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軾微微擡頭,眉宇之間沒有半點的驚訝,早在陶安泰離開養心殿之時,便向他透露了今日所發生的的事情,日後孟軾的主子除了陶安泰便是柏小妍了。
“回皇上,屬下明白。”孟軾一臉恭敬,言語之間早已沒有了最初的裝模作樣,反而更像是在拜見自己打心眼裡認定的主子。
“那便好,朕命你,加派人手到沅懿宮,暗中保護,不要被沅妃娘娘發現,一旦在沅懿宮發現可疑之人......”柏小妍緩緩地頓了頓,腦中忽閃而過魑魅那玩世不恭的笑意,隨即她輕咬下脣,一臉堅定的說道,“格殺勿論!”
“恩,起身吧。”柏小妍微微的擡了擡手,輕緩的笑道,“不知洛丞相欲許他何職?”
“此事非同小可,老臣不敢擅自做主。”洛丞相面上仍是尊卑有序,拱着手,一板一眼的說道。
“不知攝政王有何高見呢?”柏小妍側頭望了望陶安泰,這還是自昨日如此曖昧行徑之後第一次相見,兩人面色自然,沒有分毫的尷尬之感。
“內閣學士一職尚且空閒。”陶安泰神色淡淡,口吻平穩的說道。
“好,那盂奕便接了這內閣學士一職吧。”柏小妍順着陶安泰的話語說了下去,柏小妍明白,陶安泰給的不過是個從四品文官職,不過是有個名號手中實權不多,這樣對待洛丞相的人怕是最好不過。
“還不快多謝皇上!”洛丞相瞥了一眼已經喜得望外的盂奕,他略有不耐煩的小聲提醒道。
“草民多謝皇上恩典。”盂奕的父親不過是個正七品知縣,他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如此高的官職,樂的再次跪地叩恩,嘴巴歪咧,神色喜然。
“愛卿快快平身吧。”柏小妍冷笑一聲,是福是禍還尚且不知,這盂奕高興地怕是有些過早了。
“皇上,這位是知州令尹的公子,小小年紀方有治國之策,才高八斗,是個可用之才啊。”洛丞相見柏小妍今日心情甚好,索性又將身後的年輕公子舉上了檯面,衆人皆在向盂奕示好之時,又不由得向着洛丞相的另一側望去。
那人神色淡淡,並沒有剛剛盂奕初見皇上時的緊張,更沒有盂奕在等待接受官職的欣喜之色,只是神色專注的站在那裡,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隨即微微作揖,拱手而道:
“草民沈千尋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柏小妍望着殿下此人,心中暗歎,此人的來歷定是不凡。
“朕記得韓尚書不幸遇害之後,尚書一職便一直有所空缺,今日朕瞧着這知州令尹的公子甚爲歡喜,不如便賜了這尚書一職,不知衆位愛卿可有意見?”
殿下衆人四目相對,剛剛還饒是喜氣的恭喜着盂奕得到了從四品的內閣學士一職,但怎麼也沒想到,皇上竟然直接給了一個從五品知州的兒子一個從一品的尚書!這......這是歷年來都沒有發生過的越級的封賞啊,衆人竊竊私語,一時間不知該上前說些什麼。
柏小妍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旁一道兒凜冽的目光襲擊而來,她知道陶安泰對於她這個決定定是有着些許意見的。
“既然大家都沒人有意見,那尚書一職......”
“不妥。”
就在柏小妍欲要下令賜職之時,陶安泰輕蹙着眉頭,打斷了她的話。
“王爺可有高見?”柏小妍向着陶安泰的方向望了過去。
“尚書一職雖有空缺,但本王認爲還有更合適的人選。”陶安泰眉頭微擰,微側着頭,神色凜然,望着柏小妍的眸中略有幾分責備之色。
“但朕認爲,沈千尋正爲合適。”柏小妍並未想要與陶安泰在這早朝之上做着過多的解釋,兩人皆是洛丞相尋來的人,若是柏小妍不將委以重用,怕是會讓洛丞相心有餘悸,若是打草驚蛇,她的籌備就全都白費了,而這沈千尋明顯比剛剛的盂奕更爲合適。
“皇上如此認爲便好。”陶安泰未在堅持,恐怕是瞧出了柏小妍的心思。
“沈千尋接旨,特命沈千尋爲一品尚書大人。”柏小妍緩緩起身,揮袖而道。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沈千尋緩緩跪地,叩謝道。
“退朝~”章公公高聲一喝,柏小妍快步的走出了大殿。
一時間,大殿之上沸騰一片,紛紛在向沈千尋也就是新任一品尚書大人道賀,反而剛剛得意洋洋的盂奕周遭一陣兒冷寂。
陶安泰凝視幾許柏小妍離去的背影兒,快步的追了出去。
御花園,柏小妍靜靜地坐在百花園中的廊坊之內,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陶安泰便會追上前來,一問究竟。
果不其然,不過半炷香的時辰,陶安泰一身如墨般的身影兒漸漸地闖入了柏小妍的視線之中,自從罹訣的身份暴露之後,陶安泰再也不似往日般的淡漠疏離,反而每每見到柏小妍時,嘴角都會向上揚起一抹暖暖的笑意,那抹笑意,似乎只屬於柏小妍。
言穆跟隨在陶安泰的身後,完全不知怎的自家王爺與皇上好似如一夜之間,熟悉了太多太多。
“皇上等候多時了?”陶安泰淺笑着,隨即坐在柏小妍的對面,眸光輕落在她的身上。
“自然,看王爺的模樣怕是也不需要朕再與你解釋了吧。”柏小妍看着陶安泰一副瞭然的模樣,看來他是明白她爲何如此行事了。
“早朝之上,本王一時不解,原來皇上早已暗中部署了一切。”陶安泰緩緩勾脣一笑,“還是皇上考慮的周到,安撫沉着之人,籠納簡單角色,那盂奕看起來的確是比沈千尋更好籠絡。”
“哈哈,知我者,莫若皇叔也。”柏小妍淺笑一聲,“那盂奕現在恐怕是很難與沈千尋一條心了。”
“早朝之上,皇上給的暗示如此明顯,盂奕再是蠢笨之人,怕也是看的明白,盂奕雖是小角色,但若能爲你所用,內閣學士也不算是低的官職。”陶安泰仔仔細細的分析着,“看來本王的確不如皇上想得周到。”
“皇叔此刻可有興致與朕下一盤棋呢?”柏小妍淡然一笑,未等陶安泰回話,便命輕舞擺上了棋盤。
“下棋可以,不過本王有一事要說明。”陶安泰餘光微瞟着棋盤上的棋子,淡淡而道,“你我本無血緣之親,皇上日後便不必多禮,皇叔一稱,本王尚不敢當。”
音落,陶安泰拿起一旁黑子便在棋盤中央落下。
柏小妍只笑未言,拿起一旁白子輕輕的落在黑子旁邊,薄脣微啓:“王爺說的不錯,皇叔一稱聽起來的確是將王爺叫的老了些,就像這黑子白子,本就分成兩個盒子裝,看起來毫無關係,但就着你我二人之手,卻能並肩同行,你說奇不奇怪?”
“且不論是否能夠並肩同行,便是在這一個棋盤上相遇,就是緣分了。”陶安泰亦是附和着笑道,兩人手起手落,頃刻間便在棋盤中央擺滿了黑子、白子。
細細看來,這白子尚被黑子包圍,已爲死棋,柏小妍仍是不慌不忙,白子從她如蔥般的手指緩緩而落,倒是在這已爲死棋的棋局上尚有一處絕處逢生之地。
“皇上好想法。”陶安泰望着棋盤沉思着,不由得讚許道,今日他算是遇上對手了。
“身爲弱者,要讓對手掉以輕心,投機取巧,方能化險爲夷。”柏小妍神色淡淡,舉起最後一枚白子悄然落下,“王爺,您輸了。”
柏小妍淺笑着,論棋數,她尚不及陶安泰,但論讀心術,陶安泰顯然過於傲嬌了些。
陶安泰望着棋局出了神,果然是他太過輕敵了。
“心服口服。”陶安泰失聲一笑,“所以皇上,是想做朝中的執棋者?”
“若能成真,何樂而不爲呢?”柏小妍蹙了蹙眉頭,難道會有人甘願做這棋局上的棋子,任人擺弄嗎?
“那,本王是皇上手中的棋子嗎?”陶安泰輕緩一笑。
“哈哈,王爺是與朕一同下棋之人啊。”柏小妍哈哈大笑着,繼而慢慢俯身,湊近陶安泰,小聲言道,“你主外,我主內,難道不好嗎?”
陶安泰未言,只是眉梢之間閃過一絲喜色,他們二人不知從何時起,已經達到了不言而喻的默契了。
“皇上錯了。”陶安泰慢慢撥開柏小妍的手臂,將兩人面前的棋局顯露在外,“正如皇上所言,你主內,我主外,這盤棋,從內而看,是皇上贏了,但若是從外而看,是本王贏了。”
柏小妍臉色一驚,循着陶安泰的視線望向棋盤,果然如他所說,這盤棋下到現在竟然不分伯仲,她本以爲是她贏了,但若是從外而看,的確是陶安泰的略勝一籌。
“哈哈,果然,朕就說過,只有王爺才能是朕的對弈之人。”柏小妍讚賞的笑道,她就知道,她看上的人,絕對不會有錯。
“既然如此,朝內之事,本王便不多插手了,兩日後,本王還需皇上幫助一同主外。”陶安泰緩緩起身,一身黑衣在柏小妍面前晃晃而過。
“王爺。”柏小妍盯着陶安泰的背影叫道,“其實你還是穿白衣好看。”她水靈的大眼睛衝着陶安泰眨了眨。
陶安泰腳步頓了頓,未應聲,擡腳向着御花園外而去。
輕舞立在柏小妍身後,收起棋盤,爲她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
“皇上,如今日漸秋色,天氣也涼了些,皇上莫要着涼。”輕舞關心的說道。
“輕舞,兩日後你便留守於皇宮吧。”柏小妍淡淡而道,這皇宮上下她能真正信得過的人,便只有輕舞了。
“皇上,奴婢要與您一同前往魔宮。”輕舞立即跪身請命道。
“輕舞,皇宮必須有人坐鎮。”柏小妍眉頭舒展,皇宮裡有紀銘沅與輕舞相襯,自然不會出事,而魑魅,她早已放出風聲並安排好了一切,魔宮內鬥不休,怕是近幾日,他是沒空理會紀銘沅的性命了。
如此一來,她也便安心了。
“老爺,這......”總管顯然有些猶豫。
“這什麼這,我是老爺,我說的算,走,備轎!”盂奕立即起身狠狠地甩着袖子,大步的向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