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略蹙着眉頭,看着陸縝道:“你說那萬燮是被戶刑兩部官員聯手陷害,可他貪瀆的罪名卻是實實在在的。另外,這事的前後因果也頗爲古怪,若說他們早想要對付他了,則根本不用將其罪行揭發出來,只消拿他貪瀆的證據就可使其就範。可眼下的結果看來,卻是多費了許多的手腳,實在留下了諸多破綻哪。”
“於大人說的是,這事看着依然充滿了疑問,陸都督,你可別想着拿這樣的說辭來哄騙搪塞我等!”其他幾名官員也紛紛回過味來,有些猜疑地看向了陸縝。
陸縝並沒有一點慌張的樣子,反而點頭道:“於大人說的是,這案子確實還藏了蹊蹺,而這也正是下官想要查明白的真相所在了。”
“此話怎講?”
“作爲戶部郎中,前些年裡萬燮一直在中飽私囊,卻也太平無事,可在景泰三年怎麼就突然被人揭出來了呢?而且揭出其貪瀆罪名的居然是個與戶部並無關係的都察院御史。若換成是戶科給事中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找到問題倒還能讓人信服,可蘇旭一個御史有此說法,就值得讓人玩味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受人指使纔會去揭發彈劾萬燮罪名的?”于謙恍然問道:“是那些分了他財產的官員麼?”
“自然不是,這些人也是在事後才參與到這次事情中來的,之前怎麼可能知道他在暗中做下的手腳呢?而且在下官看來,能對此事瞭如指掌的,只有戶部衙門裡比萬燮身份更高的官員。”陸縝神色肅然地說出了這麼句話。
而這話,卻讓在場的幾名官員臉色一變,心裡也跟着緊張起來。他的意思,是認爲戶部侍郎一級的官員在陷害萬燮了。要是真讓他把事情給揭出來,朝堂必然再次發生震動。就是于謙,也有些緊張了:“可有根據?”
“明確的證據暫時是沒有的,但只要深挖下去,這個幕後之人必然無所遁形。至少從那些從中獲利的官員身上,便可查出線索來。不過更讓下官好奇的,是他的動機何在,爲何要費這麼一番手腳。若是因爲與萬燮有仇,他大可自己出面揭發其罪行,這樣還能得到陛下的嘉獎呢。若是因爲覬覦萬家的財產,可從結果來看他也沒能如願,反倒便宜了戶刑兩部的官員,所以這事就大有意思了。”陸縝平靜地作着分析,卻聽得衆人又是一陣心慌。
頓了一下後,他又掃了衆人一眼,說出了自己的推斷:“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確實想要除掉萬燮,但因爲自己也不乾淨,所以纔不敢把事情鬧大了。而且他還深知若是朝廷發現萬燮一個郎中竟貪墨了不下百萬銀子的鉅款後,會對戶部其他官員也生出了猜忌來,所以纔會想到利用涉案官員貪婪之心來分薄了萬燮的家產,這才造成最終只有區區五萬兩銀子被查抄的結果。此人心思之深,實在讓人感嘆哪。”
“這……這一切只是你陸都督的猜測罷了,可有確鑿的證據麼?”一名官員臉色都變白了,卻還是強行問道。
“我想很快就會有確鑿證據了。那些被我錦衣衛拿下的官員是絕對撐不了太久的。他們應該很清楚,主謀與從犯之間的差距還是極大的。”陸縝說着,一笑道:“各位來得正好,正可以在此作個見證。”
正說話間,一名下屬已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都督,他們肯招了!”
聽到這話,于謙等人的身子猛地就是一顫,不少人都有些惶惑地看了陸縝一眼。而後者卻顯得很是鎮定:“既如此,那就把人提到此處,讓他們如實招供吧。”說着,又看了衆人一眼:“就委屈各位大人先去後頭暫避,聽一聽他們的供詞吧。”
到了這時候,他們已不可能置身事外,即便有些不情願,也只能聽從陸縝的安排,一起繞到了後頭那張碩大的屏風後邊,靜靜等候。
片刻後,幾名神色惶恐的官員就被押到了陸縝跟前。他先是問明瞭這些人的具體姓名與官職,他們居然都是戶部官員。隨後才入了主題:“說說吧,那個一直躲在幕後撥弄是非之人到底是誰?”
幾人先是一陣猶豫,但在被陸縝拿冷冽的目光一掃後,終於招架不住,老實回道:“應……應該就是本部的嚴侍郎!”
聽到這句話,屏風後面的衆人都是一驚,差點叫出聲來。即便他們已經隱隱猜到了是這麼個答案,可當真相出現時,還是讓他們感到了無比震驚。
如今的戶部侍郎嚴方一向給人的印象都如其姓名般嚴肅而方正,完全是個清官。誰能想到他居然有如此不爲人知的一面……
陸縝倒是鎮定得很,聽了這個答案後,只是略一點頭:“你們就這麼指證可是不省的,還有確切的證據麼?”
幾名官員面面相覷了一下後,由其中一人道:“當時嚴侍郎並未留下什麼字據,但讓我們趁機瓜分萬燮家產確實是他所授意……”
“而且很奇怪的一點是,嚴侍郎他居然並不要萬燮的家產,我們本來還打算分出最大的一份給他呢,結果嚴侍郎卻拒絕了。只是……”說着,又有些遲疑起來。
“只是什麼?”陸縝知道關鍵處到了,便趕緊催問了一句。
“只是他跟我們說,希望我們把一人的名字從萬家人中劃去,並在萬燮被羈押期間讓我們把人帶出了萬家,送去了他的一處外宅……”
“此人是誰?”見對方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樣,陸縝便顯得有些不滿了。
“是萬燮新納的一房小妾,叫什麼春釧的……”
陸縝的臉上終於有了絲笑意,因爲他知道這次事情的關鍵已經浮出了水面。顯然,嚴方正是爲了這個叫春釧的女子纔會對自己的下屬出手的,而且爲了掩人耳目,還說動了涉案的相關官員,從而把一個大貪官變成了小貪,同時製造了十多名新的貪瀆官員出來。
在他的示意下,一旁記錄的書辦很快就把供詞拿到了這幾名官員跟前,讓他們確認後,一一簽字畫押。等一切都做好後,他才吩咐手下,將這些官員帶下去看押起來。在這些人離開時,還一個勁地跟他求饒,說自己已經把知道的一切都如實相告,希望陸都督能從輕發落。
對此,陸縝當面倒是顯得很寬宏,連連點頭應下,只是等他們一走後,卻是冷笑了起來:“這等罪名又豈是我錦衣衛能說了算的,只有看陛下的聖心了。”
于謙等人也在這時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此時他們的臉色已變得極其難看,混合着憤慨、不安等種種情緒,看向陸縝的目光也比之前要複雜得多了。
“於大人,現在你相信我錦衣衛沒有冤枉朝廷官員,胡亂拿人立威了吧?”陸縝問的雖然是于謙,但目光卻不時在其他人的面上掃過,讓他們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本來他們是自以爲正義地來與陸縝爭辯,營救被害同僚的。可現在,事情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好人變成了犯人,陸縝反倒成了公正嚴明的正派人物,這讓他們心裡實在有些難以接受了。
倒是于謙,心懷坦蕩,聞言只是苦笑一聲:“看來這天下間有太多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善思,你打算怎麼處斷此事?”
“自然是要把主謀也一併拿下,然後交由陛下發落了。我早說過了,錦衣衛只是替陛下監察百官而已,只要我們發現有朝廷官員做出了什麼干犯國法的勾當,一定會追查到底!”
這番話說得其他幾名官員的臉色又是一變,後脊樑更是一陣發涼。因爲他們很清楚,在官場裡混的人,很少有完全清白無辜的,多多少少都會做些虧心事。要是錦衣衛也掌握了自家的一些陰私,就不啻於在自己頭頂懸上了一把快刀了。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刀就要落下來,將自己一刀兩斷。
于謙看了看陸縝,又扭頭看了看那些同僚,便是輕輕一嘆。他很清楚,陸縝這是在拿此要挾衆人,甚至是在拿此提醒滿朝官員了——其實我們錦衣衛可不光只掌握了這起案子的相關線索,你們私下裡做下的勾當也在我們的監視下呢。只要我們願意,隨時都能拿此將你們抓起來治罪。
什麼叫威脅,這便是最直接,最赤果果的威脅了!
可這話的效果卻比其他的說辭要好得多,聽了這話後,一干官員再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模樣,一個個都低眉順目的,連話都不敢說了。
在陸縝與于謙又說了幾句閒話後,他們便告辭離開。
想必很快地,嚴方等人的罪名就將爲朝野所知,錦衣衛的態度也會被他們散播出去。如此一來,這幾年裡一直被朝臣所輕視,所壓制的錦衣衛終於有了翻身的機會,甚至是重新變成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可怕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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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昨天的一番折騰,路人算是明白了一個真理,十一這樣的日子,還是呆在家裡碼字更明智些。。。。。這杭州的交通可比小小的縣級市要難走多了。。。。。而且那于謙祠也真夠偏的。。。。。
不過總算是了了一樁心願,也在於大人的墳塋前拜了幾拜——話說在其他遊客面前幹這個還是有些小羞恥的。。。。
本以爲于謙祠應該挺冷清的,結果還好,不知是不是節假日的關係,至少遊客還是有不少的。。。不過比起路過的嶽王廟來,那還是差得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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