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
最重要的是,葉楚楚根本不想開口。
既然她不想開口,姜明遠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說什麼。
姜明遠心裡清楚,自己現在犯了錯,就是一個罪人。
特別是在面對心愛的人時,姜明遠曾經以爲,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清楚知道她,瞭解她,和她互通心意的。
可是,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一刻,姜明遠深深的懷疑自己,爲什麼當時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他本以爲,那樣做只是暫時的,他會親口告訴她真相,他沒想到,楚楚會突然發現這個事實,是自己發現的……
這一路上,姜大少爺在心裡都想了很多。
就這樣,一路沉默着來到王媽的墓地。
下了車,葉楚楚如今感覺身體已經好多了。
抵達後,葉楚楚轉頭看向姜明遠,用眼神在示意。
由此可見,她是真的不願意和他說話。
眼底漾過一抹黯色,他心底很苦澀,那種苦澀的感覺,就像是口中含着還沒熟的果子一般。
他無法言出內心的感受,對他來講,此時此刻,必須要非常誠懇和真誠,讓楚楚明白,他想要得到原諒的心情。
但,他不會像最開始那樣強迫她。
正因爲他是真正的改變了,他感覺到自己那種爲了得到想要的而不擇手段的樣子,早就不不復存在了。
就這樣,在姜明遠的帶路下,幾分鐘後,就來到了王媽下葬的地方。
剛看到這塊墓碑上那熟悉的姓名時,葉楚楚覺得心猛地一陣緊縮。
那種疼痛的感覺,瞬間就把她給擊倒了。
手似乎也在顫抖,眼淚也在這一時刻,毫無遮掩的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姜明遠早就過了難受的那段時期了。
當初,是李管家陪着他一起過來的,將王媽下葬之後,葉楚楚並不知道的是,姜明遠是哭了的。
他的眼淚在黑夜裡,沒人看到。
可是這一夜過後,姜明遠就恢復了正常。
因爲,他那時候決定了,要隱瞞楚楚,在平常生活裡,並沒有任何的異常,這才能瞞得住。
然而,最終還是失策了。
姜明遠看着表情極其痛苦的人,看着她流眼淚,想着自己曾經發過誓,無數次和她保證過,再也不會令她受傷,不會讓她流淚,可是……這個誓言並沒有實現,反而是失信了。
他可以辜負天下所有的人,可唯獨不想辜負的人,就是她。
姜明遠看在眼裡,很想要上前,可是剛往前走了一步,姜明遠就想到了自己這難堪的境地。
如果這時候伸出手臂擁抱她,肯定會被她給推開吧?
是他隱瞞了她,令她連見到王媽遺體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下葬了王媽。
如今,只能讓他看到王媽的墓碑。
這樣殘忍的畫面,是他造成的。
他怎麼會做出那樣愚蠢的事情?
這恐怕是他這輩子活到現在以來,做的最失敗的一次抉擇。
可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只能夠儘自己的餘生,去彌補,去抓牢,去用真心打動她失望的心,讓她重新對自己拾起希望來。
葉楚楚哭得很厲害,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痛哭過了。
她一直以爲,在曾經那樣慘烈的事情後,她都不會再哭了。
可是,王媽的死,仍是令她感到整顆心都碎了。
而這件本就令人感到心碎的事情裡,又有一個人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失望。
葉楚楚此刻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面對永遠都不會再對她開口說話的王媽了。
她連王媽下葬前遺體的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
這對葉楚楚來說,是痛徹心扉的一個遺憾。
可人都已經下葬了,難道還能再挖出來不成?
況且,就算挖出來,恐怕在經過了一個月的腐蝕後,也變得面目全非,連人的臉孔都不一定能認清了。
葉楚楚只是不停反覆的在想,王媽生前一定很痛苦吧?
被病痛一直折磨着,每天輾轉反側連覺都睡不好,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
她生病的時候,是不是會想念自己?
臨死前,可曾埋怨過她連看都沒看過?
葉楚楚越是心裡這麼想,就越覺得痛苦不堪,難受的整個人都蹲了下來。
感覺心臟的部位,彷彿被什麼給緊緊揪住,連呼吸都難以經過身體,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從一開始的哽咽聲,到現在抽噎到無法停止。
姜明遠眼見她越來越控制不住的情緒,擔心她的身體真的會支撐不住,還是沒忍住,往前走了一步。
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這邊朝自己正在走近,她還在哭,傷心難過的哭,蹲在墓碑前,抱着自己的雙腿,一會把頭埋入膝蓋裡,一會把頭仰起來,任由眼淚滑落。
就這樣,哭了太久……太久……
久到姜明遠擔心她真的會傷心過度,傷及身體。
他是明白那種感受的。
當初母親剛剛去世的時候,他一直把情緒憋在心裡頭,憋了很久很久,有一天突然就倒下了。
不管是怎樣的情緒,過度都會傷害到身體。
就算她討厭自己,不想自己觸碰到自己,姜明遠都覺得,必須要讓她停下來了。
繼續下去,一定會傷害到身體的。
姜明遠一步步靠近,心裡也在擔心,萬一他伸手,她卻一把把自己推開,他下一步該怎麼做?
可是,他沒有想多久。
如果被推開,就繼續靠近,直到她願意接納自己。
就抱着這種想法,姜明遠終於來到了葉楚楚的身邊。
葉楚楚好想哭得忘乎所以 ,仍是沒有注意,哭得淚霧濛濛,眼前的一切彷彿都變得模糊了。
她的大腦都是空白的,白茫茫的一片,令她哭得都已經失去了思考。
就在這時,一雙手突然伸了過來,將她的身軀給納入溫暖的地方。
那個懷抱一如既往的充滿了暖意,每次在她疲憊至極的時候,都會有這樣一個懷抱讓她慢慢的恢復精神。
而這一刻,感受着熟悉懷抱所帶來的暖意,她卻覺得心底裡滿是酸澀感。
她以爲自己會憤怒,會立即把他推開,可是這懷抱……在這令人感傷的時刻,她居然擡不起手把他從身邊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