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記得,但你明明說過……”說到一半,新安突然止住了話音,用一種驚惶駭然的目光望着李建成,臉龐雪白如殿外未謝的梨花,“你……你什麼意思?”
李建成撫都着她滑膩冰涼的臉頰,聲音輕柔地道:“公主一向聰明,怎麼這會兒卻變得糊塗了?”
平日裡,令她眷戀無比的碰觸,在這一刻,卻變得粘膩難受,新安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艱難地道:“你……要負我?”
“當然不是。”就在新安稍稍安心之時,李建成接下來的一句話,立刻將之打入無間地獄,“我對你從未有情,又何來負你之說?”
新安怔怔盯着他,彷彿連話也忘了怎麼說,好一會兒方纔張嘴艱難地道:“從未有情……我不明白。”
李建成陰柔一笑,盯了她道:“你真以爲我想與你長相廝守,想納你爲妾嗎?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相反,每次看到你,都覺得無比噁心!”
“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刻,曾讓她無比癡迷的笑容,落在眼中,卻似惡魔的微笑,令她害怕得一步步後退,嘴裡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你從來都是我的一顆棋子,若你乖乖聽話,或許還能讓你安然到老,可你偏偏不肯安份,竟然對我下藥。”說到此處,李建成俊美的臉龐一陣扭曲,每每想到自己被一個人儘可夫的女子算計,與之發生了關係,就恨不得殺了她。
新安怎麼也想不到,他對那件事竟然如此耿耿於懷,甚至還恨上了自己,既難過又委屈,“是,我是對你下藥,但那一夜,你不也很受用嗎?”
“受用?”李建成冷笑道:“要不是被你下藥,你這種女人,就算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會碰你一下,淫賤無恥!”
最後四個字,猶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在新安的心口上,令她連吸氣都染上了痛意,好一會兒,她方纔澀聲道:“所以……之前那些話,都是假的,都是謊言?”
李建成面無表情地道:“當然,若不如此,你怎肯乖乖聽我的話,替我殺了楊侑,嫁禍李世民;那件事,我幾番思量,本該天衣無縫的;可惜,你太蠢,被晉陽公主隨便一嚇,就說出了實話,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在最後一個字音竄入耳中之時,新安已是淚流滿面,這麼多年來,李建成是她唯一一個真真正正放在心中的男人,她滿心以爲,可以與之白頭到老,恩恩愛愛;所以,即便李建成要她殺自己的親侄子,她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結果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李建成對她只有利用之意,沒有半分真心,讓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新安越想越傷心,倚着牆壁蹲下身子痛哭不止,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淚最是惹人心憐,這句話卻不適合用在李建成身上。
對於新安的淚,他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將白綾擲在新安面前,冷冷道:“好了,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自己動手吧。”
這條用蠶絲織成的白綾,落在新安眼中,卻比毒蛇還要可怕,一邊努力縮着身子避開白綾,一邊不住搖頭,喃喃道:“我不會自盡的,不會!”
李建成漠然道:“你若不自盡,我只有自己動手了!”
這句話似鋼針一般,否則得新安耳朵生疼之時,也令她更加悲傷,泣聲道:“李建成,你如此待我,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李建成蹲下身,好笑地道:“天打雷劈?老天爺看到我對付一個人儘可夫,又蛇蠍心腸的女子,叫好都來不及,又豈會那樣做!”
望着他毫無悔意與愧疚的樣子,新安心底涌起層層怒意,激動地道:“是,我是蛇蠍心腸,但我這麼做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你,結果你卻要恩將仇報,李建成,你不是人!”
李建成拍一拍手,起身道:“隨你怎麼說,動手吧!”這般說着,他又笑了起來,“說不定綠籬這會兒正在奈何橋邊等着呢;去了地府,有她侍候你,我也放心一些!”
新安大恨而無奈,她清楚,李建成今日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可是她不甘就這麼被李建成利用完了之後殺害,要死……她也要拉着李建成一起死!
想到此處,她伸出顫抖的手撿起地上的白綾,隨後扶着身後的牆壁,艱難起身,“李建成,你當真要如此絕情,一點情份也不念嗎?”
對於她的話,李建成只有三個字,“動手吧。”
新安望着他,忽地笑了起來,淒厲絕望的笑聲響徹在雙月殿,李建成皺眉道:“你笑什麼?”
新安緩緩止了笑聲,恨聲道:“我笑我新安這二十多年,閱人無數,最後卻所託非人,愛上了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話音未落,下頜已是被人狠狠掐住,劇痛之餘,甚至還能聽到頜骨“咯咯”作響的聲音,李建成陰聲道:“你若敢再出言不遜,我可不保證,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在他放開手後,新安臉頰兩邊各有着一個明顯的烏青指印,她深吸一口氣,攥緊白綾往前走去,在走到李建成身後時,她忽地加快了腳步,迅速往緊閉的殿門奔去,就在她雙手快要觸到殿門的時候,一隻手比她先一步抵在殿門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李建成面色陰寒地道:“你想去哪裡?”
新安無奈地停下腳步,迎着他不懷善意的目光,咬牙道:“我要將你的所作所爲告訴唐王,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所爲,你纔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李建成臉頰一搐,寒聲道:“我本想讓你自盡,可惜……”未等新安反應過來,他已是一手奪過白綾,往新安脖子上套去,後者反應倒也快,下意識地伸手抓住,恨聲咒道:“李建成,你這樣待我,就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定會日日夜夜纏着你,向你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