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嵐趕到宮裡的時候,皇后正派人來接她。
見她和寧王前後腳進宮,皇后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握住了宋明嵐的手嘆了一口氣。
“是我給娘娘招惹禍事了。”
李貴妃到底是乾元帝最寵愛的妃嬪,晉王卻將她給捆了,只怕要牽連到皇后的身上來。
皇后卻只是笑了笑。
“無妨。我嘆氣,是因爲我舉棋不定委屈了你。若我早日給你和飛羽賜婚,也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亂。”
皇后握住宋明嵐冰冷的手,見她一貫冷淡的面容上帶着幾分關切驚慌,這些情緒都是爲了晉王,不由就柔聲安慰道,“飛羽若知道你爲他這樣緊張,也該欣慰了。”
“娘娘我……”
“不是你的錯。莫非貴妃做了這樣的事,我還要來責怪你不成?”皇后就壓住了宋明嵐。
這樣開明寬容,宋明嵐只覺得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口口聲聲是爲了皇后做了什麼什麼,可是到頭來,卻是皇后待她這樣好。
“行了,跟我過去看看。”皇后其實一直覺得對不住宋明嵐,蓋因她早就應該給宋明嵐和晉王賜婚,只是後來鬧出了嘉泰公主流產之事,她又記掛嘉泰公主的心情,唯恐嘉泰公主見了晉王喜氣洋洋心裡過不去。
她猶豫了一下,卻叫李貴妃給鑽了空。
當知道李貴妃竟然將宋明嵐賜給了李家長房的李忠,皇后簡直驚怒交加。
她自然是知道李忠這個人的。
貪花好色,爲人狠毒,若宋明嵐落在他的手中,只怕生不如死。
只是皇后也沒有想到宋明嵐做事那麼幹淨利落,竟一刀將李忠給閹了。
想到宋明嵐的果決,皇后煩悶的心裡又生出幾分愉悅。
她對宋明嵐並未呵斥不喜,拉着她就匆匆地往李貴妃的宮中而去。
此刻李貴妃的宮裡頭已經鬧起來了,無數的如花似玉的宮女在奔走哭泣,都在躲避晉王的盛怒。看着這滿宮的如花宮女,皇后的眼睛就沉了沉。
李貴妃雖然獨寵後宮,然而素日裡也有不能服侍乾元帝的時候。
這些宮女裡,也有被乾元帝寵愛過的。
一想到李貴妃竟然將服侍自己的宮女送上龍牀來固寵,皇后就覺得噁心。
若是皇后自己,哪怕是失寵,她也只會認了,而不是拿別的女人送給乾元帝,眼睜睜地看着乾元帝在自己的宮裡卻寵愛別的女人。
這大概就是她與李貴妃的區別,而顯然,乾元帝喜歡的是李貴妃這樣“懂事”的女人。
她突然嗤笑了一聲。
只覺得萬般的榮寵,不過是笑話一場。
“娘娘。”寧王前腳兒正趕過來,見皇后攜着宋明嵐而來,一頓,之後恭敬地請安。
他白衣翻飛,哪怕是恭敬地請安,依舊從容優雅。
和裡頭那個冷酷着一張俊美的臉凶神惡煞捆着李貴妃的晉王完全是兩種模樣。
宋明嵐的目光卻越過了寧王,看向裡面那個爲自己出頭,甚至不惜觸怒乾元帝的青年。
晉王難道不知李貴妃是得寵的嬪妃,是乾元帝的心尖嗎?
他是知道的。
可是哪怕是知道問罪李貴妃會帶來什麼後果,他已經義無反顧地進宮來爲宋明嵐出頭。
僅僅是爲了她而已。
宋明嵐覺得眼角酸澀,看着那高挑修長,俊美絕倫的青年不能轉移自己的目光。
她本以爲……
他爲了她處置了李忠,已經算是給了她一個交待了。
“飛羽。”她壓低了聲音喚了一聲。
彷彿是聽到了這遠遠的微弱的呼喚,那俊美挺拔的青年霍然回頭。
一雙冰冷的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消融了寒意。
他微微頷首,就又轉過頭去。
不似寧王溫柔風流,也不似寧王的能言善辯,他只是默默地做。
默默地守護她。
“飛羽,夠了。”
皇后也帶着許多的宮女上前,浩浩蕩蕩將周圍給圍住,見晉王沉默地立在奢華富貴的宮殿的四周,硃紅的大門被踹得稀巴爛,好幾個柔弱婀娜的宮女瑟縮在角落裡,各處的多寶格亂糟糟地碎成了碎片,滿宮的綾羅都垂在地上。
一片狼藉之中,李貴妃被綾羅捆着丟在地上。
她雪白美麗的臉上還帶着一道鮮明的鮮紅痕跡。
一道卷軸滾在她的身邊。
宋明嵐一下就知道她的臉上是被什麼差點兒給抽爛了。
就是這個卷軸。
見李貴妃目光驚恐,宋明嵐卻只來得及去握住晉王的手。
哪怕是天崩地裂,她也要和他在一塊兒,和他一起承擔。
“母妃。”寧王臉色冰冷地上前,臉上早就沒有了智珠在握,只露出幾分怒意,上前越過晉王就要去撕扯李貴妃身上捆綁的那道綾羅。
只是晉王卻只冷冷地看着,微微偏偏頭,就見一旁的侍衛將李貴妃給拖到一旁。
“王兄,你這是做什麼?”寧王沉聲問道。
“她下旨賜婚,竟然要奪走我的王妃,我自然要找她算賬。”
晉王冷冷地看着寧王。
這一對兄弟,同樣英俊,此刻都目光凜冽,令人生出畏懼與退縮。
“賜婚之事,是母妃被宋家姐妹矇蔽,王兄爲何不去治罪宋明月和宋明婉?”
寧王賣了宋明月姐妹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兒的,見晉王看着自己冷笑,就垂目淡淡地道,“母妃是無辜的,只是賜婚之事,的確是母妃沒有問明情況,也請王兄寬恕。”
他頓了頓,下意識地去看宋明嵐。
此刻少女的眼,卻都滿滿地落在晉王的身上。
寧王面無表情地抿了抿嘴角,眼底露出一抹陰沉。
“矇蔽?莫非她不知道明嵐是我未來的王妃?”
晉王追求宋三姐追求得帝都皆知,這哪裡是寧王一句被矇蔽就能解釋得清楚的?
晉王看着寧王那張俊美的臉,突然冷笑道,“更何況,她有什麼資格來左右明嵐的人生?”
“你!”
“她不過是妃妾,自古賜婚,只有皇后能夠做主。”
寧王的臉頓時鐵青一片,他終於知道晉王進宮來收拾李貴妃,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衝動。
而是拿住了李貴妃的把柄,要名正言順地問罪李貴妃。
“以下犯上,越俎代庖,辱及皇后威儀,牽連侯門貴女!”見寧王陰沉着俊美的臉看着自己,晉王就漫不經心地數落着李貴妃的罪狀,淡淡地道,“她不過是妃位,卻敢行事皇后的權利,這般行事,就是大不敬。”
“你知道大不敬是什麼罪過,嗯?!”
寧王啞口無言。
此刻他只恨不能將宋明月姐妹給千刀萬剮。
李貴妃這罪名可大可。
若皇后不在意這罪名,一笑而過也就算了。
可若皇后依依不饒,李貴妃這些罪過若傳到前朝上去,只怕就要被人唾罵一句禍國妖妃。
他作爲妖妃的兒,日後怎麼在朝堂立足?
到時候李貴妃就再也清白不了了。
他臉色陰晴不定地想着心事,忌憚地看着顯然是要依依不饒的晉王,目光掃過宋明嵐的時候微微一頓,之後慢慢地轉移了目光,片刻,方纔沉聲道,“此事是母妃的不是。只是母妃也是關心則亂,並不是有意傷害王兄和……”
他的目光落在宋明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臉上。
許久,方纔垂目握緊了雙手道,“三姐。還請皇后娘娘不要和我母妃一般見識。”
他只覺得在自己出維護李貴妃,不爲宋明嵐做主的這句話之後,離她更加遙遠。
是他親手將她推遠了。
此時此刻,寧王的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兒。
當他在忠靖候和李氏的面前偏袒她,當他見到她難得的脆弱的時候,他離她幾乎是近在咫尺。
可是隻是那的一段距離……
他怎麼會甘心?
“此事起來容易,只是若不是明嵐當機立斷,過後若發生什麼,你們這就是想逼死她。”
若宋明嵐是個柔弱無助,無力反抗的女孩,那豈不是要任由李忠凌辱?皇后如今想想都是一頭冷汗,起這些的時候,臉色越發惱怒。
她就看着瑟縮成一團的李貴妃冷哼了一聲。
李貴妃被晉王給捆在地上,顯然被晉王給嚇壞了,柔弱無骨地躺着,嚇得臉色蒼白。
她的臉上全都是眼淚。
“娘娘要如何懲罰母妃,我都願意爲母妃承擔。只是母妃到底是貴妃位……娘娘,若此事鬧大,驚擾了父皇,只怕父皇也不會站在娘娘一方。”寧王聲音優美,見皇后怒視自己,便垂目淡淡地道,“不如大事化,事化無。今日王兄傷及母妃,也叫這一切過去。”
他主動讓步,甚至認了晉王大張旗鼓地把李貴妃給這般問罪了。
皇后看着寧王,許久沒有出話來。
她只覺得寧王心機過人,竟反過來威脅她。
沒錯兒,若乾元帝知道了此事,哪怕李貴妃是錯的,他也會爲李貴妃做出來懲罰晉王。
最好的結果,就是到此爲止。
“此事本宮不能決定,畢竟苦主不是本宮。飛羽,明嵐,你們覺得呢?”
心中轉念片刻,皇后就掩下了自己息事寧人的心思,看向晉王和宋明嵐。
宋明嵐的嘴角動了動。
晉王卻趕在她開口之前,冷冷地道,“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