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樑郴他們那邊隔得遠,人又多,聽不見說什麼。
再看傅筠,已經看着快步離去的杜謖悻悻地收手,而後上馬走了。
被圍住的樑郴正好看到傅筠離去,笑着問杜謖:“杜三叔怎麼把您的親家給撇下了?”
杜謖愣了下,回頭望了眼道:“方纔那位名諱,我都未來及得問,如何成了我親家?”
樑郴旁邊的程持仁聽到這裡,驀然也笑了:“這可真是一家人不識一家人。杜三叔,那是前朝皇商寧泊池的女婿,禮部主事傅筠啊!
“當初杜爺爺可是費了老大勁才找上寧老爺子出資籌糧的,怎麼杜三叔回京這麼久,竟然都沒有約上傅主事喝喝茶麼?”
杜謖一怔,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樑郴二人笑了笑,也未多話,寒喧了幾句便就告別衆人。
待上了馬,程持仁才道:“這杜三叔行事不如杜伯父甚多。傅家小姐及笄他們裝聾作啞,如今回京了,他們又當沒定過親這回事,迎面碰上了,他還不認得人家!
“也就傅家無權無勢,但凡有點底氣的,哪裡會慣着他們?”
樑郴道:“傅家小姐及笄他們沒送禮,這種消息你居然都知道?”
程持仁輕哂:“禮哥兒說的,他成天跟杜家老四在一塊兒,我也知道了。”
樑郴便斂色道:“咱們既然知道,回頭便該漏個話給杜伯父,省得到時候閒話傳開,連累了他們將軍府。再者,人家姑娘都及笄了,他們拖着不提親,不是害人家麼?”
程持仁點頭:“這些事兒咱們是該管管。但今兒抓得藥來,怕是來不及了。”
樑郴看看天色:“那就改日吧。”又來:“說來也是你這個當兒子的不夠細心,竟沒有早發現程伯母的病。”
“誰說不是啊。”程持仁嘆氣,“早先母親還瞞着不說,自行去找了胡太醫的侄兒瞧,昨日我媳婦兒才發現告知我,我才請胡太醫瞧過。
“胡太醫的診斷,卻與小胡大夫一樣,目前也只能慢慢調理,除非能搞到足夠年頭的滇丹蔘爲藥引。
“只恨放在以往,什麼百年老參弄不到?偏生在戰亂年代,如今一枝難求。”
“盡力而爲吧。我也還得去西風樓,咱們一塊兒走!”
二人這裡邊說邊向前。
傅真剛剛跟上來就目送了他們遠去,望着他們倆這熟悉的背影,她的心潮一波波的涌了上來。
方纔她剛好聽到程夫人的病情。
卻沒想到程夫人的病竟有這麼重。
程夫人平民出生,樸素親和,待他們每個人都很好。
她還做得一手好民間菜,那會兒常常給他們這幫隔三差五去蹭飯的小鬼頭親手做好吃的,每個人愛吃什麼她都門兒清!
自她醒過來變成傅真之後,她滿腦子都是如何復仇,如何對付裡裡外外的渣男,卻沒有想到,曾經對待她極好的那些親人可能也正有各種各樣的痛苦和煩惱。
她明明知道程夫人需要滇丹蔘治病,她卻只想到了這是用來擺佈傅筠的機會,而不曾想到程夫人正接受着病痛的折磨。
看着遠處已經淹沒在人海里的樑郴他們的背影,她攥住了雙手。 前世遺恨難消,這世醒來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殺了徐胤報仇血恨。可難道她死而復生,只是爲了復仇嗎?
老天爺讓她再次獲得生命,還讓她偏偏轉生爲曾經於險境中向樑寧伸出援手的傅夫人的女兒,只是方便她隱藏嗎?
“爲了全天下的百姓安居樂業,樑家在沙場死再多的男兒也不足惜!”
——她腦海裡迴響起了大哥樑欽臨終前留下的這句話。
是她愧對了樑欽的家訓。
身爲熱血樑家人,有仇一定要報仇,有恩也一定要報恩啊!
既然她回到了這個世界,又遇到了這些人,那她不能光復仇,也要繼續愛護這些對她好的人,纔不愧爲“樑寧”。
她好不容易補回來的人生,不應該被渣男佔去全部。
那太不值得了!
她應該努力活得精彩!
讓身邊的親人也都活得好好的!
只有這樣,對費盡心機殺死她的惡人來說,纔會是另一重的暴擊!
所以現在,傅筠升官的事情先靠邊站吧。
她要先給程家嫂子醫病!
“趕車,回府!”
她招手喚來馬車,披着暮色朝傅府趕去。
傅夫人昨日一早打發了人去買參,她說最多三日就有,眼下第二日的太陽都下了山,多少都會有消息來了!
……
傅真衝進正院時,傅夫人正吩咐下人去看她回來不曾。
這丫頭過去十幾年跨個門檻都費勁,自打菩薩顯靈,她恢復了精神氣,卻是恨不能把過去沒出過的門全給出了,今兒這一日,她就出門了兩趟,要知道今兒還是成空說的“活不過三日”當中的第三日啊!她能不擔心嘛!
好在看到傅真活蹦亂跳地回來了,她放心之餘更是開心:“你慢點兒!磕着絆着怎麼是好?”
“母親!讓櫃上買的滇丹蔘,可有消息了?”
傅真氣沒喘勻就問起來。
傅夫人忙拉着她坐下,往她嘴邊遞水,一面說道:“下晌就來了信,在西邊熟識的商賈那兒訂到了貨,明兒一早就送來。”
傅真心下大定,喝了水道:“那明兒送來了,您把它給我,我來想辦法送出去。”
傅夫人訝道:“你怎麼送?”
“我這不是要想辦法麼。”傅真放了杯子,沒有多說。
等傳飯來的丫鬟擺好飯菜,她把她們揮退,舉箸又說道:“對了,我還有個事要問母親。那日在山上時,您曾說過,你與樑家那位姑小姐有過一面之緣,不知這一面,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傅夫人看她一眼:“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您看我這身子骨也日漸地好了,日後我是不是也該出門交際交際了?朝中這些權貴我一個都不熟,您就快把所知道的都跟我說說吧,省得我出了門,兩眼一抹黑,把人給得罪了還不知。”
傅真看着傅夫人的眼睛:“我總覺得,您和她的結識很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