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樞北京城。
一過完了上元節,這年算是徹底結束了,京城各大衙門也就相繼忙碌起來。
如今權勢越來越大,黨羽越來越多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王公公比之前兩年也要忙碌了許多,不但要忙着爲天子分憂,處理不少的政務,更忙着收受好處。
這兩三年裡,朝中都有了一條潛規則,只要是從地方州府進京的官員,無論你是來述職的,還是辦完了差事回京覆命的,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並非向吏部或上司衙門遞交相關文書,而是先給王公公送禮。
若是送的禮夠重,能讓王振感到高興,那就一切無恙,甚至可能因此得到提拔。可要是把禮送輕了,甚至不送,那下場可就慘了。王公公有的是手段能讓這些不識相的傢伙丟官獲罪,甚至連性命都因此失去。
面對其如此無法無天,貪婪成性的做法,滿朝正臣自然大爲不滿,也曾有不少人上疏彈劾。只可惜,這些彈章多半都被王振的司禮監給截留了下來,然後等待他們的就是更加殘酷的迫害。
再加上如今的天子對王振極其寵信,即便有人壯了膽子在朝會之上直斥其非,皇帝也不肯信。久而久之,朝中敢於和王振對抗之人越發的少,更多人都學會了明哲保身,一味的奉承巴結這位已經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的權閹。
如今王振勢大,就連胡濙、楊溥之類的數朝元老對上他都要退避三舍,不敢與之正面爲敵。這讓外人看來,似乎王公公是再不會有任何的煩惱了。
可事實卻非如此,至少王振心裡到現在依然還留了兩個疙瘩未解,每每想起此事,就是收到了價值連城的寶物都不能叫他開心。這兩個疙瘩,一個是未能一償所願,如鄭和般立下不朽之功業;另一個,就是陸縝了。
前者還好說,王振還能耐心地等待機會,通過平日裡的說話來潛移默化地改變天子的心意。可後者,卻叫他一想起來就無法忍受。這個陸縝是他這幾年來少有的難以除掉的敵人,唯一能與之相比的或許就只有于謙了。
當面前這個名叫陸徵的地方官兒滿臉討好地給王振送上厚禮時,他就不覺從這個名字裡想起了陸縝,這讓王公公的臉色立時就變了。不過他還是講理的,只是瞥着對方道:“這禮,咱家是收下了,不過陸大人哪。”
“下官在……”這位倒黴官兒看到王公公陰沉的臉色,那也是滿心忐忑,不明白自己花費重金搞來的這些禮物怎麼還不能換來王公公的笑臉?所以在答應時就顯得更加的誠惶誠恐了。
“咱家也沒什麼別的可以提點你,只一點。你這個名字不好,若是能改上一改,或許今後在仕途上便能順暢許多了。”
陸徵頓時一臉的詫異,不明白王公公怎麼會說這番話。但他也是個乖覺靈巧之人,很快就回過神來,忙道:“多謝公公提點,不過下官才疏學淺,改不出個好名字來,還望公公能賜下官一個名字。”這位也真豁的出去,爲了討好王振不但答應改名,還自貶身份,一個進士及第的官員對着個屢試不中的秀才說自己才疏學淺。
王振也是一呆,隨即便道:“那就叫陸悔吧。”之前錯信陸縝,是讓他感到最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是,下官從今日起就叫陸悔了,謝公公賜名。”陸徵,不,現在該叫他陸悔了,趕緊跪地磕了個頭道。
見他如此聽話,王振的臉色纔好看了些,隨便又鼓勵了幾句,就把這位爲了攀附權貴連名字都可隨意亂改的傢伙給打發離開了。
雖然名字是改了,但因爲這個名字而生出的不快卻並沒有這麼容易消散,所以王振便叫過自己的管家,讓其他等候在外面想要送禮的傢伙都把東西留下就可以各自回去了。
王公公幫着陛下日理萬機,可沒有太多工夫來應付這些人。不過他也沒清靜太久,不一會兒,馬順就帶了幾許興奮之意前來求見。
作爲王振倚重的得力下屬,他當然很快就得以進來。善於察言觀色的馬都督一下就看出王振有些惱怒,便試探着道:“不知公公爲何事憂心?可否讓下官爲您分擔一二?”
“哼,這事咱家早讓你去辦了,可這都多少日子了,你還不是一事無成?”王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個陸縝,到今日還好好地在浙江爲官,也不知你一個錦衣衛指揮使是做什麼吃的!”
若是平時,一旦聽到這話,馬順必然只有垂首聽訓的份兒。但今日,他卻賠笑道:“公公還請息怒,今日下官前來就是爲了此人。”
“嗯?終於除掉他了?”王振的精神頓時就是一振,忙問道。
“他人現在還活着,不過卻已被牽扯進好大一樁案子裡了。”說話間,馬順把懷裡所藏的那份錦衣衛的奏報取了出來,放到案頭,然後又簡要地把之前杭州的一連串變故給道了出來。
當聽說陸縝被困城下,面對那些個倭寇的追殺居然還不死時,王振都忍不住說道:“這傢伙還真是禍害遺千年哪!這都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公公,下官倒以爲他要真這麼死了反而太也便宜了,到時說不定朝廷還會彰其忠勇呢。但現在,他陷入勾結倭寇,暗殺上司的嫌疑之下,只要落實了這些罪名,他就必死無疑!而且還會因此身敗名裂,如此才真正嚴懲了他!”馬順大着膽子反駁了一句。
這一回王振卻是從善如流,摸着自己的光溜溜的下巴連連點頭:“你說的不錯,就該狠狠地治他的罪,讓他萬劫不復!你可有什麼辦法了麼?”
“下官已經下令南京錦衣衛,讓他們那裡速速派人趕去杭州,把他的罪名落實了。不過,現在依然有一分難處。”說到最後,馬順又露出了爲難之色。
“是什麼?”
“公公也知道那些文官間總是沆瀣一氣,陸縝出了事,杭州那裡的官兒一定會保他,甚至會因此上疏朝廷,所以公公必須搶在陛下被他們說服之前把事情敲定下來。這案子,必須由我們錦衣衛,或者東廠的人全權處置,如此他陸縝就再難有翻身的機會了!”馬順終於道出了今日前來的用意所在,還是爲了借王振之勢。
不然,以馬順對陸縝的恨意,以及想要給王振一個驚喜的心思,恐怕會一直瞞着此事,直到將事情都辦妥了纔來領功。
王振略一思忖,便點下頭去:“你說的不錯,陛下那裡確實容易爲某些人所動,必須及早動手。”說着,他看了眼外邊的天色:“事不宜遲,我這就進宮去,這一回,胡濙和楊溥他們誰都別想再爲他開脫。”
“公公英明!”馬順趕緊奉承了一句,心下已是大定。如今在天子面前,王振的話可比那些個老臣管用得多了,如此一來,陸縝這次是真個死定了,自己不但幫兄弟報了仇,也算是爲王公公立下了一樁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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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陸縝的陰謀依舊在進行着。雖然南京的錦衣衛還未趕來,但藏身暗處,一直等待着機會的白蓮教的人卻再次動了起來。
當前夜再次和吳淼會了一面,從他口中確認了雙方的合作關係後,白聯就迅速做出了佈置,他盯上的,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人物。
老伍頭是布政司衙門裡的老人了,因爲燒得一手好菜,而被幾任布政使大人留在衙門裡做飯,是一個很容易就被人所忽略的存在。
雖然不起眼,但他得的好處卻着實不少,不但能從那些大人那裡得些賞賜,而且還能通過剋扣衙門裡的菜金來得些不可告人的收入。
這麼幾十年下來,雖然沒有發什麼大財,卻也在杭州置下了一份不小的家業,兩個兒子還在錢塘縣衙裡謀了一份不錯的差事。現在,對他來說,只等再攢筆錢,就能安安樂樂地養老了。
可這天傍晚,當他在衙門裡忙完一切,提了燈籠回家時,卻在半道上被人扯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之中。
老伍頭剛想叫嚷,一把刀已架上了他的脖子:“伍老三,咱們有一筆買賣要和你談一談。”
“你……你們要做什麼?我身上可沒什麼銀錢。”老伍頭不敢聲張,只能壓着聲音道。
“你放心,咱們兄弟對你的銀錢並沒興趣,不過是想你幫着我們做點事情罷了。”那人說着,壓低了聲音,跟他嘀咕起來。
一聽是這事兒,老伍頭頓時就慌了:“我……我怎麼敢……”
“你若是不做,我們只好另謀他法。不過,你,還有你家裡那八口人,卻只能代他們去死了!”那人冷聲威脅道。
一聽對方這麼說,而且能準確地報出自己家人的數量,老伍頭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眼中也露出了猶豫之色來:“不,不要……”
“我勸你還是照我們說的辦,不然……我給你兩天時間,辦妥了一切自然不會有人再找你的麻煩。”說着,那人把一包東西塞進了老伍頭的手裡,然後又輕輕地補充了一句:“你也別想着逃走,我們的人會一直盯着你和你家人的。”
說完這話,這人便移開刀,轉身離開,消失在黑暗中。半晌之後,老伍頭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若非手裡多了那麼包東西,他都要覺着一切是場夢了。
可現在,他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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