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沒有理會她,就在這個時候,臺上踏搖娘夫婦已經爭執到了白熱化,絲竹之聲亦是越發激昂;忽地,一名差役打扮的人忽地走了上來,拿了鏈條將那名丈夫拘走,說是他酒醉之後,打死了人,李淵驚訝地道:“本王怎麼不記得《踏搖娘》中還有這麼一出?”
林氏輕笑道:“要是與王爺知曉的一樣,那不是太無趣了嘛,您瞧着,後面還要精彩呢。”
這會兒李淵不禁來了興趣,道:“好,那咱們看下去。”
戲臺上,在差役將丈夫拘下去後,又來了一名賭坊之人,向六神無主的踏搖娘索取欠其丈夫欠賭坊的錢,若是還不出,就要將踏搖娘賣去青樓之中,以還賭債。
家中本就一貧如洗,又哪裡拿得出來,踏搖娘只能以淚洗面,被那人強行押往妓院,這個時候,一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卻是住在踏搖孃家附近的一名男子,叫韓義,他仗義出頭,替踏搖娘還了賭債。
崔氏望着戲臺上共舞的二人,感慨地道:“踏搖娘當初所嫁的,要是這個人就好了,不會受那麼多苦。”
林氏笑語道:“不到最後一刻,可不知道,所嫁之人,究竟是對是錯。”
臺下低語,臺上場景轉換,自那次賭債一事後,男子對踏搖娘百般關懷,更道出他對踏搖娘早就傾慕有加,希望踏搖娘能夠改嫁於她。
踏搖孃的孃家,也覺得韓義雖然已經有妻室,但人品與家世都比之前那個好上千百倍,勸踏搖娘與牢中等候處斬的丈夫和離,嫁與這名男子爲妾。
正當踏搖娘猶豫不決之時,官府卻是查出,其丈夫只是醉酒之後,打了人幾下,並未殺人,之所以那人會死,是因爲韓義暗下殺手,原來他垂誕踏搖娘美貌已久,只因踏搖娘是個貞烈的女子,令他一直無法得償所願,最終想出這麼一個法子,就連那討賭債之人,也是他安排的。
最後,韓義因殺人罪入獲,踏搖娘丈夫無罪釋放,正當所有人以爲就此夫妻團圓之時,卻又平地起風波,踏搖孃的父母不願女兒繼續受苦,堅決要求踏搖娘和丈夫和離。
丈夫言他經此牢獄之災,明白自己以前錯得多離譜,願意從今往後,痛改前非,好生善待踏搖娘,可惜踏搖娘父母心意堅決,說什麼也不讓女兒繼續與之在一起,最後更將踏搖娘帶走。
趁着一衆戲子下去準備最後一幕時,崔氏皺眉道:“這父母也太過狠心了,既然女婿願意痛改前非,就該給他一個機會纔是,何苦要將之拆散呢。”說着,她又問道:“姐姐,最後他們夫妻究竟有沒有破鏡重圓?”
林氏笑笑,轉頭對李淵道:“王爺覺得,踏搖娘父母做得是對是錯?”
李淵將已經看睡着的李承道交給侍女抱下去後,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肯悔改,又何不給他們一個機會。”
林氏在椅中欠一欠身道:“王爺說得是,可惜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苦苦糾結於眼前的對錯,以至於拆散了一對有情人。”
林氏意有所指的話,令李淵眉心一動,望着她道:“妙音你……”說話之時,臺幕緩緩拉開,林氏指着戲臺笑道:“王爺繼續看戲。”
見她這麼說,李淵只得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繼續看向戲臺,不止他,其他人也都緊張地盯着戲臺,想知道最終踏搖娘夫妻是分是合。
丈夫長跪於雪地中,踏搖娘亦在閨閣中百般哀求,靖父母網開一面,聽着臺上悽楚的樂聲,再看一對夫婦彼此分離,不得相見,衆人不由得眼泛淚花,不斷盼着踏搖娘父母心軟,讓他們夫婦繼續在一起。
可惜,這個願望未能實現,最終這出《踏搖娘》以丈夫凍死於雪地,踏搖娘出家收尾,踏搖娘父母望着棄塵世而去的身影,後悔不已,可惜爲時已晚,一切皆無法回頭。
在最後一縷樂聲落下之時,臺下響起一片低泣聲,崔氏拭去眼角的淚水,嗔道:“這算是什麼父母,竟對自己女兒女婿如此狠心,該他們孤苦終老,無女送終。”
李建成一名妾室亦道:“可不是嗎,踏搖娘熬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雲開月明,卻被自己父母給害得成了這個樣子,真真是可憐。”
李淵深深看了林氏一眼,拂袖離去,萬氏走到林氏身前,似笑非笑地道:“爲了他們,妹妹還真是煞費苦心,連這樣的法子也想出來了。”
崔氏眨一眨眼,疑惑地道:“他們?姐姐在說誰?”
萬氏瞥了她一眼,涼聲道:“你自己問她吧。”說着,她亦在摘星的攙扶下離開了暢閱閣,在他們之後,其他人也都三三兩兩離去,季容等人走之前,皆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林氏。
很快,暢悅閣中只餘林氏、崔氏還有長孫氏幾人在,長孫氏走上前,朝林氏深施一禮,道:“多謝三娘。”她心思玲瓏,又豈會不知林氏安排這一出《踏搖娘》的真正用意。
林氏扶起她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再去勸勸王爺,希望能夠成他們的好事。”
聽到此處,崔氏哪裡還會不明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道:“姐姐,你是想借這齣戲勸王爺成全二公子與晉陽公主?”
“不錯。”聽得這話,崔氏有些慌張地道:“那……那我剛纔那些話,豈非就是在說王爺?糟了,萬一王爺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這下真是被姐姐害死了,怎麼也不提前與我說一聲?”
林氏笑道:“王爺知道你是無心之語,不會怪你的。”不等崔氏再言,她已是道:“好了,我還要去見王爺,妹妹自己回去吧。”
在崔氏答應後,林氏帶着計春在夜色中往逶迤而行,一路來到李淵的住處,推門進去,只見李淵正負手站在敞開的窗前,冷風不時從窗外呼嘯進來,吹得牆角的炭盆忽明忽暗。
林氏上前關了窗子,輕聲道:“王爺小心着涼。”
李淵轉過身盯着她,冷冷道:“你以爲安排這麼一齣戲,本王就會答應他們的婚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