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暗自指了指斜前方道:“你看看宇文公子,還有獨孤公子、崔公子他們。”
裴虔誠自然認得那些人,一一看過後,道:“他們也與咱們一樣是曬得滿頭是汗啊,並無異常。”
杜如晦微一搖頭道:“在其他人開始暗自埋怨的時候,他們幾人卻依舊不驕不躁,神色平靜,沒有半分不悅,那位崔公子甚至還面帶微笑,你不覺得奇怪嗎?”
裴虔誠再次仔細看了一番道:“確實有些不對勁,明明滿頭是汗,卻好像沒事人似的,他們這是怎麼了?”
“雖然我對這位皇后知之甚少,但她既身爲皇后,料想不會……”他以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道:“這樣失了分寸,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在考驗你們,而那幾位士族之子,手眼通天,很可能事先得到了消息,所以不論如何辛苦難受,都未曾露出半分不滿。”
“原來如此。”裴虔誠恍然大悟,見有人望過來,趕緊壓低了聲音道:“竟然用這種方式來考驗人,這位皇后娘娘可真不簡單,幸好有你提醒,否則我可就着當了。”
杜如晦輕輕點頭,道:“你既想當駙馬,就好生忍着吧,如你所言,有得必有失。”
“我知道。”這般應了一聲,裴虔誠眼觀鼻,鼻觀心,任由頭頂烈日炎炎,再沒有露出半分不滿。
在巳時三刻之時,四周傳來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音,竟是一位公子昏厥在地,想必是身子虛弱,又在烈日下曬了這麼久,以致中暑昏厥。
他這一倒地,彷彿會傳染似的,又接連數人昏厥倒地,面對這個情況,那些宮人並未露出慌張之色,有序地將那幾人擡到亭中,然後請來御醫爲之診治,中暑並不是什麼大病,歇息一下,喝點解暑的湯藥就沒事了。
眼見昏倒之人可以去亭中歇息,有幾個動起了心思,假裝昏厥,想着先去亭中歇息,待得公主來時,再出來相見。待得巳時末時,大約只有二十餘人還在堅持,餘下的都或真或假中暑去了亭中歇息。
在杜如晦也被曬得渾身發燙,眼前模糊之時,一道猶如天籟的聲音遠遠傳來,“皇后娘娘駕到!”
一聽這話,被曬得頭暈眼花的衆人一下子清醒過來,趕緊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果見一羣宮人簇擁着一位宮裝麗人而來。
這羣人多是出自名門仕族,或多或少會出入一些青樓楚館,不知見多少姿色出衆的名伎美人,但無一可以與眼前這位女子相提並論。
雲鬢高聳,美眸流盼,雍容華貴之餘又有萬千儀態,彷彿天下之美都集於其一身,看上一眼,便再難移開。
他們知道,這位必然是蕭皇后無疑,難道這麼多年來,陛下都對其鍾愛有加,想來西施、貂蟬也不過如此,這樣的美人,試問又有哪一個人能夠割捨得下。
“見到皇后娘娘,還不行禮?”宮人尖細的嗓子驚醒了這些人,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跪下行禮。
“平身。”短短兩個字,卻令許多人心中一蕩,這位皇后娘娘不止人長得美豔無雙,連聲音也如此好聽;有母如此,想必那位公主殿下亦是一位美人胚子,這個念頭令他們更加堅定要娶到公主,成爲駙馬的念頭。
原本在亭中歇息人,這會兒除了其中一個尚且昏迷不醒之外,餘下的不論之前是真暈還是假暈,這會兒都趕緊出了亭子朝蕭氏二人行禮。
在他們出現之時,早有宮人端了鋪着錦墊的紫檀木椅至池邊讓蕭氏坐下,另有兩名宮人手執華蓋,替她遮擋頂上的炎炎烈日。
蕭氏落座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暈厥者幾人,怨者幾人?”
之前一直在此處的宮人上前道:“啓稟娘娘,共有七人暈厥,另有十一人面有怨色。”
蕭氏微一點頭道:“是哪些人都記清楚了嗎?”
“回娘娘的話,記清楚了。”宮人話音剛落,蕭氏便道:“既是清楚,就請他們回去吧。”
“是。”宮人應了一聲,分別指了十八人,隨即道:“被奴婢指到的幾位公子,請隨奴婢出宮。”
那十八人當中,不乏士族出身,自小養尊處優,從未受過半點苦,這次爲了迎娶公主,頂着炎炎烈日在此處站了一上午,結果公主纔剛來,連長什麼樣都沒見到就讓他們走,就是再笨的人,也知道這會兒出宮,必然意味着與公主無緣,這讓他們如何能夠接受,一個個皆站在那裡沒動。
宮人見狀,加重了語氣道:“請幾位公子隨奴婢出宮。”
那些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大着膽子走到蕭氏面前,朝其拱手一禮,道:“敢問皇后娘娘,我等做錯了什麼,爲何要讓我們出宮?”
蕭氏掃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們當中七人,僅僅是在烈日下站上這麼一些功夫,便暈厥倒見,可見身子虛弱,難堪重負;另外十一人,雖然未曾暈厥,但僅僅因爲等了這麼一會功夫,就面露怨色,往後一切順坦尚好,否則稍遇挫折,恐怕就會怨天尤人,這樣的人,同樣難堪重負。”頓一頓,她又道:“本宮今日爲何請你們入宮賞花,想必你們心裡也是明白的,你們這個樣子,讓本宮如何放心將公主下嫁?”
聽得這話,那些人面露羞愧,有幾個則是滿面懊惱,這幾人正是剛纔自詡聰明,假裝暈厥去琉璃亭避烈日者,原是想佔些便宜,哪知弄巧成拙,生生毀了自己成爲當朝駙馬的機會。
不管他們心裡是如何的後悔懊惱,最後都只能灰溜溜地隨宮人離去,如此一來,留下來的人一下子銳減爲十九人,裴虔誠與杜如晦都在其中,前者悄悄朝杜如晦伸了一下大拇指,若非後者提醒,他這會兒怕是也在那十八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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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些人走後,蕭氏望着剩下的人道:“諸位在此賞花許久,覺得這九洲池的景色如何?”
對於蕭氏的話,衆人自是爭相誇獎九洲池美景,唯恐落於人後,當中不乏論詩作賦而贊九洲池景色之人,裴虔誠也在杜如晦的暗自指點下,做了一首簡約卻大氣的五步詩,看蕭氏臉色,應該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