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此下去,莫說是天黑之前,恐怕入夜了都趕不回太守府,到時候,不知會惹出什麼話來。
想到此處,她咬一咬牙,冒雨走了出去,然雨並未如期落在身上,訝然擡眼,只見一頂油紙傘撐在自己頭上,而撐傘的人竟是……
在看清撐傘之人後,韞儀連忙屈膝行禮,“見過二公子!”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如今不在府中,不必拘禮,起來吧。”
“多謝二公子。”韞儀直起身後,疑惑地道:“二公子怎麼會在這裡?”
“在府中查了這麼多天的刺客,實在有些氣悶,所以出來散散心,豈料竟然這麼湊巧會在這裡遇到你還有……”李世民蹙一蹙濃黑的雙眉,道:“他叫杜如晦是嗎?”
韞儀詫異地看向李世民,“二公子都瞧見了?”
李世民將傘往韞儀的方向移了移,道:“無意中瞧見的,準備回去的時候,想起你似乎沒有帶傘,便回來看看,果然是這樣。”
韞儀在心中冷笑,好一句湊巧遇見,只怕他一直都暗中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幸好自己在杜府門口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否則便被他瞧出破綻來了。
走了一會兒,李世民道:“你們可是有什麼不快?我看你走後,他一直站在雨中,後來還與人起了爭執。”
韞儀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與如晦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人很好,對我也很好,在我入府當差之前,他就說過想娶我,但是……他母親不同意,認爲我父女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們杜家,讓我從此遠離她兒子。”
李世民惻目道:“你捨得嗎?”
韞儀望着他眸中的自己,輕聲道:“捨得如何,捨不得又如何?有些事情,不是‘捨不得’三個字就能改變的,當斷不斷,只會反受其亂。”
李世民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一直以爲你是一個性子柔婉之人,想不到也有如此剛強的一面,只憑這一點,許多男兒就不及你。”
韞儀垂目道:“二公子說笑了,其實有哪一個天生剛強,皆是被逼出來的,若嫁進杜家只是我一人受委屈也就罷了,可是父親……他辛苦了大半輩子,我實在不忍他再爲我受苦。”
李世民微微點頭道:“難爲你有這片孝心,對了,你父親身子還好嗎?”
“父親身子還算健朗,而且有了二公子賞的那些珍珠、玉佩,父親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李世民揚一揚眉道:“可惜你沒有那個刺客的消息,否則所得的賞賜又豈止這些。”
韞儀急忙擺手道:“二公子,韞儀她出事後真的沒有找過我,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更不是同謀。”
李世民笑笑道:“我知道,否則又怎會放了你,我剛纔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你別想太多了,雨下大了,快些回去吧。”
韞儀正待答應,瞧見他左肩的衣裳因爲傘沒有遮到,淋溼了許多,連忙道:“二公子,還是奴婢來撐傘吧。”
李世民留意到她的目光,溫然一笑道:“不礙事,走吧。”見他這麼說,韞儀只得隨他一起往太守府行去。
在他們趕路的時候,季容與春秀也正一手捧着用油紙包起來的醫書一手打傘,艱難的在大雨中走着,這裙襬還有鞋子早就被雨水打溼了。
春秀一邊走一邊嘟囔着埋怨道:“這個賊老天,挑什麼時候下雨不好,非得挑咱們回府的時候,幸好出門的時候帶了傘,否則還不知淋成什麼樣呢,這腳都快凍麻了,也不知會不會生凍瘡。”
季容也不好受,不過她性子比春秀沉穩,未說什麼,只道:“快走吧,就在前面了,等回到府裡,燒些熱水燙燙腳,應該就沒事了。”說着,她不放心地叮嚀道:“小心些,別讓雨水滴進油紙裡,這書可都是獨一份的,要是淋壞了,可沒辦法再尋出一模一樣的來。
“我知道。”春秀抱緊了手裡的醫書,又走了一段路,終於在滂沱的冷雨之中,看到了太守府的影子,正當她準備加快腳步走過去時,有兩個人先一步走了進去,在收傘的時候,春秀瞧見了二人的側臉,詫異地地道:“姐姐你快看,那不是二公子與梅雪,他們怎麼會一起回府的?”
季容定晴瞧了一眼,果然是李世民與梅雪,眸中掠過一抹冷意,涼聲道:“或許是恰好遇到,所以一道回來了。”
春秀一臉嫉妒地道:“什麼恰好遇到,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怎麼就不見咱們遇到二公子啊?”
“或許這就是她的運氣吧。”季容用手臂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道:“好了,別說這些了,快進去吧,這天可都快黑了。”
春秀應了一聲,隨她一路回到樂坊,張氏正等在她們所住的屋子外面,手裡提了一個小小的包裹,瞧見她們回來,露出一絲笑容,在替她們接過手裡的傘後,道:“二位姐姐可算是回來了,讓我好等。”
季容開門走了進去,在與春秀一起將沉重的醫書放到桌上後,笑言道:“難得回家一趟,忍不住多說了會兒話,偏巧出來的時候還下雨了,幸好還不算太晚,否則就要挨林總管的訓了。對了,妹妹特意過來等着,可是有什麼事?”
張氏笑道:“沒什麼,就是從家裡帶了一些點心來給二位姐姐嚐嚐。”說着,她打量着桌上那兩包東西,好奇地道:“這是什麼東西?瞧着好像很重的樣子?”
春秀一邊抹着身上的雨水一邊隨口道:“是季容姐從家裡拿來的醫書,用來……”
“用來解悶的。”季容接過話道:“自打出了刺客的事情後,都許久沒有練舞了,整日待在屋中實在無趣,便拿了些醫書回來看着解悶。”說罷,她趁張氏不注意悄悄瞪了春秀一眼,後者這會兒也意識到自己險些說漏了嘴,歉疚的低了頭。
張氏將牛皮紙揭開後,果見裡面是一本本摞起來的醫書,有幾本都已經泛黃了,可見有些年頭,她曾聽春秀說過季容家中世代行醫,直至其父親這一代,方纔沒落了,她笑道:“就算是這樣,也不用拿這麼多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姐姐以後打算去做女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