罷休的模樣。
可惡的陶安泰!柏小妍自然知道是陶安泰吩咐了些什麼,米內侍纔會這麼地一本正經,嘆了一口氣,既然你陶安泰敢送,我爲什麼就不敢看!這般想着,柏小妍也就自暴自棄地打開了盒子,周圍一瞬間就爆發出了一陣陣地感嘆聲和抽氣聲。
做工那般精妙的金簪,任誰都會驚歎吧。
柏小妍撇了撇嘴,低頭看去,想知道和之前那支有何不同。這一低頭才發現,哪是什麼金簪啊,明明就是一支千年的人蔘!
淡雅的香氣撲鼻而來,柏小妍本該是激動的,沒有一個醫者見到如此天材地寶是不動心的。可一想到陶安泰故意將人蔘裝在這麼一個木盒裡,爲的可不就是戲弄她一番,心裡的激動一下就變成了憤怒。
“請米公公代小女謝過皇上,這千年人蔘今起,便是醫館的鎮館之寶了。”柏小妍按捺住咬牙切齒的心情,笑着說道。
“尹姑娘客氣了,這木箱子裡的也是些藥材,雖不及這千年人蔘珍貴,但也請尹姑娘一一過目收好。”米內侍這才彎下腰說道,站在那箱子旁的侍衛立馬就又將箱子擡了起來,直直地進了醫館。
神神秘秘的,柏小妍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得越千在她耳邊說,吉時到了,也就只得先將這箱子的事情放下。
是以之前那幾家醫館,坐診的大夫都是柏小妍重金請來的,各地有名望的大夫,可這兒不同。
“勞煩二位了。”待最後一位病者離開後,柏小妍對着在座的兩位大夫說道。
“當不得當不得,尹小姐既然能讓我們二人在這醫館中坐診,便是承認了我們二人尹家人的身份,我們求之不得呢!”其中一人拱手說道。
“是啊,尹小姐不必這般客氣,真要論起來,我們還得稱尹小姐一聲太師叔呢。”另一人也起了身,儒雅的笑着。
這二人是胡太醫的徒弟,也不知胡太醫對他們二人說了什麼,半月前這二人就堵在了尹府的門外,說要爲尹家醫館盡一份心。這二人已經是遠近小有名氣的名醫了,柏小妍自然也就不多加推辭,她也正愁着去何處找尋能夠在醫館坐診的名醫呢。
不過這太師叔的身份,柏小妍想,這也便是胡太醫忽悠他們二人的理由吧。
尹家曾出過賣假藥害死人的事情,也遭到了天下人的唾棄,可在醫者的心中,他們始終都不相信尹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醫者,醫術是其次,首要的是仁心,所以哪怕全天下的醫館都在賣假藥,也不會是尹家。
更甚至,他們仍舊以尹家學徒的身份爲傲,便如胡太醫,便如他的這兩位徒弟。
“二位可比小女厲害多了,再說下去,當不得的可就是小女了。”柏小妍也笑了,不顧這二人的阻攔,將他們送到了門口。
“尹小姐無需再送,不然,明日我二人可就不敢來了。”到了門口,這二人又是一番勸阻,這回柏小妍也沒有執拗下去,點了點頭,看着他們二人離開。
跟在柏小妍身側的越千頗有幾分不解,主子可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爲何一定要將這二人送到門口呢。不過雖然主子年紀小,但做事自有她的道理,越千想着其中定然是有什麼她想不到的柏因。
“可瞧見門外的人了,這一雙雙眼睛可都盯着呢,在她們眼裡,我不僅是這醫館的主人,還是公主之師。那兩位大夫不是尹家的學徒,而是我重金所請,無論如何,我都不能露出一點讓他們有口舌是非可說的把柄來。”柏小妍邊走着,邊對越千說道。
“是。”越千一怔,沒想到主子居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在看過掌櫃遞來的清點冊子後,柏小妍笑着點了點頭,“掌櫃今兒也辛苦了。”
這醫館的主人的確是柏小妍,可除了偶爾來這兒坐診外,柏小妍是事事不粘手。這裡裡外外的事都有專人負責,是謝管家尋來的可信之人,柏小妍信不過這些人,但她信得過陶安泰。
囑咐了掌櫃一聲後,柏小妍帶着越千上了馬車,卻見裡面擺着一個極大的木箱子,這不就是早上米內侍送來的那個?柏小妍想着,這裡面裝的,果然不止是藥材這麼簡單吧。米內侍早上那句“一一過目收好”,可是讓她覺得奇怪的很,若只是藥材的話,米內侍又何必多說這麼一句,顯得盛氣凌人極了。
這木箱子沒有上鎖,柏小妍毫不猶豫地就打開了蓋子,草藥的香氣撲面而來,都是些珍貴的。柏小妍小心地探出手,撥開那些藥草,在一半高低的地方,指尖碰觸到了一層阻擋的東西。
暗板。
柏小妍笑了起來,又將木箱的蓋子給蓋上了,“待會兒讓劉淳守着馬車,天黑之後再把這箱子擡到我屋裡來。”
“是。”越千忙應道,如果只是藥材的話,這木箱定然是不會這麼沉重的,除非裡面還裝了些別的東西。她就說,皇上怎麼會只送點藥材來,那麼寒磣。
只不過到了府裡,這事卻讓流螢給攬了去,她傷了手,已經靜養許久。對於流螢來說,這臥牀靜養,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所以在聽到這事的時候,死活說她要去守着那箱子,絕不會讓一個人有可趁之機。
柏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柏小妍會讓人看着也是怕有人同她們一般起疑後,惦記這箱子,不過這尹府,可不是想進就進的,柏小妍也就遂了流螢的願。
可想不到,居然還真有人那麼膽大,不僅盯上了這箱子,還潛進了尹府。
“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工夫,還敢在尹府動手!”流螢僅用一隻手就制服了那人,正不屑地說着話呢,背後就傳來破空之聲。
流螢頭也不回地一扭身子,便避開了那支弩箭,不過手中那人也趁機一扭身子,從腰間抓住一把白粉,灑向了流螢。閃避不及的流螢無可奈何地吸入了一點藥粉,搖晃了兩下就暈了過去。
那人低笑了兩聲,正欲去動那藥箱,躺在地上的流螢就猛地擲出一支飛鏢,釘在了那人的手腕上。
“啊!”那人抓着手腕痛呼一聲,目光陰沉沉地看向了盤腿坐在地上,笑的一臉狡詐的流螢,只見流螢聳了聳肩,背後的陰影處就走出了兩個人。
準確來說,是何風和一個被他猶如拎小雞一般拎在手裡的人。
“何風!”當那人看清何風的臉後,驚呼了起來。
“你們二人的膽子倒是頗大,居然敢來這裡放肆,不知道尹姑娘是什麼人嗎!”何風冷着一張俊臉地說着,重重地將手裡那人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