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扭頭跟寧夫人打招呼:“母親別急,我先去看看!”
章烽此去不知結果如何,但這案子跟萬賓樓的干係已經扯開了,沒有人還能指責寧家的不是。只是經此一鬧,已然遭受了損失,自然該將這些人先挪走,容寧夫人和蘇掌櫃他們趕緊收拾善後纔是。
到達徐家門前,先到的劉章兩家人並押着婁照的順天府人已經在喊門了。
但永平怎麼可能會立馬給他們開門?這會兒工夫竟是連個冒頭的人都沒有。
傅真剛要喊駕着馬的裴瞻到車上等,這時裴瞻卻來到了車窗下:“我先進趟宮,辦完事再回來。”
傅真問:“什麼事啊?”
裴瞻翻身上馬:“這不是有些人還沒到場麼?”
說完他挑挑眉頭,然後招呼兩個近衛就上了街。
傅真目送他離去,招手讓郭頌近前:“將軍什麼時候回來的?”
郭頌回道:“先前屬下前去查婁照的時候,將軍就趕來了,他對婁照和永平郡主的勾結清楚得很,不然屬下不會這麼快拿到那些人證。”
傅真這就心裡有數了,章家已經不可能後撤了,這要是撤了外人不得指着章烽脊樑骨罵他一句軟骨頭?所以這才哪到哪兒?劉硯一條人命牽動的是各家之間的利益矛盾,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呢。
望着徐家門楣,她又吩咐郭頌:“章將軍也是糊塗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沒去把世子妃請來?死的可是她的親表弟,她父親在此討公道,她怎麼能不來看看!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難道當了世子妃就不認親戚了嗎?”
郭頌忙道:“少夫人說的是!屬下這就去提醒章將軍!”
傅真放了簾子,靠在車壁。
永平到底是當朝郡主,哪怕她什麼也不做,也自有個身份撐着她。就是榮王夫婦也不能對此袖手旁觀不是?
章氏跟永平暗鬥了這麼多年,按章氏的精明,且能一人對鬥榮王妃母女這麼多年不落下風,她豈是好相與的?
章氏手裡要是沒點永平的把柄,都不是那個白鶴寺裡敢帶着人強闖徐胤屋子的世子妃了!
今兒這事鬧得這麼兇,她就不信章氏會不知情,她這是把章烽頂在了前頭,自己在後方坐鎮呢。
可是就算沒有劉硯的死,永平倒了黴章氏也會受益,傅真怎麼能讓她白得這好處?
要幹,那也必須大家一起幹!
郭頌自去人堆裡拱火了,而徐府裡頭,永平已經在院子裡轉了不知多少圈。
萬賓樓那邊傳來劉硯中毒發作的消息時,她就第一時間收到了。但隨後傳來的消息卻讓她逐漸坐不住,到底是婁照太蠢,連幾個商戶子弟都拿捏不住?還是傅真太奸詐,同樣是商戶出身,她卻能這麼快速抓住姓盧的的命脈?!
哪知道派出去的人還沒打聽明白,這邊廂就有人連滾帶爬衝進來報訊了,說婁照也被抓住了!他被傅真激得向盧允拔劍,想殺人滅口沒殺成,反而還讓裴瞻給逮住了!而傅真又慫恿着章烽帶着劉家和官府的人往徐家來了!
永平肝都要被氣炸,問道:“婁照他招了嗎?”
“……那倒不曾!”
“他倒還識相!”永平咬牙說完又道:“既沒招,你嚇成這樣是爲何?我是當朝郡主!誰敢拿我如何?!”
下人連忙把身子舒展開了:“郡主訓斥的是!”又道:“那小的,小的可要去開門?”
“爲什麼不開?難道你覺得我應該怕他們嗎?!”
下人被吼得立刻轉出去傳話。
門口全被堵住了,下人們當中有機靈的早就去各方通風報訊。
榮王府這裡,章氏也轉悠大半天了。
萬賓樓的動靜她都知道。最初她也疑惑過劉硯爲何偏偏會死在寧家的萬賓樓?因爲傅真之故,寧家跟章家也可算是仇家,寧夫人再怎麼傻也不會讓劉硯死在她的地盤吧?
故而她沒有輕舉妄動,只讓人去探着消息。
直到後來水落石出,真兇冒頭後竟然又拖出來個婁照!這不事情就大發了嗎?
沒等她琢磨出味來,這邊廂又來人說章烽他們大批人馬又趕往了徐府!
——這就對了!
婁照跟章寧兩家八竿子打不着,跟裴家更是沒幹系,他沒理由下這手,可永平跟他們有仇啊!
合着這是永平在藉着劉硯想把傅真和他們章家結個死仇?!
章氏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擡腳就要出門,到了門外她又停住:“傅真來了嗎?裴家來了嗎?”
“來了的,平西將軍夫人就在徐家外面呢!”
章氏便把腳收回門檻內:“傅真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先讓她跟永平撕着吧!”“世子妃!”
章氏話音剛落下,外頭就有人匆匆跑了進來:“世子妃,門口各家下人都在嚷嚷着請世子妃出去替劉家出頭呢!還說什麼章老將軍都親自出馬了,今日這案子都鬧半天了,滿城都知道了,世子妃近在咫尺卻始終連面都不露,也太薄情了!……說得可難聽了!”
章氏聽得心浮氣躁,她還想先看傅真和永平互撕呢,這倆人誰都是她的眼中沙,誰倒黴她都樂意,可這話一撂出來,她這壁上觀哪還能作得下去?
她咬咬牙,只能跨步出門:“備轎!”
徐家門前鬧得聲勢浩大,好在這片不是鬧市之中,衚衕也還開闊,容納這一大幫人還不成問題,也沒有引來過多的人羣圍觀。但正因如此,門外的叫囂聽起來就更激烈了!
徐府裡的門房開了門,管家出來拱手:“各位這是在吵什麼?我們郡主近來抱恙,得靜養,要是吵鬧到了郡主,各位可得擔負起責任纔是!”
“少跟我裝腔作勢!”章烽怒道,“我要見你們郡主!請她出來!”
劉家自然也跟着嚷嚷。
管家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這股聲潮裡。
二門內的永平見狀,連忙打發人:“把門關上!”
章家的怒意竟然比她想象的要洶涌得多的多,這哪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頂得住的?!
就算是婁照沒交代她來,她也保不準自己能扛多久!
她轉身道:“去傳話給老爺!請他回來!”
下人剛轉身她又喚住:“還是先把王爺王妃請過來吧!”
家裡出這麼大的事,不告訴徐胤是不可能的,只有他回來才能鎮得住這些人了!
可是照徐胤如今對她的態度,回來後究竟會幫她多少,她又實在沒底,她不知自己怎麼會越來越害怕徐胤?明明她有那麼好的身世,那麼強硬的後臺,可就是會在每次徐胤衝自己發火時,衝她撂下那些狠話時,不由自主地緊張,惶惑!
私下傳見婁照,徐胤是不知情的,她根本沒想過會穿幫,因而也就完全沒去想徐胤知道了會怎麼辦?
知會肯定是要知會他,就算不主動告訴,他也會知道,眼下只有把榮王夫婦請過來坐鎮,恐怕才能護得她對付得了眼前的困局了!
章氏的轎輦來到跟前時,她一眼就瞧見了不遠處停着的裴家的馬車,深吸氣之下她下了轎,沉聲喝道:“讓開!”
圍堵在門前的人羣便分出一條路來,章烽道:“你可算來了!”
章氏喚了聲“父親”,然後讓人敲門,對着門縫裡她說道:“案子都鬧到家裡來了,到底怎麼回事,可得有個說法,不能當縮頭烏龜。你要再不開門,我可就當你心虛了。你心虛,那我就直接入宮稟告娘娘!”
永平滿腦子防着傅真和裴家,倒沒想到章氏此刻竟然也來了!她覺得章氏不能來,來了不就多了個麻煩嗎?可又意識到章氏遲早會來,躲也沒法躲過的!
在門下來回急走了兩圈,永平甩袖:“讓他們進來!我在前廳等着!”
她怕什麼?
反正父親母親會給她撐腰的!
還有徐胤,就算再惱她,他也不可能任由章家在此撒潑吧?
下人們也已經架不住這陣勢了,待她剛轉身便把門啓開了。
一行人悉數涌入內,傅真見狀也下了馬車,率着郭頌他們踏進門。
徐家下人哪能不知道她與永平的過節?當下要阻攔,傅真給他一巴掌:“你主子滿腹鬼胎,指使人在我們寧家殺了人還嫁禍寧家,導致我萬賓樓揹負殺人罪名,險些還要遭受牢獄之災,我也是來討債的,你主子都讓我們進,你敢攔我?”
傅真如今手勁不小,一掌扇過去,下人縱然仗着永平的威勢素來跋扈,此時也立刻縮到了一邊!
郭頌忙道:“下回這樣的事,少夫人放着讓屬下來!”
傅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還是自己伸手解氣!”
徑直入了院子,這便是徐胤那惡賊在甩脫樑家之後創建的新居所,入門一道大影璧,用料上乘,過了影壁,前廳那邊就傳來了爭執聲,聽起來是章烽正在拉着婁照出去對質。
能不能對出東西來其實已無所謂,如今大家對此事都心裡有數,永平就算不認,這個仇也結定了。
何況章氏已經來了。
她既來了,又怎麼會空手回去?那日支開傅真想給裴瞻送美人,章氏還要抓着機會讓傅真給章士誠謀職呢,她章氏就是個有雁過拔毛的狠角色!
永平氣怒的聲音傳了過來:“李大人,你可要想好了,要是沒有我指使他殺人的證據,回頭我可是會一個一個地告過去,包括你李大人,身爲府丞卻聽風就是雨,隨意被人左右,你這可是瀆職!”
在場人裡唯獨李揚鬆與衆人無利益關係,永平自然只能先拿他開刀,將他鎮住再說。
豈料李揚鬆道:“下官並非縱容鬧事,卻是來徐府這一路上,婁將軍雖未親口交代出郡主,卻也未曾否認。
“下官也想知道婁將軍是怎麼想的。既然郡主大度,把門打開了,容我們入內來,那麼便請郡主也幫忙審個案,做個見證,一起看看婁將軍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這背後主兇定然來頭不小,其行止如此惡劣,郡主身份尊貴,能直達天聽,待案情水落石出,屆時便請郡主替劉公子申個冤,去皇上娘娘面前求個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