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劇場裡面人很多, 大多是家長帶着小孩來看的。
也有中學生模樣的小戀人,一對對的,牽着小手。
安安擠在中間, 有些不好意思。江允庭伸出一隻手, 圍住她的肩, 虛虛的擋着別人, 免得她被人擠到。
他們的位置是對着海豚出場方向的。馴獸師帶着海豚一出來, 安安就驚呼一聲,“呀,好像還是當年那個馴獸師呢!”
記得當時, 她還說那個馴獸師長得蠻帥的呢。
江允庭也接了一句,“嗯, 好像是, 還是很帥。”
兩個人對望着, 都愣住了。
隔了一會兒,江允庭纔好像在解釋什麼, “我十年前來看過一次,就是這個人。”
安安茫然的點頭,“哦,我也是,真巧。”
一整天, 過的很快, 也很快樂。
對安安來說, 這快樂享受的摻雜了太多東西, 難以心安理得。
他們一起看了海豚表演, 走了海底隧道,和很多魚兒合了影, 江允庭還請一個小姑娘幫忙幫他們合影。
小姑娘很兇悍的說,除非,你也和我合一張影。於是,靠着江允庭出賣色相,人家給他們拍了好多照片。
中午吃飯的時候,江允庭一張張翻看着相機中的照片,安安湊過去,發現他修長的手指溫柔繾綣的撫摸在照片中自己的臉上。
她有些微的尷尬,更多的是心酸。
他有他的女朋友,而她有自己的未婚夫,如果可以,她只是不希望有一天,自己要叫他“姐夫。”
無論他們之間曾有什麼,或者,只是她自己誤會了什麼,她都不希望以這種方式和他扯上關係。
畢竟在她的心裡,他是不同的,那些眼神,那些話語,還有,那個夜晚,是不同的。
週一上班以後,安安手上的戒指引來了圍觀。
樑夢瑤把自己的手也伸了過來,兩隻手並排放着,然後嫵媚的笑着,“怎麼辦呢,我和安安都要嫁了,咱們公司的美女不是更稀缺了嗎?”
安安勉強笑着,“說什麼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咱們早就被拍死在沙灘上了。”
下午,在過道里迎面遇到江震庭。
他深深的看着她,“要結婚了?”
安安點頭。
他垂眸,很久才挑了挑眉,“儘管不想說,但還是恭喜你。”
她道了謝就準備走,江震庭卻叫住她。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說,“允庭…知道嗎?”
安安又點頭。
“他…你們…”
女孩子笑了,岔開話題“總經理,我和樑夢瑤都要結婚了,以後你可要多補充一點美女進來哦,我們的男同事們都說了,美女資源可不能就此匱乏下去。”
她側身,和他擦肩而過,只剩下江震庭一個人站在過道里,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發呆。
很久,他才甩甩頭,微微苦笑了一下。
這一週,安安都沒有看到江允庭。
也好,看了,心會亂。
而自己,現在不能亂。
週末,約了賀丹去選婚紗。對於她和賀鴻軒要結婚這個事兒,賀丹顯得比她更開心。
她一口一個嫂子的叫着,安安瞪她一眼“別想就這麼把我叫老了,再怎麼叫,我也比你小一點。”
試了婚紗出來,賀鴻軒已經趕了過來,站在落地玻璃前打着電話。
聽到她出來,他回頭看着她,眼眸閃亮,除了驚豔,還有濃的化不開的幸福。
觸目驚心。
讓人不忍心去破壞。
雖然他總是說她穿什麼都是極爲好看的,但她還是選了一套款式比較保守的婚紗,純白的婚紗,裙襬綴着同色的玫瑰花。
曾經夢想過穿着這樣的婚紗,披着一身的陽光,穿過紅地毯,走向那個人,靜靜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從此,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想不到,終有一天,婚紗在身,卻是另一番光景。
以舟,我終於,要爲了別人披上嫁衣。
將來相見,你真的不會嫌棄我嗎?
婚期,是賀鴻軒的父母定的,十月十日,十全十美。
因爲他們工作的原因,需要再過一個月才能回國,所以,安安和他們在視頻中見了面。
很有修養的一對老人,平和,包容,難怪能把兒子教的這麼好。
人家說婆媳難處,這樣的婆婆,是她的運氣。
如果還有什麼不知足,那真是過分了。
可惜,人的感情,不能用任何東西去度量,它是遊離於理智之外的一個神奇的存在。
接下來的幾天,安安在忙着聯繫酒店,訂酒席。
而賀鴻軒,在忙着找裝修公司,把他閒置的一套祖產——河邊的小別墅——裝修一新用來做新房。
安安第一次知道,原來結婚真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無數東西要考慮和準備。
安安聽說江允庭辭職的消息,已經是兩週以後了。
那天,還是在茶水間,她走到門口,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
“還好我沒有站到江總監那一隊去,不然他現在辭職了,我就要哭死了。”是王靚的聲音。
“他真的辭職了?”樑夢瑤似乎有些不相信。
“真的,消息絕對可靠。估計等一下你們就會收到他發出的郵件,雖然現在誰提上去還沒定,但是他的工作已經分開來交接給兩個經理了。”
“那他會回加拿大了吧,可惜了,這麼一個帥哥,以後就看不見了。”
安安愣在門口,腦子一片空白。
心裡有什麼東西炸開,血肉模糊,七零八落。
想要打電話給他,問問他是不是真的要走了。卻突然想起了劉昀。
對了,他有女朋友在這裡呢,怎麼會走呢,一定是謠傳。公司裡面,什麼事情都是捕風捉影,一定是這樣。
安安的僥倖心理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她下午就收到了他的郵件。
單純的工作郵件,羣發了所有同事。措辭很官方,只說由於個人原因,辭去銷售總監的職務,工作已經進行了交接,今天是最後一個工作日,感謝大家的配合什麼的。
看着郵件,安安有些不明白,怎麼會,這麼突然的說走就走呢?
怎麼可能呢?
下了班,安安開着車,腦子裡一團亂,不知怎麼糊里糊塗的就開到了他的家。
沒有走近,只是遠遠的看着那扇黑漆漆的窗子。
不自禁的就想起了某個夜晚,就在這扇窗子裡面,他微涼的,帶着酒香的脣。
想起他溫熱的氣息,也想起他軟軟的呢喃,“安安”
從此以後,都再也不會有了,永遠也不會再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叫的如此宛轉悠揚了。
她垂下頭,眼淚噼裡啪啦的落了下來。
明明好像有些什麼,卻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以至於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是不是存在過,是不是,和他在自己心裡一樣,那麼的不同。
那麼…重要。
這時候,手機短信響起。
隔了一會兒,她纔去看。
“安安,我走了。也許,這一生,註定只能祝福你了。那麼,就祝你永遠幸福快樂吧,就算這幸福是另一個男人給你的,只要你好,就一切都好。允庭”
走了?
走了!
幾個字,一把刀子一樣插在心口,裂開一樣的疼。
她愣了很久纔想起撥回去,可手機裡只是一遍一遍的響起一個冰冷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安安茫然的上車,打火的那一刻,卻突然急切了起來。
也許,他還沒有走呢?飛機不是總要晚點的嗎,也許,他這班也會晚點呢
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她才跌跌撞撞的開到了機場。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這麼衝了過來,她只是想見到他。
衝進候機大廳,從這邊跑到那邊,裡裡外外的尋找,茫然四顧,到處都是急匆匆的人羣,可哪裡有那個修長俊逸的身影?
原來,被掏空的感覺是這樣的。
原來,即使身處人海之中,也會這樣孤獨。
安安幾乎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電話響了很多遍,她才恍惚的接起來。
劉昀在那邊說,“安安,你在家嗎?”
安安聽着她的聲音,腦子裡只想着一個問題,“爲什麼你會讓他走,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爲什麼你不留住他呢?”
她沒想到自己會就這樣問了出來,而那邊則沉默了很久。
兩人就這麼握着電話沉默着,最後,劉昀說,“安安,我早就看出來你喜歡他,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喜歡。”
安安幾乎把電話直接扔出去。
她想指責她的胡說八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歡他了?”
又突然泄了氣,原來,已經喜歡的這麼深,比喜歡更喜歡。
良久,她低低的說,“你能找到他嗎?”
劉昀似乎嘆了一口氣,“安安,對不起,他……那晚,我只是喝多了,他從來不是我男朋友。”
然後不等安安說話,就掛斷了電話,剩下她一人愣在那裡。
第二天早上起來,安安就開始發燒,她請了假,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一個人躲在家裡。
睡了很久起來,安安迷迷糊糊的抱着筆記本寫郵件。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後只剩下一句話,“以舟,怎麼辦,我愛上一個人,可是我弄丟了他。”
按下發送鍵,看着小信封飛向遠方,腦子裡面卻像是突然被什麼擊中。
電光火石一般,雜亂的鏡頭涌入腦海:他熟悉的眼神,他提醒她菜裡面的芥末,他抽菸的姿勢,他身上的綠茶香味,他從一開始就呈現出的溫柔的眼神和保護的姿態……
除了一張臉,這分明就是那個人啊!
如果真的是巧合,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