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韞儀對他有恩,他豈可眼睜睜看着她落入崔濟這個卑鄙小人之手。
杜如晦一邊裝作搶梨的模樣,一邊靠近城門並打量該處的佈防,這會兒城門還未關,兩邊各有三名城門吏看守,中間設了木欄,一旦有人試圖衝關,就會立刻被左右城門擒住。
在來的途中,他已是想好,要趁機引起鬨亂,然後助韞儀逃離出城,或許他會被崔濟擒住,但至少可以換得韞儀平安,也算值得了,只是……杜如晦望着手中搶到的梨,以韞儀透露出來的意思,她恐怕並不願隨自己離去。
也是,她與蕭皇后感情深厚,又豈肯獨自逃離出城;難道真要眼睜睜看着韞儀落在崔濟手中?他清楚韞儀的性子,外柔內剛,她絕不會甘心被崔濟玷污,一旦真到那時候,韞儀只有一條路可走——死。
正當杜如晦左右爲難之時,他手中的梨已是被人搶去塞到嘴裡用力咬着,杜如晦本就是裝個樣子,自不會與他爭搶,而在這個時候,城樓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正當一衆百姓將目光投向城樓之時,一個人影疾步從城樓中跑了出來,往城外奔去,不是別人,正是韞儀,在其身後跟着崔濟,後者緊緊握着右臂,指縫中不斷有殷紅的鮮血滲落,顯然是受了傷,口中氣急敗壞地喊道:“給我抓住她,不要讓她跑了!”
聽他這麼一喊,負責看守城門的士兵頓時回過神來,上前欲抓韞儀,未等他們碰觸,韞儀已是厲喝道:“大膽,我乃當朝公主,你們誰若冒犯,就是死罪一條!”
韞儀做了十九年的公主,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脅,被她這麼一喝,一時之間,竟無人敢再靠近。
崔濟見狀,氣急敗壞地道:“什麼公主,楊廣早就已經死了,這天下也不是大隋的了,還愣着做什麼,抓住她!”
之前在城門上,韞儀不知發哪門子的瘋,突然拔下金簪用力刺在他臂上,趁着他疼痛難耐的時候,緊接着就跑下城樓;這會兒竟然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城去,哼,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在他的喝斥下,那些士兵大着膽子攔住韞儀去路,但終歸不敢太過靠近,雖然楊廣已經死了,但他們被楊廣統治了那麼多年,心中始終有所畏懼。
“公主請回!”面對城門吏的言語,韞儀根本不加以理會,強行往前衝去,城門吏被她逼得連連後退,在快要退出城門之時,崔濟終於追到了,他又痛又恨,顧不得會否受宇文化及責罰,一掌摑在韞儀臉上,沾在手掌上的鮮血在韞儀臉上留下五道殷紅的指印,看起來頗爲嚇人,如此不止,他還一把抓住韞儀的頭髮,面目猙獰地道:“跑啊,你怎麼不跑了?賤人!”
韞儀忍着髮根傳來的陣陣痛意,咬牙道:“我不會讓你利用我來引如晦出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殺啊!”
“你!”在她的挑釁下,有那麼一瞬間崔濟真的起了殺心,然一來是捨不得,二來是顧及宇文化及,終是沒有下手,伸手朝她手臂抓來,“隨我走!”
韞儀疾退數步,避開崔濟之手,同時再次拔下一枚金簪橫在玉頸間,利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杜如晦所在的方向後,冷聲道:“今日我死也不會與你回去!”
崔濟一把揮開欲替他包紮的士兵,死死盯着韞儀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
韞儀涼笑道:“命在我手裡,何需你允許!”
崔濟暗悔自己沒有及時拔下她發間的珠釵簪子,令她有機會威脅自己,他努力壓下怒意,道:“不要再鬧了,隨我回去,一個杜如晦不值得你爲他丟了性命。”
韞儀搖頭道:“與其落在你手中受盡屈辱,倒不如死了乾淨。”
“那蕭皇后呢,你若死了,她怎麼辦?難道你連自己親生母親也不顧了嗎?”崔濟的話令韞儀神色一滯,趁着這個機會,崔濟快步上前,一把奪下她手裡的簪子,更將她發間所有簪子皆拔掉擲在地上,令她無法再以此來威脅逼迫。
韞儀恨恨地盯着崔濟,“你好卑鄙。”
“卑鄙不要緊,有用就行。”說着,崔濟面色難看地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道:“你越是護着杜如晦,我就越是要將他找出來,一寸寸割去他身上的肉。”
迎着他恨徹入骨的目光,韞儀忽地笑了起來,“你找不到他,永遠也找不到他!”
從她刺傷崔濟,到奔下城樓,再到逃往城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吸引崔濟還有一衆城門吏的目光,只有這樣,杜如晦纔有機會逃走。
事情,如她所料,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人留意到一個人影一點一點地掖向城門,在崔濟奪她手中金簪的時候,那個人影更是徹底走出了城門,她知道,那必是杜如晦無疑,他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趁亂出城。
既然杜如晦已不在城中,就算崔濟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後者一絲蹤跡,這個崔濟,自以爲聰明,卻不知聰明也有被聰明誤的時候。
崔濟不知自己要找的人已經趁亂離開,看了一眼天色,對城門吏道:“關閉城門,另外,再派人四處傳告,助我們抓到杜如晦者,賞米千斤!”
在崔濟帶着韞儀回宮之時,杜如晦亦藉着草木的掩護奔出了數裡之遙,他停下腳步,回頭望着已經隱約難見的城門,神色極其複雜。
他一心想救韞儀,結果卻自己逃出了城,實在是有些可笑,韞儀……難道真的難逃崔濟之手嗎?不,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杜如晦一邊走一邊緊張地思索着,然任憑他怎麼想,始終沒有頭緒,城中遍佈重兵,又都是裴、崔等人的耳目,縱然他長有翅膀,也無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帶韞儀離開,但任由韞儀留在江都城,看她的心思,怕是不願苟活。
若說老天爺留了一條活路給韞儀,這條活路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