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賤人!”崔濟自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舉起尚握着匕首的手往韞儀刺來,想要在毒血攻心之前殺了她,可惜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還未刺下,匕首便因爲無力握持而掉在地上。
韞儀起身,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若說昔日誤殺李玄霸還有阿晉時,心中有所愧疚悔恨的話,那麼殺崔濟,只有痛快而無一絲後悔,這個人,早就應該死了!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宮人的聲音,“奴才見過裴將軍。”
裴虔通,他來做什麼?
這念頭尚未轉完,門已是被人用力推開,饒是裴虔通,看到殿中的情景,也不禁大吃一驚,尤其在看清倒在地上臉蒙了一層黑色的崔濟後,更驚異難奈,“崔公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因爲失血與中毒,幾近昏迷的崔濟聽到裴虔通的話,勉強凝起一絲神智,指着韞儀顫聲道:“是……是她,她下毒害我,快去請……請御醫!”
裴虔通暗自冷笑,因爲杜如晦一事,崔濟可沒少給他臉色看,令他憋了一肚子的氣,今日可算是報仇了,好,真是好!
此時,殿外的那些宮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又慌又亂,有人定了神道:“快,快去請御醫來,還有,趕緊將這件事告訴丞相,快!”
如意與吉祥趁着抓着自己的太監愣神之際,掙開束縛跑到韞儀身前,緊張地道:“公主您怎麼樣,有沒有事?”
韞儀沒有說話,只是愣愣盯着站在裴虔通身後的人,從弘化郡回來的每一天,她都會想起這個人,四年來,未有一日不想,一日不念;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真的再看到他,這……這是夢嗎?
那廂,李世民也目不轉睛地望着這個他不知該恨還是該謝的女子,正如杜如晦所言,她與梅雪長得一模一樣,原來這就是她的真容,難怪自己當初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出易容的痕跡。
就是她,害死了他的手足至親,害死了一個個無辜的人;可也是她,救了他與父親,令他們可以平安離開洛陽,父親更得任河東撫慰使,給了他們起兵的時間與機會。
“誰都不許離開!”裴虔通的話令那些宮人停住了腳步,疑惑地望着裴虔通,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其中一名宮人大着膽子道:“裴將軍,崔公子中了毒,若是不及時誕請御醫,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裴虔通瞥了一眼暈過去的崔濟,慢條斯里地道:“御醫當然要請,不過丞相日裡萬機,忙得不可開交,還是先不要驚動了,此處本將軍自會處理。”
“可是……”未等宮人說下去,裴虔通已是冷聲道:“怎麼,你對本將軍的話有意見?”
宮人心中一凜,連忙道:“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請御醫過來。”
宮人剛走了幾步,便又匆匆折了回來,慌張地道:“將軍,宇文將軍帶了許多禁軍侍衛往這邊來了,臉色很不好看,還有崔護衛也在,不知是否知道崔公子出事,所以趕過來。”
聽得這話,裴虔通臉色倏變,趕緊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見宇文智及還有崔永忠帶着一大隊禁軍侍衛朝這邊奔來。
“該死,竟然醒得這麼快!”裴虔通暗罵一聲,道:“立刻將她帶走,這邊我來攔着。”
杜如晦最先回過神來,一把拉住韞儀,低聲道:“快走!”
崔永忠瞧見韞儀等人離開,連忙道:“宇文將軍,那是晉陽公主,他們想逃走!”
“追!”隨着宇文智及一聲令下,那些禁軍連忙往韞儀等人離去的方向追去,然剛追了一路段路,便被人攔住,耳邊更傳來一聲厲喝,“站住!”
被裴虔通這麼一喝,那些禁軍不敢妄動,停下了腳步,宇文智及見狀,喝道:”一個個都耳聾了嗎,給我追!”
“不許追!”兩人各執一詞,可是難爲了那些禁軍,不知究竟該追還是不追。
宇文智及面色陰沉地盯着裴虔通,“裴兄爲何要這麼做?”
裴虔通故作不解地道:“宇文將軍何出此言?”
宇文智及輕哼一聲道:“杜如晦乃是欽犯,你卻帶他入宮,被崔護衛發現之後,你將他與守門的打暈,現在……又準備將晉陽公主帶走,裴兄,你過了。”
裴虔通早就對其看不順眼,這會兒聽他教訓自己,更加不快,冷聲道:“我這麼做自有我的理由,你不必多管!”
宇文智及面色一寒,待要說話,忽地聽到一聲悲呼,緊接着崔永忠面色猙獰地奔出來,一把揪住裴虔通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道:“是你!是你縱容杜如晦殺了公子是不是?!”
宇文智及豁然色變,驚聲道:“你說什麼,崔公子他……死了?”
崔永忠悲聲道:“我剛纔一進去就看到公子倒在地上,我去試鼻息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說着,他指了裴虔通,恨聲道:“你居然幫着杜如晦害公子,崔家必與你不死不休!”崔永忠與崔濟多年主僕,感情極其深厚,如今突然見崔濟死於非命,自是悲痛萬分。
裴虔通沉眸道:“你不要胡說,我進去的時候,崔公子已經倒在地上,不相信你可以問那些宮人。”說着,他指了其中一名宮人道:“你說!”
宮人戰戰兢兢地道:“是,奴才親耳聽到崔公子說,是……是公主下毒加害崔公子,當時他還讓奴才去請御醫,沒想到……這麼快就……”
“楊韞儀,我要殺了她!”崔永忠自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下一刻,他騰身往尚能看到餘影的韞儀等人追去,然腳剛落地,便被人絆了一腳,重重摔在地上,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雙目赤紅地盯着裴虔通厲聲道:“裴虔通,你當真要與整個崔家爲敵嗎?!”
裴虔通涼聲道:“我無意與崔家爲敵,但這幾個人,不許追!”
“除非我死,否則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說着,他再次追去,然這一次依舊被人攔下,不過攔住他的人,卻變成了宇文智及,這麼一耽擱,原本還能看到影子的韞儀等人已是不見了蹤影,他又氣又恨,“宇文將軍,難道你也打算與裴虔通勾結,放走楊韞儀與那個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