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與吉祥看着他這番動作,滿面疑惑地道:“杜公子,這水燒得好好的,又沒有溢出來,您舀它做什麼?如今只剩這麼一些水,怕是不夠煮茶。”
杜如晦笑一笑道:“放心吧,這水還是要倒回去的,用來壓待會兒的火頭。”他一邊說着,一邊用竹具攪動鍋裡的沸水,並且取過茶罐子,將裡面的茶粉灑在水中,待得再一次水開之時,如他剛纔所言那般,將舀出來的水倒了回去,壓住了洶涌的沸勢。
再一次出現水沸時,他取鍋將裡面的茶水分別倒在青瓷茶盞中,稀奇的是,茶水上的浮沫竟然被他斟成了蘭花形狀,令人稱奇。
茶總共倒了四盞,杜如晦取過其中一盞茶,遞給坐在對面的韞儀,“公主請用茶!”
韞儀接在手中抿了一口,頷首道:“清香怡人,醇厚回味,甚好。”說着,她笑道:“真是奇怪,明明是一樣的茶粉,可是經由你這法子煮出來,竟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我與你相識也算有些日子了,竟不知你還會這門獨特的煮茶手藝。”
“若是早早就告訴公主,到時候公主日日讓我入宮煮茶,這可如何是好?”他這話引得韞儀一陣輕笑,“那你就不怕現在泄露了底細,往後得日日替我煮茶嗎?”
杜如晦將另外兩盞茶遞給如意與吉祥後,道:“臣不擔心,因爲會有人代替臣煮茶給公主喝。”
韞儀隨口道:“你說如意與吉祥嗎,她們二人如今最擅長的就是躲懶,這茶要是交給她們,非得煎壞了不可。”
如意急道:“公主冤枉人,奴婢們不就有一次不小心煮茶過了頭,哪裡就成故意躲懶了。”
杜如晦搖頭道:“臣說的不是如意她們。”
“不是?”韞儀疑惑地道:“那你是指何人?”
杜如晦撥一撥茶湯上面的浮沫,道:“如今鄭兄已經不在了,公主可有想過要重新擇選一位駙馬?”
韞儀打量着他,笑言道:“怎麼,你想要毛遂自薦嗎?不過……我可沒打算嫁你。”說罷,她又道:“這茶湯不錯,你且再煮一釜。”
杜如晦點點頭,待得重新放了煮起山泉水後,他道:“臣可以爲公主煮一時,卻不可能煮一世。”
韞儀看了他一眼,淡然道:“那我不喝就是了,並沒有什麼大影響。”
“茶可以不喝,那人呢,難道公主準備在長生殿中終老一世?”杜如晦的話令韞儀動作一滯,旋即將茶盞擱下道:“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見她這麼說,杜如晦也不再繞圈子,道:“其實臣今日入宮,是受崔兄弟所託,這半年多來,他對公主一直未曾忘情;公主可還記得發現鄭兄屍體第二天,臣進宮那次,就是他特意請臣入宮看望安慰公主;還有昨日,我與他在清徐酒莊喝酒,旁邊有人議論公主剋夫之說,崔兄弟聽到後大爲生氣,與那兩人好一番理論。”
韞儀臉上掠過一抹訝色,隨即盯着他道:“所以你今日入宮,是替崔濟來做說客的?”
杜如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崔兄弟的爲人,臣很是清楚,他與鄭兄一樣,都是值得公主託付終身之人。”
“崔濟……”韞儀起身喃喃重複了一遍,道:“此人我倒也記得,當日他的回答與我想要聽到的一樣,可是……卻不能讓我相信,所以那時候我選擇了鄭陽。”
“我知道。”杜如晦將竹具遞給如意,讓她照着自己之前的樣子煮茶,起身走到韞儀身前,“臣知道在公主心中,沒有人可以與二公子相提並論,但是……臣瞭解崔兄弟,或許面對仇人之時,他未必能做到以德報怨,但他一定會傾己所有對公主好,這一點臣可以保證;相信鄭兄在天之靈,也希望看到公主開心快樂。”
與之對視良久,韞儀道:“可是我並不想這麼快重擇駙馬。”
“公主……”不等杜如晦說下去,韞儀已是道:“我累了,你走吧。”
杜如晦無奈地拱手道:“請公主仔細思量,臣過幾日再來看望公主。”
在杜如晦走後,如意一邊斟着剛煮好的茶一邊道:“公主,奴婢也覺得那位崔公子不錯,尤其是他肯在那些非議之人面前維護公主,真的很難得。”
吉祥接話道;“是啊,公主您就考慮考慮吧。”
韞儀沒好氣地瞪着她們道:“去了一個杜如晦,又來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崔濟一事,不許再提。”
二人吐一吐舌頭,不敢再言語,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淅瀝瀝的聲音,卻是下起了雨,正在這個時候,傳來宮人尖細的聲音,“皇后娘娘駕到!”
韞儀連忙起身相迎,只見蕭氏扶着紅鯉冒雨走進來,身上好些地方都淋溼了,韞儀連忙取帕替蕭氏拭去身上的雨水,“母后出來怎麼也不帶把傘?”
蕭氏笑道:“出來的時候還天氣晴朗,哪知途中卻是下起雨來,這二三月的天,說晴就晴,說雨就雨,真是磨人。”
見帕子無法拭乾蕭氏衣上的水漬,韞儀道:“吉祥,你去一趟昭陽殿,取套衣裳來給母后更換。”
蕭氏喚住吉祥道:“不必麻煩,只是稍微淋到一點雨罷了,不打緊。”說着,她拉了韞儀坐下道:“母后今日來,是有一些事情想與你商量。”
韞儀言道:“有什麼事情母后派人來傳一聲,兒臣過去就是了,何必親自過來,幸好雨不大,否則該*了。”
蕭氏笑道:“母后沒事,你別大驚小怪的。”頓一頓,她道:“如今鄭陽不在了,你有何打算?”
“母后此來,就是爲了這個事?”待得蕭氏點頭後,韞儀道:“既然鄭公子不在了,這婚事自然也就作罷了,正好讓兒臣留在宮中多陪母后幾年。”
“還多陪幾年?”蕭氏似笑非笑地道:“你今年都十八了,再耽擱下去,可不就成老姑娘了嗎?萬一將來嫁不出去,母后這罪過可就大了。”
韞儀笑道:“嫁不出去正好,兒臣可以一輩子陪在母后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