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抱到別的房間去了,房間裡死氣沉沉,月子裡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是很不好的,除了盛玄沒有人照顧宋子馨。
盛玄掀開被子,想要幫她擦下身,都說男人憐香惜玉,他此時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對子馨產生這種情感。
她最親的人不在了,而且還死得很淒涼,她剛剛從醫院裡出來,如果不是命大也許她就會死在手術檯上,那麼明豔的一個人,一下子就好像被剔骨削肉,比曾經在病牀上自殺的杜佳漪還是讓他伸出憐惜之情來。
“別……”被子剛剛被掀開,子馨吃力地說了一聲,她似乎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那眼神那麼哀求地瞧着他,不想讓你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不想把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裡面肯定很難看。
“我幫你擦一擦。”
“別,髒……”幸好孩子沒事兒,幸好她們都平安了,柳玥是被警察的槍給打死的,她親眼目睹了媽媽的慘狀,就“砰”的一聲,她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過了,甚至於連一句遺言都沒有。
“說的是什麼話,我是你丈夫,這是我該做的,什麼髒不髒?乖,不然感染了,就不好了,醫生說,女人坐月子是件大事兒。”
她知道,但是她就是不鬆口,她寧可那裡爛了,也不想讓他幫忙擦,那是她作爲一個女人最後的一點尊嚴。
“你們一直都跟我爸媽有仇是不是?所以,你們跟宋子明聯手了是嗎?你對我,也不過是利用而已,你不想娶我,也不想讓我給你生孩子,你用泡沫股套我爸爸的錢,你媽聯合宋子明、莫思奇一起算計我媽,你們、你們是一夥兒的。”
她這一生應該還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災難,這算是第一次,但是就這一次也就足夠把她給打垮了,她甚至於連自己媽媽的葬禮都不能去參加,因爲她在坐月子,因爲她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躺在牀上。
“不是的,子馨!你別這麼想,把心放寬一點,以後我會對你好、對孩子好的,你好好的。”
子馨流淚說:“我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你就是騙子,你騙完了思奇,再來騙我,我真傻,竟然現在纔看明白,付出的代價竟然是我媽的命?”
很小很小的時候,因爲爸爸要很久纔會來看她,所以她總是想念爸爸,不明白被人家的爸爸媽媽都會一起去幼兒園接他們,但是爸爸卻從來都沒有去幼兒園接過她。
每一次小朋友們都會問她:“子馨,你是不是沒有爸爸啊?我們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你的爸爸。”
“你們纔沒有爸爸呢!”她會跟一隻小刺蝟一樣的反抗她們,等着爸爸來了,她就會纏着爸爸說:“爸爸、爸爸,你今天能不能不走啊?明天早上送我去幼兒園啊。”
“不行啊,子馨,爸爸明天還要去公司開會呢!住在這裡來不及的。”每一次他都會有很多很多的藉口,漸漸的他也就不要求了。
直到有一天,她來到了宋家,她才知道原來爸爸還有一個家,還有一個老婆,一個兒子,其實她太小了,她並不在乎這些,總之每天能夠看見爸爸就可以了。
而且有個哥哥她還有個伴兒呢?但是哥哥似乎很不喜歡她,很是排斥她,每次她過去套近乎都會別他狠狠地拒絕。
她感覺爸爸從前不去看她,都是因爲有這個哥哥在,因爲她看得出來,爸爸更加喜歡哥哥,不管她怎麼討巧,都比不上哥哥。
她就沒來由地憎恨的這個人,直到他雙眼失明,離開了這個家,她那種不安感纔會漸漸的消失。
因爲這樣,她從小就知道了,很多東西不是靠人去給的,而且要自己努力去搶的,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切,她都會努力去爭取。
所以,她一定要撐下去,因爲死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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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月子,卻好似變了天。
在莫家,除了盛玄不會有人把她當成人來看的,各種難聽的話,應有盡有,她越是不想聽見的話,越是有人說得仔仔細細的,讓她聽得清清楚楚的。
直到杜月如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動手打她,直到盛玄追着喊着告訴她,她媽已經不在了,宋家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了。
她每日都會以淚洗面,爲逝去的母親,爲剛剛誕生的女兒,還有爲自己的命運,盛玄是個好男人,但是在他媽的面前,他也是個好兒子。
即便筷子裡的菜都快要夾到她的碗裡了,只要杜月如咳嗽一聲,他還是轉變方向夾到自己的碗裡。
盛玄說:“媽,我想帶子馨去北城別墅那邊住幾天,因爲……”理由還沒有說出口,杜月如就說:“你敢……這個房子,你少住了二十幾年,現在既然回來,你哪裡也別想去,就乖乖地給我住在這裡。”
他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杜月如的房間跟他們兩個房間雖然都在主樓的二樓,但是之間隔着書房、隔着嬰兒房,還隔着樓道,可是即便如此,也好像就在隔壁一樣,他們說什麼做什麼杜月如都會知道。
這裡的傭人好像都是杜月如的眼睛,無論她有點什麼想法,她都會意識到的,盛玄夾在中間越來越難做人了。
他其實也認爲婆媳關係搞不好,都是男人的無能,他想過很多種方法,去維護她們之間的關係,但是她越是維護,杜月如就好像越是爲難子馨一樣。
曾經耀武揚威的大小姐變成了受氣的小媳婦,別說是宋子馨這種脾氣的人,就算是個性格嬌柔溫順的,也未必承受得住的。
所以他也煩了,他真的不想看見子馨那滿是委屈的眼神,也不想看到杜月如那憤怒的臉,他感覺自己都快要被折磨死了,這是他的錯嗎?他做錯了什麼?
他忍無可忍地去找杜月如說:“媽,我跟您說過多少遍了,柳玥做的事情跟子馨有什麼關係?何況柳玥已經死了?子馨現在是我的老婆,是我女兒的媽媽,您別這麼折磨她了行嗎?”
他終於明白,有些時候殺人是不需要見血的,誰讓宋子馨就是這個性格啊,不用動手打她教訓她的,只要說幾句難聽的話,讓她覺得自己被嫌棄,沒有人重視她,她自己就會把自己給氣死的。
可惜杜月如的耳光火辣辣地就來了,她教訓道:“這就是你跟你媽說話的態度嗎?我折磨她?我怎麼折磨她了?你現在要求你媽去把她當成兒媳婦看待嗎?別忘記她媽勾引你爸,你有沒有想過你媽我當年受過的傷痛?”
應該不會有女人能夠承受這種傷害,何況柳玥還是害死她好朋友宋一蘇的真兇,柳玥跟宋萬林的女兒,現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難道還想要有好日子過嗎?
“你不想我這麼折磨她啊?那你跟她離婚啊?總之你現在什麼女人娶不到,憑什麼娶她宋家的破爛貨,她行爲那麼不檢點,喜歡喝酒泡吧,跟你之前還不知道跟過多少男人呢?孩子是不是你的還另說呢?”
盛玄還來不及反駁,門外就是一陣悶響,宋子馨感覺自己都快要吐血了,只感覺頭一暈就摔在地上了。
盛玄急忙過來扶她,她吃力地撐着身子起來,拽着盛玄說:“你、你告訴她,我沒有不檢點,告訴她啊……”。
“你以爲你在外面的名聲我聽不見嗎?什麼地方都敢去,什麼人都敢約,再說了,有個那樣的媽,能生出什麼好女兒來?你自己這幅樣子,你又能生出什麼好女兒來呢?別長大跟你一幅模樣,我莫家就燒高香了。”
這話說得子馨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但是她做不到,她只是渾身發抖地瞧着盛玄,但是他就那麼扶着她,一句話都不說。
宋子馨都感覺自己快要瘋了!那眼睛裡的眼淚就跟血一樣,刺得她眼睛疼,她不怨杜月如就怨盛玄,他明明知道她跟他的時候還是清白之身,爲什麼不爲她辯駁?女兒是不是他的,他不清楚嗎?
爲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她用力地推開他,朝樓下跑,可是還沒有出家門,就一把撲在一個人的懷抱裡,撞得她難受,她擡頭一看,竟然是阿俊。
花心的事情她也聽說了,但與她並沒得什麼關係,是那些人自作主張的,此時此刻,看見阿俊,她條件反射地害怕,連連後退,他感覺阿俊會要了她的命。
她再往後躲,又撞到了盛玄的懷抱裡,盛玄冷冷問道:“你來做什麼?”
阿俊笑說:“我家少爺讓我來看看我家大小姐在你們家過得好不好?看來過得不太好,你們聽好了,我家少爺說了,宋子馨永遠都是宋家的大小姐,宋氏集團總經理的位置也永遠都會是她的,宋家永遠都是她背後的靠山,你們莫氏不想惹上一個勁敵,就對她好點。”
一厚砸的文件重重的拍在桌上,整個氣氛都變了,宋子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
他不應該恨自己嗎?爲什麼反倒要對她那麼好呢?
“宋子明這麼大的口氣啊?既然嫁到了我們莫家,難道還歸你們宋家管不成?”杜月如聽見聲音從樓上走了下來。
“莫夫人,我家少爺還說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上一輩的恩恩怨怨現在也該到此爲止了,若是再要糾纏,爲人子女者絕不會袖手旁觀,宋家的底蘊比你們莫家如何,您應該心知肚明。”
杜月如氣急了說:“他敢跟我說這些話?別忘記,我是她的長輩。”
阿俊說:“既然是長輩,就該有個長輩的樣子,欺負兒媳婦算什麼本領,您是沒有女兒,萬一您有個女兒嫁到婆家也承受這樣的待遇,我想就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