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小聲道:“杜公子,您真的想好了嗎?”
杜如晦神色堅定地道:“我想得很清楚,這樣做對裴兄,對公主都好。”
“這個小人也知道,可是您……”他嘆了口氣道:“二公子受那麼多苦也不肯說出您的藏身之處,您現在一走,他的苦心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可是若不走這一步,裴兄不知還要受多少苦,甚至……”他搖搖頭,“到時候我就算僥倖逃得性命,也會一輩子活在不安之中,還有公主,我絕不可眼看着她出事。”
安九遲疑地道:“晉陽公主畢竟是當朝公主,崔公子或許只是嚇嚇你,迫你現身,並不會真的對晉陽公主不利,要不然……”
杜如晦拍着他的肩膀搖頭道:“走到這一步,我已經不能再回頭了,否則除了裴兄與公主之外,又要多連累你一個;總之一切照計劃行事,我先走了。”
“慢着。”安九拉住他,然後迅速在地上抹了把灰往杜如晦臉上擦了幾下,“雖然不能徹底掩蓋杜公子您的面容,但至少可以遮掩一二,不會被人輕易認出。”
“多謝。”在朝安九道了聲謝後,杜如晦快步離去,安九之所以逼着那兩名護衛去城門給裴虔通報信,就是給杜如晦製造離開的機會,否則還沒出大門,就已經先被人抓了起來。
望着杜如晦離去的身影,安九嘆了口氣,唉,雖然他對杜公子此行不報太大的希望,但還是盼着她可以能夠救出晉陽公主,並且全身而退。
隆崇門處,一名士兵快步來到站在城頭的裴虔通身邊,拱手道:“啓稟將軍,您府上兩名護衛在城下,說府中出了要事需面見將軍。”
“我府中的護衛?”裴虔通眉頭一皺,旋即露出驚色,難道是虔誠出事了?想到此處,他急忙道:“立刻傳他們過來。”
“是。”士兵依言下去,未過多久,兩名護衛來到裴虔通身前,不等他們行禮,後者已是急忙道:“府中出什麼事了,可是與虔誠有關?”
“回將軍的話,與二公子無關。”聽得這話,裴虔通鬆了一口氣,寬了心道:“說吧,究竟是什麼事。”
“將軍,之前跟着二公子的小廝安九來見卑職,說是有杜如晦的下落,請將軍即刻回府一趟。”聽得這話,不止裴虔通,一旁的崔濟與韞儀也都將目光望了過來,崔濟更是道:“杜如晦在何處?”
“安九堅持要面呈將軍,不過卑職看他那模樣,應該不是信口開河。”護衛話音未落,裴虔通已是快步往城下走去,到了底下,隨手牽過一匹馬,快步往裴府奔去。
望着裴虔通急疾而去的身影,崔濟似笑非笑地望着韞儀,“看來公主要輸了!”
韞儀暗自絞着手指,冷冷道:“只是稍稍有一點線索罷了,是真是假還未爲可知,我若是你,一定不會那麼早高興,小心樂極生悲啊!”
聽着她刺耳的言語,崔濟冷哼道:“你不必在這裡逞口舌之快,總之這一次,杜如晦絕對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且說裴虔通一路疾奔,只花了比平時一半的時間回到了宅子,安九正站在朱門外,看到他下馬,連忙小步奔上來道:“將軍您可算回來了。”
裴虔通腳還未落地,便急急道:“你說有杜如晦的線索,他在哪裡,快說!”
“回將軍的話,杜如晦根本沒有離開裴府,他一直都躲藏在二公子的房間裡。”聽得安九這話,裴虔通神色大驚,愕然道:“你這是何意?”
安九按着一早就準備好的話說道:“二公子被將軍關在柴房之中,小人心裡難受,但又做不了什麼,便想着進二公子屋中打掃一番,平日裡二公子最見不得屋中有灰,哪知小人進去後,竟然看到有一人在屋中,正是將軍一意追捕的杜如晦。小人想要抓住他,卻反被他一掌劈在後頸暈了過去,待得小人醒來時,屋中已經沒有了杜如晦的蹤跡,但府中前後門都有人守着,小人問過,並沒有不知底細的人出去過,料想杜如晦還在府中,只要仔細搜查,一定可以找到杜如晦;因爲事情緊急,所以小人鬥擔讓護衛請將軍回府,還請將軍恕罪。”
裴虔通看了一眼他的後頸,果然發現有手刀的痕跡,在將他的話理了一遍,蹙眉道:“你是說,這幾天杜如晦一直都躲在虔誠的屋中?”
“應該是,奴才看到衣櫃中還有一些吃剩下的饅頭。二公子猜到杜如晦逃走後,將軍您一定會佈下天羅地網追捕,而城門又四面封鎖,無處可逃,所以將杜如晦安置在自己房中,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都不會想到,他竟然藏身於杜府之中,若非小人心血來潮進去打掃,還不知他竟然藏身於此!”
“這個虔誠,將我戲弄得好苦。”這般說着,裴虔通道:“傳令下去,封鎖府宅,一間一間的搜查,一定要搜到杜如晦。”
在隨他來的護衛依命下去封鎖宅子之時,安九跪下道:“將軍,如今已經知道了杜如晦的蹤跡,不如您就放了二公子吧,再這樣下去,二公子真會活活渴死餓死的,您與二公子手足情深,想必也不願眼看着他死去,求將軍開恩。”
裴虔通當日一氣之下,說出禁絕裴虔誠水食之話,事後亦覺後悔,只是一來話已出口;二來裴虔誠那樣做實在令他傷心,故而一直未曾收回話;如今既然有了踏腳石,自是趁勢而下,道:“好吧,就將他放出柴房。”
聽得此言,安九迭聲道謝,隨即立刻去柴房去見了虛弱不堪的裴虔誠,扶住他欣喜地道:“好了好了,二公子沒事了,小人扶您回去。”
裴虔誠張開嚴重開裂的雙脣,啞聲道:“大哥……他肯放我出去了?”
“當然是將軍開的口,要不然他們哪裡會放小人進來。”安九一邊說着一邊扶起裴虔誠,“小人扶您回屋,來,您慢一些。”無奈裴虔誠數日水米未進,全身疲軟無力,憑安九一人根本扶不起他。這個時候,看守柴房的侍衛端了一碗水進來,裴虔誠看到水頓時兩眼放光,趕緊接過,這碗水對乾渴數日的他來說,猶如瓊漿玉露,將之喝得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