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剛纔囂張無比的吳大少爺便落入了水中。見此,周圍的那些船上之人紛紛都忍不住叫起了好來。
雖然他們懾於吳繼嗣的身份不敢阻撓他在船上欺男霸女,但對其的行爲依然是深惡痛絕的。現在有人肯出手教訓於他,自然樂得在旁鼓掌叫好了。
可很快地,這些人就有些樂不起來了,反而都露出了怪異與驚訝的神色來。因爲那位落入湖中的吳少爺居然再沒有浮上來。他就跟個石頭似的,一落了水就沉了下去!
這,也太詭異了些。一般來說,無論是失足落水的,亦或是被人推打下去水之人,即便不熟水性,出於求生本能也會胡亂地掙扎一番。就如剛纔的雲嫣,即便她是個弱女子,也在水面上掙扎了好一會兒的。
可這吳繼嗣倒好,下水之後就再沒了蹤影。在又等了一陣,依然不見動靜後,不少人終於有些慌了,一些船隻開始動了起來。不過他們並不是朝着吳繼嗣落水的地方趕,從而好上前救人,而是紛紛調轉船頭,迅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如今在場的人中,既有恨剛纔吳繼嗣行爲的,更有許多的明白人。他們深知這位吳少爺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會引起什麼後果,所以還是趁着事情沒有鬧大時趕緊走人吧。
一會兒工夫,那些船隻便都散去了,只有那艘畫舫依然靜靜地留在原地,上面的人都一臉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吳繼嗣的那些家奴此時個個都被打得起不得身,自然是無力下水救他的。至於其他人,更不可能冒這個險了。
而這時的林烈和清格勒兩人,卻早就趁着衆人錯愕間躍回到了客船之上,清格勒看向林烈的眼中也帶上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別人或許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但他在旁可是瞧得極其真切的。剛纔拿住吳繼嗣時,林烈先扣其脈門,斷其血流,使其半身麻痹。再拿住他的腰眼,讓他雙腿也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如此一來,吳繼嗣一旦落水,就根本不可能靠着自己的手腳重新浮上水面,那就只能是一沉到底了。所以,這看似只是小懲大誡的摔落下船,其實卻完全是在當衆殺人了。
“林兄好手段。”朝船艙走去時,清格勒忍不住輕聲說道。
林烈只是咧嘴一笑:“他既然想取大人性命,我自不能留他。”
這也是大人的意思吧?這一句話清格勒並沒有問出來,只是看了一眼已經朝自己二人走來的陸縝,抱了下拳。而陸縝,也只是一笑,隨後目光在吳繼嗣落水的地方看了片刻:錢兄,你的仇,我暫時還報不了,所以只能先讓吳淼最重視的兒子下來給你賠罪。不過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這個死太監自己下去見你的!
而艙中的那些官員,此時臉色卻各自不同,面面相覷地,不知說什麼纔好了。
雖然他們是站在陸縝這邊的,畢竟互相身份相同,自然不會幫吳淼這個閹人說話。可剛纔陸縝讓人把吳淼的兒子打下水,這禍可就闖得着實不小了。他們實在不希望與此事有什麼牽連哪。
似乎是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和顧慮,陸縝很快又轉了回來,衝這些人一抱拳:“各位大人,今日之事咱們不過是恰逢其會,因爲距得有些遠,咱們看不清那船上之事。不知在下說的可對啊?”
只一愣間,衆人就都紛紛醒悟過來,全都點頭:“對對,咱們雖然在場,卻沒看清楚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李大人你瞧清了麼?”
“下官最近看書得了眼疾,遠了總是模糊,實在無法瞧個真切。王大人你呢?”
“我年紀比你還大,自然也是一般了……”
於是乎,所有人都衆口一詞,直說自己並沒有看清楚當時在雲水間畫舫之上所發生的一切。
這便是爲官之人最精明的表現了。別的他們或許不是太擅長,但裝聾作啞,趨吉避凶的本事卻是第一流的。
而只要這些人都這麼說了,縱然吳淼想要查,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只幾句話,就把眼前的麻煩給解決了,這落在林烈兩人眼中,更覺着陸縝確實厲害。而另一雙眼睛,在遠遠地看着陸縝半晌後,更是露出了一種別樣的情感來。這雙眼睛生得極美極媚,而眼睛的主人則長得更是引人,即便如今依然是一副落湯雞般的狼狽模樣,也只會給人一種我見猶憐,只想將之摟入懷裡,好生疼惜一番的心思。
這人,自然就是之前被他們救了上來的雲嫣姑娘了。不過除了那別樣的情感外,她看着陸縝的眼神裡,卻還有另一層更深的心思,只可惜此時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所以誰也沒有覺察到她神色間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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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這不可能!”在初聞噩耗之時,吳淼是完全不信這一說法的。
自己兒子一早出去時高高興興的,因爲隨着陸縝一案已成定局,吳淼已經可以騰出手來爲他做主,幫着他把看重的雲嫣給搶過來了。所以今日早上,他便帶上了那些個惡奴,興沖沖而去。
在吳淼想來,這事兒其實並不難辦,縱然那雲水間或雲嫣背後有什麼靠山,但還能比得過自己一個鎮守太監不成?不過是一個(女表)子而已,自己兒子能看中她那是她的福氣。
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活着離開的兒子,回來時,卻成了個溼淋淋的屍體,這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做太監的,最痛苦的就是死後無顏去見自己的祖宗,因爲他們是絕了後的。而吳淼的運氣不錯,從兄弟那兒過繼了這麼個兒子,平日裡可是寶貝得緊,就是做錯了事兒,他這個當爹的也不敢說什麼重話,更別提打了。
可現在,兒子居然被人殺害了!
我兒子居然死了!被人活生生地害死了!怒火在錯愕之後,頓時熊熊地燃燒起來:“廢物,你們這些廢物,居然連少爺都保護不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尖銳的咆哮聲在廳堂內外迴盪開來。
那些之前氣勢洶洶,不把所有人當回子兒的惡奴,此刻都徹底蔫了,一個個趴跪在地,連頭都不敢擡一下,只是不斷地磕頭認錯求饒:“是小的們沒用,還請公公饒命哪!”
“我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傷的繼嗣?他又是怎麼落的水?”
在吳淼這麼一問後,衆人方纔慢慢地把一切都道了出來。這讓吳淼心頭的怒火越發的強烈起來:“也就是說,那船人救下了落水的女人,然後又上船把你們打倒了?最後才把繼嗣給……”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他又忍不住罵道:“真是一羣廢物,你們這麼多人,居然連兩個人都對付不了。我以前養你們做什麼用?”
在好一陣責罵後,他才稍稍冷靜了些:“那你們可認識動手的這兩人是什麼人麼?”既然兒子已死,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找到兇手爲其報仇了。
可結果卻再次讓他怒火中燒,他們居然誰都不認得兩個兇手是誰。至於那艘救人之船的來歷,就更是看不出來了。
如此,吳淼就更是暴跳如雷,當即就叫了人把這些廢物全部拖到外面全部打死了事。然後,他在陰沉着臉沉吟半晌後道:“去,把那雲水間的畫舫給我封了,然後把上面的人全捉拿回來。尤其是那個叫雲嫣的賤人!一切都是她的錯,既然她活着不肯給我兒子當伴兒,那就給我下去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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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吳淼在那兒大發雷霆,準備把怒火發泄到雲水間和雲嫣這個可憐姑娘身上時,陸縝已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宅子之中。
而在到那裡後,他還收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書信。打開一看,卻是胡濙託人送來的。
之前,胡濙就曾給陸縝來過信,好生地安慰了他一番。而現在,這封信的到來便讓他的精神一振,隱隱猜到了對方的目的。
而在看了信裡的內容後,陸縝的臉上更是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來。一直懸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了:“還是先生看事情更長遠,果然立刻就看出了翻案可能隱藏的危險。如此一來,我這案子暫時是肯定不會再有變故了。而我,也是時候離開杭州城了!”
既然胡濙說了已把那文書收起,那之前的案子也就到此作結。陸縝再不是什麼朝廷官員,而只是一介在野的進士書生罷了。而現在,他剛狠狠地報復過吳淼,雖然已經有了些準備,但爲防萬一,還是儘快離開此地爲好!
打定主意,陸縝便叫來了林烈和清格勒二人,將自己的心思和目前的處境毫不隱瞞地說了出來。末了,又正色看向他們:“二位,這幾年來多得你們從旁相助和保護,我陸縝才能走到今天。不過接下來我將會如何卻不得而知了。我不想因一己之私而耽誤了你們的前程。所以,你們若是想繼續在官府裡的,我可以跟黃大人他們舉薦,不知你們是什麼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