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男人一溜小跑的奔到近前,肥胖的身子一蹲,一把扶住了那位紅兵,嘴裡迭聲的叫道:“於科,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被禿頭男一攙扶,紅兵立馬又痛的直呲牙,嘴裡吸着涼氣嚷着:“別,別動,嘶……”
禿頭男人趕忙又把紅兵放開,站起身子嚷道:“誰幹的?是誰把於科長打成這樣的?”
禿頭一邊說着,一邊恨恨的掃視一圈,只可惜卻沒找到一個可疑人士——整條過道,除了櫃檯後面的幾個銷售員,也只有吳天和常樂兩個小屁孩,根本沒有別的什麼人。
“是他,就是這個小孩打的!”
那個厚粉女人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當即指着吳天嚷道。
“呃?”禿頭男人望着吳天,不禁傻眼了。於紅兵竟然是被這麼個小屁孩打倒的?這,這算個什麼事兒啊!好歹於紅兵也是個二十多的人了,雖然身子單薄一點,可窩囊也不至於窩囊到這種程度吧?
禿頭男滿心不屑,不過再想想於少爺身後那位,說不得還是裝腔拿勢的一指吳天,朝幾位銷售員嚷道:“這是誰的小孩?誰讓你們上班帶孩子的?”
在禿頭男想來,八成是哪個銷售員違反規定,上班帶了孩子來的。這種情況在這年頭倒是司空常見,只要不是太過分太影響工作,領導們素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今天這小屁孩卻是闖大禍了,指不定還要連累單位,口氣自然就頗爲暴戾。
櫃檯後面的銷售員一撇嘴,不鹹不淡的道:“劉經理,人家是來買衣服的,可不是咱們職工的孩子。”
“呃?”禿頭劉經理不禁又是一愣,再看看常樂抱着的兩件衣服,不禁暗自皺眉。
作爲百貨公司的副經理,老劉同志油滑成精的人物,看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毒,眼見這兩個小孩不過是六七歲的樣子,卻能不用大人領着就跑來賣衣服,並且打了人還十分淡定的站這兒不動,顯然也不會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劉經理略一定神,擺出一副威嚴口氣,不過卻收起了剛纔那暴跳如雷的架勢,說道:“小孩兒,是你把這位同志打傷了?你爲什麼打人?你家大人呢?你爸媽是幹什麼的?”
吳天暗暗一笑,看來這位劉經理是個聰明人啊,知道直奔關鍵點——你爸媽是幹什麼的!
很顯然,那位所謂的“於科”紅兵同志,能被人叫“科”字頭銜,顯然是在什麼單位掛着名的小幹部,就算不是正科也得是個副科,八成是個什麼衙內——看他年紀輕輕,吊兒郎當的架勢,要說他沒個好老子,可能嗎?
如果是個腦子不清醒地人,八成就要緊抱於紅兵的大腿,先二話不說收拾咱一通,可這位還知道先試探下深淺,卻不是一般的油滑了。
吳天小腦袋一仰,朝劉經理說道:“你是這兒的經理?正好,我正準備找你反應呢,你們這商場的安全保衛工作太差勁了,怎麼能把這種小流氓放進來呢?他見我人小好欺負,要上來打我,我嚇得趕緊躲閃,不知道他怎麼就受傷了。”
“對,我們可以作證,是這個小流氓故意欺負人家小孩,先動手打人的!”銷售員立馬跟着嚷道。
劉經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把她的話頭堵了回去,然後皺起眉頭犯起難來。剛纔那小孩說話條例清楚,聲調平和,一般小孩哪兒能有這種做派?要說他是一般人家的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孩子,可不太可能。再者,這事兒怕還真是於紅兵挑事兒在先,欺負人家小孩,卻最後自己吃了大虧。
“劉經理,你愣什麼呢,還不趕緊把他抓起來!”厚粉女人扶着快緩回氣兒來的於紅兵,大聲嚷嚷道。
劉經理還沒權衡好呢,被她這麼一嚷,不禁暗暗皺了下眉頭——咱是要多看幾分於紅兵的面子,可你一個於紅兵瞎混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狗仗人勢的朝咱嚷嚷?
要知道在這物資緊缺的年代,百貨公司的副經理也算一號人物,多少人巴結都巴結不上呢!
“哧,”吳天哧笑一聲,不緊不慢的說道,“那麼大的人了,啥都不懂。百貨公司哪兒有權利抓人?只有公安局纔有抓人的資格啊。”
劉經理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一亮,對啊,既然於紅兵咱得罪不起,看那小孩兒也不是什麼善茬,還是乾脆甩手事外,讓公安局來處理好了。雖然事情出在咱商場,沒可能徹底脫身,可好歹主要矛盾不用集中在咱這兒了嘛,咱兩不得罪,風險畢竟要小得多。
“於科,我看還是給派出所打個電話,讓他們來處理好了。”劉經理當即轉過身去,略微壓低聲音朝於紅兵說道,話音裡自然帶着幾分暗示的意思。
“好,你給分局的朱景運打個電話,讓他帶人過來!”於紅兵說着,狠狠的瞪了吳天一眼,眼神裡帶着無盡的怨毒。這也難怪,被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一下放倒,命根子痛上半天不算啥,關鍵是說出去於少爺可丟不起這個人啊。
聽了於紅兵報出的字號,吳天淡淡一笑,朝劉經理說道:“劉經理,麻煩你順便打一下22XXX,就說我叫吳天。”
劉經理一聽,頓時心裡暗道一聲僥倖,這小孩果然是有來頭的!
劉經理也不言語,只朝吳天微微一點頭,當即轉身就朝辦公室快步走去,一邊朝兩個男銷售員吩咐一聲看着雙方。
回到四樓的辦公室,劉經理當即從桌面玻璃板下面壓着的通訊錄裡找到分局的電話,正要撥出去,卻略一遲疑,先撥通了吳天說出的那個號碼——於紅兵的來頭咱清楚得很,不過那小孩的身份卻不知道,不妨先打探一下他這位“救兵”的來頭,也好決定下一步的處理方案嘛。
“喂,陸建明,你是那位!”
電話一接通,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震得劉經理腦袋一暈!
陸建明這個名字,在商城可謂是家喻戶曉了——沒見報紙上一直不斷的刊登着市局打擊流氓分子,整頓治安環境的報道嗎?更別說陸局長前不久剛剛親自視察了金山百貨大樓的保衛工作,和劉副經理還認真討論過一番工作問題呢。
那個小孩竟然給咱的是陸局長的電話號碼?要知道於紅兵找的幫手也不過是個分局的副局長罷了!並且吳天說出來的號碼還是陸局長辦公桌上的電話,而不是需要辦公室代接傳達的!
這小孩兒究竟什麼來頭啊!
“啊,陸局長,我是金山百貨的小劉,劉元慶啊,呵呵。”劉經理乾笑一聲,姿態放的足夠低,要知道人家陸建明局長才不過三十出頭,還沒“小”劉同志大呢。
“哦,劉經理啊,什麼事兒?”陸建明的聲音淡淡的,直奔主題,絲毫沒有和劉經理套近乎的意思。
“嗯,陸局,是這樣的,我們這兒有兩位顧客鬧了矛盾,打了起來,其中有一個小孩讓我打了這個電話,我也沒想到是您,呵呵……”劉經理嘴上一邊囉嗦着,心裡卻緊急的做着權衡,這個話究竟要怎麼說,要偏向那一方纔合適——雖然陸建明的來頭不小,可畢竟不清楚他和吳天究竟是什麼關係不是?人家於紅兵的後臺可是非常硬實——於副市長的親兒子,怎麼着也比一個市局局長的普通親朋的小孩更得罪不起不是?
“嗯?那小孩是不是叫吳天?”陸建明當即提高了聲調問道。
“啊,是,是叫吳天。”劉經理心裡一顫,看樣子陸局長似乎對這個小孩兒挺在意的?
“他人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電話那頭傳來陸局長更緊張的聲音,同時還有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似乎陸局長已經激動的站了起來。
劉經理慌忙說道:“沒有,吳天小同志沒受傷,不過對方卻傷着了……”
“哦,我知道了,你控制好現場,我馬上過去。”陸建明頓時聲音放鬆下來,接着就掛了電話。
劉經理拎着話筒愣愣的發了下呆,這個吳天究竟是什麼人?陸局長聽說他沒受傷而是把人打傷了也絲毫不以爲意,似乎只要吳天沒事兒就萬事大吉?
劉經理搖搖腦袋,放下話筒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來得及告訴陸局長,受傷的那位來頭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