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這回真應了這句話了,哈哈,來來來,搞一個搞一個,昨天那事兒啥也不說,都在酒裡了……”
侯勇絕對屬於那種酒場高手,不但能喝,還很能搞活氣氛,不過十幾分鍾,勸讓着幹了幾杯酒後,就把氣氛調動了起來,吆五喝六的端着酒杯找狗臉彪拼起酒來。吳中豪和賈明也不甘示弱,分別找上眼鏡兒和包子,幹了起來。
至於吳天,卻還沒到喝酒的年齡,實在不願意這麼早就開始“毒害”自己的小身體,所以每次出來喝酒,吳天素來都是隻管抱着滿桌的好菜吃個沒完。
“小龍哥,嚐嚐這個紅燒肘子,味道還不錯。”吳天一邊說着,一邊老實不客氣的先給自己夾下一大塊,放在小碟子裡往嘴裡撥拉,吃得滿嘴流油。
可憐孫玉龍自從菜上來,就一直滿心盤算着這一桌酒菜需要多少錢呢,哪兒有胃口?眼見吳天相讓,便有氣無力的夾了一筷子,吃得食不甘味。
吳天也不去管他,上一世作爲一個胖子,吳天很有些胖子的執着,眼前有好吃的,就是天大的事兒也得吃飽了再說。
“沒煙了,誰兜裡有?明子,把你的好煙拿出來啊。”侯勇喝得有點發麻了,扯着嗓子朝賈明嚷道。
“我也沒了。”賈明晃晃桌上的空煙盒,說道,“車上還有幾盒,等會兒我去拿去……”
吳天抹抹嘴角的油,說道:“小明哥,還是買去吧。老規矩。”
賈明應了一聲。朝正和他划拳的包子道聲稍等。扭頭就跑出了包間,過得十分鐘再回來,手裡卻拎着一個蛇皮袋子,在衆人一片愕然中,開始往外掏,一條一條的全是牡丹煙!
“嘶……”孫玉龍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抽菸是最講究檔次的,俗話說:省中華,市牡丹。一般幹部迊春煙。工人蝶花大建設,只有農民用手卷,小b崽子抽勤儉!這年頭中華煙還屬於特供品,輕易是買不來的,而八毛五的牡丹,就算是市面上高檔好煙了,市級幹部才抽得起呢。
賈明卻一口氣就買了這麼多整條的牡丹煙,從蛇皮袋裡掏出來,一人一條的分過去,頓時把狗臉彪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想接又不敢接,侯勇卻老實不客氣。一把搶過一條,直接拆開,一邊大大咧咧的說道:“都別客氣,你們不接,反倒讓天少沒面子呢,哈哈……”
“吳天,這不太合適吧……”孫玉龍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說道。
“小意思,不值什麼,也算爲昨天的事兒給哥幾個道個歉,呵呵。”吳天童稚的聲音笑道,卻怎麼聽讓人怎麼感覺怪異——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竟然這麼大的手筆,這實在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都拿着,等會兒揣回家再抽,咱先抽這個……”賈明說着,又從口袋底兒摸出大半條煙來——中華!
“我草,明子你這貨,有好東西不說早拿出來!”侯勇怪叫着,把剛拆開點了一根的牡丹甩手扔了,就要去搶賈明手裡的中華。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賈明嚷着,趕緊掏出一盒扔給侯勇,然後一邊繼續掏着煙,一邊笑道,“這玩意兒不好買,這還是上次去市裡開會,白總賞的,我都沒捨得抽,就孝敬了我爸兩盒,剩下的全在這兒了……”
在座八個人,剛好一人一盒,不過吳天重生後就沒再抽過煙,以現在的年齡也不適合重新開戒,便把自己那盒也塞給孫玉龍。
中華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點,就連剛纔沒抽菸的眼鏡兒都跟着拆了煙盒,和大夥兒一邊抽一邊咳嗽着,霎時間小包間裡煙霧瀰漫,倒把吳天嗆得不行。
“呦,真是賈主任,哈哈……”
衆人正抽着這年頭最貴的中華煙,喝着最貴的茅臺酒,愜意得不得了呢,包間門卻被人推開了,一個滿臉油光的矮胖子走了進來,一張臉笑得擠成了一朵菊花似的,直奔賈明。
吳天蹙了下眉頭,要知道這包間門可是掩着的,這位不敲門就直接衝了進來,實在太沒禮貌了。
“呦,是姚廠長啊,你也在這兒吃飯?”賈明一看來人,笑呵呵的站了起來。
“是啊,剛纔看到有人拎着個蛇皮袋子,看着像你,我還說不是呢,虧得過來看一眼,哈哈……”那位姚廠長哈哈打得震天響。
賈明一邊附和的笑着,一邊偷眼望了望吳天。
前一段賈明可是跟着吳天當過一段專職跟班的,自然知道這位小爺的脾氣,對於那些不相干的人從來都沒興趣搭理。姚廠長不請而至,總得看看吳天有沒有興趣搭理他,不然還是趕快把他打發走的好。
誰知道吳天剛對賈明使了個眼色,讓他打發走那位姚廠長,卻不想姚廠長目光一掃,竟然舍開賈明,直奔主位上坐着的孫玉龍而去。
“你是小龍?”姚廠長一張肥臉笑得更加燦爛了,直朝孫玉龍點頭哈腰的說道,“我是糧油廠的老姚啊,我前幾天剛去過你家的,你還有印象不?”
孫玉龍皺了皺眉頭,想了半晌,卻還是腦袋一搖——沒印象!
“呵呵,肯定是趕着考試,複習得太用功了,記不住我也正常,呵呵。”姚廠長依舊笑得燦爛,一點尷尬的意思都沒有。
“姚廠長,你那邊還有客人吧?要不我過去敬敬酒?”賈明笑着插話,想把這位姚廠長趕緊哄回去。
“不用不用,就是幾個外地人,想開後門進貨呢,我都煩得不行,這才抽空趕緊跑出來的,你要過去了,可就更脫不得身了。呵呵。”姚廠長笑着。一雙小眼卻滴溜溜的在孫玉龍身上打轉。
吳天有點皺眉了。
聽剛纔那對話。這位想必就是糧油廠的廠長姚浩軍了,說起來也是當下商東縣風頭最勁的一號人物,卻不想竟然是個這種貨色?要知道當初事急從權,也沒更換糧油廠的班子——本來糧油廠就不大,只有二十來號人,因爲急着上馬十里香項目,就只對廠子進行了擴充,領導班子和管理制度都還是老一套。
可誰知道無意中見發現。這位姚廠長竟然是個這種貨色?且不說他明明沒有配貨權,卻赴約吃請,只說他這一見面就死皮賴臉巴結孫玉龍,就讓吳天看不過眼。
要知道糧油廠之所以能翻這麼大的身,可全都是老爸的功勞,按道理你這個糧油廠的廠長,總得對吳副縣長感恩戴德,效之以誠吧?如果你本有陣營,不便重新站隊也就罷了,可聽這位話裡的口氣。似乎前幾天才登門去了孫縣長家裡表忠心去了,再看他那副準備從孫玉龍身上搭線的架勢。更說明這位只怕還沒坐穩孫縣長的大船呢,這可就有點太不地道了。
身在體制,做人油滑一點,攀附權貴什麼的,都不是大問題,可問題是這位卻是太過頭了——連對領導的孩子都這麼點頭哈腰的巴結,也太丟份兒了吧?就不說他這番作爲,只看他那副面相,吳天都敢肯定這位定然是那種只會佔便宜撈好處,整天只想着鑽營的庸才!
真要把糧油廠交在他手裡,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出問題——要知道如今老爸對糧油廠相當重視,親自督導着糧油廠的運作和發展呢,如果等到下一步糧油廠的運作進入正規,穩定下來之後,一旦放鬆監督,就憑這位只懂得鑽營的姚廠長,可不敢保證糧油廠能夠繼續保持眼下的局面。而一旦生產上出點問題,對於咱,乃至對老爸的影響可實在太嚴重了。
“來來,小龍,我敬你一杯……”姚浩軍一臉諂媚的笑容,直接走到孫玉龍身邊,擠到吳天和孫玉龍中間,把肥碩的屁股對着吳天,也不打招呼的直接拿起吳天面前那杯“壓杯酒”,朝孫玉龍嚷道。
吳天頓時火了,蹭的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扭頭走開幾步——虧得這是有孫玉龍幾位外人在,不然只怕吳天當場就要動起手來!
吳天雖然沒當場發作,孫玉龍卻也看不過眼了,皺着眉頭說道:“姚廠長,我不會喝酒,還是免了吧。”
“呵呵,年輕人哪兒有不喝酒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一斤酒量了呢,呵呵,咱也不是外人,怕什麼……”姚廠長滿臉堆笑的說道。
“我說,姚廠長,彆強人所難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侯小勇也早已經看不過眼了,本來大夥兒正熱熱鬧鬧的喝得高興呢,半路殺出這麼個貨色,還對天少這麼不敬,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呃……你是,侯隊長?嘖,看我這眼神,你沒穿制服,我愣是沒認出來……”姚廠長一臉懊惱的架勢,朝侯小勇嚷道,“哎呀,該罰,該罰,我自罰三杯……”
這位姚廠長的油滑程度簡直超出了人類範疇,愣是裝作聽不出侯小勇話裡的意思,死皮賴臉的拎着茅臺瓶子就要自罰三杯,搞得侯隊長也滿臉無語——畢竟這位也是縣裡有頭有臉的人物,總不能像對付壞分子一樣直接上手段吧?
吳天也終於被這位的臉皮厚度徹底打敗,哀嘆的道:“麻痹的,這酒喝不成了,撤吧!”
說完,吳天扭頭就走,吳中豪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侯小勇也站起身子,把牡丹煙往胳膊下一夾,順手又拎起桌子上沒喝完的小半瓶茅臺,對着瓶嘴一口氣吹乾,然後把酒瓶子重重的墩在桌子上,打了酒嗝,看死.刑犯似的朝姚廠長淡然一瞥,擡腳就走。
孫玉龍略略一頓,也默不作聲的站起來就走,可憐姚廠長趕緊叫着,人家連腳步都沒停一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孫玉龍帶着三個年輕人揚長而去。再回過頭來,卻發現小包間裡只剩下賈明一個人了。
賈明收拾了喝剩下的整瓶茅臺,抱着酒箱子路過姚廠長身邊,終究看在平時沒少打交道的面子上停了一下,嘆息一聲,搖着頭道:“老姚啊老姚,你喝多了吧?太不開眼了啊……你好自爲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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