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傑不由地想到朱天佑董事長還沒來江南時的一些傳聞,省委董事長到站要退休,路鑫波作爲一省之長,當時任省委董事長的可能性很大,難道這就是三洲藥業拱手將土地送給姚老闆和路明飛的理由?每一件小事的背後,都牽動着政治這根大神經,這就是我們所處的現實。政治無孔不入,無營不鑽。權力之手已經伸到社會的每一個毛孔,難怪老百姓怨聲載道,沸怨怒騰。
再聯想上去,馬英傑就恍然明白,爲什麼當初路鑫波總經理要主張在吳都建站,如果不出所料,姚老闆等人之前肯定以同樣手段在吳都也拿過地!
馬英傑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地糊塗,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原來一座車站的背後,隱藏着這麼多的秘密!怪不得現在有一些專門的公司,以各種名義四處拿地,但凡他們拿到地的地方,一定時間內不是修高速公路,就是建高鐵,總之,他們的手伸到哪,哪裡肯定要大發展大建設。
權力!權力跟投機密切聯起手來,跟鑽營結爲兄弟,建設不過成了他們斂財的一種手段!順着這個方向想上去,馬英傑心裡許多疙瘩都就解開了。他恨恨地將拳頭砸在桌上,罵自己遲鈍的同時,也在詛咒權力的無恥。正生氣着,門被敲響。馬英傑以爲是餘傑送夜餐,打開門卻見是新城區投融資管理中心兩位主任,鄧散新和葉小青。馬英傑略略有些驚訝,尤其看到葉小青,更是不大自在。
馬英傑跟葉小青有故事,只是這故事,停在某一晚,突然中止了,沒有再延續下去。馬英傑常常會冷不丁地想起那個迷離的夜晚,想起故事中的他和葉小青。他會被那個晚上嚇一大跳,冷汗直出,心跳加速,身體好幾個部位,都會發熱發燙,甚至……爾後,他就陷在某種睏倦裡出不來。葉小青倒是很淡定,淡定得令馬英傑驚訝,匪夷所思極了。那晚之前和那晚之後的葉小青,在馬英傑面前根本沒有兩樣,原來怎麼對他,如今還怎麼對他。始終彬彬有禮,保持着一個下屬見了上級領導良好的素養和必須的禮貌。是的,她很禮貌,那張遠看驚豔近看樸素的臉上寫滿修養,黑亮的眼睛裡既不含警惕,也沒有一絲兒抱怨,甚至連官場中女人常有的那種對權力的膜拜和渴盼也沒。太自然了,你跟她在一起,就如同走進春風裡,走進秋雨裡,什麼時候都能感受到自然兩個字。但你又絕對不會受到冷落,她會不顯山不露水、恰到好處而又極不誇張地將對你的尊重表現出來,有時是微微一笑,有時是軟軟的一兩句話,詞不多,但說得極妥貼,極舒服。官場中的殷勤和尊重往往是按幾何倍數放大了的,呼前擁後,跑來送去,有時幾個人搶着爲你搬一把椅子,有時幾雙腳步急速地邁過去,就爲了提前能給你開一扇門。但這種殷勤是虛假的,幾近諂媚,你能看到動作,卻感受不到坦誠,更別說溫暖。
而葉小青給人的,卻是溫暖,女性的細膩與周到,涓涓細流,潤物細無聲那種。馬英傑樂意跟她在一起,覺得特享受,特知足。但又怕跟她在一起,關鍵是有那麼一個夜晚,有那麼一場故事。一般情況,上級跟女下屬有了那樣一個夜晚,彼此的心裡就會多出東西。對上級而言,是怕,是擔憂,害怕被糾纏,害怕被窮追猛打,逼進死衚衕。
不久前臨近吳都的江東就發生過一個案子,副總經理跟女下屬有了感情,尚牀了,在一起了,女下屬就開始提各種要求,先是錢,後是權,接着就是一大堆親屬的工作安排,一個接一個工程的招標,沒完沒了。弄得副總經理焦頭爛額,無力應對,但人家不放手,一方面追着尚牀,另一方面追着要回報,同時還威脅,如果不按她的意願,就把一切公佈出去,讓他聲名掃地,跟權力拜拜。如此重壓下,副總經理鋌而走險,終於在一個晚上,用事先準備好的繩索將她勒死。
這下,兩人才從那個權力與肉慾與貪慾的大魔咒裡解脫出來。一個變爲牀下鬼,一個變爲階下囚。
馬英傑也害怕,真的,剛開始那段時間,他幾乎不敢見葉小青,不敢碰她目光,有時市裡其他領導提到葉小青名字,他都冷不丁地要發怵,要打顫,生怕別人從他目光裡看出什麼。官場裡最多的,就是上級跟女下屬之間的曖昧、濫情,官場裡最怕的,也是上級跟女下屬間的緋聞。馬英傑堅守了那麼久,曾經信誓旦旦跟自己說,絕不會犯這種愚蠢錯誤,最終卻……
葉小青替馬英傑掩蓋了一切。她用平靜的眼神,用一顆波瀾不驚的心,海綿一樣包容了一切。似乎,那個夜晚不曾有過,似乎,他們之間清清白白,更似乎,她對馬英傑無所渴求。
這天的葉小青照舊坦然自若,見馬英傑凝着眉頭望她,瑩瑩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大方有禮地說:“秘書長還在工作,真是太辛苦了。”
馬英傑也報以微笑:“隨便看點東西,這麼晚,啥風把你們二位給吹來了?”
鄧散新臉色不好地說:“陰風,我們給秘書長報憂來了。”
馬英傑問什麼憂,目光忍不住又朝葉小青臉上掃了掃,發現她最近有點變化,不知是髮型還是着衣風格,總之,看上去比以前更精幹也更具女人味。
鄧散新說:“有人把錢富華帶走了,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的消息。”
“帶走?”馬英傑臉上的表情突然間僵住,閃在葉小青臉上的目光倏乎熄滅。僵了一會,緊着又問:“誰帶走的,帶什麼地方去了?”
鄧散新情緒很大地說:“信訪辦聯合公安局維穩應急機動大隊帶走的,一次帶走五個人。”
“這個侯智能,他搞什麼名堂!”馬英傑發着火,抓起電話就給信訪辦主任侯智能打,侯智能電話關機。打給副主任,也是關機。早不關晚不關,偏在這時候關,定是商量好的。馬英傑就相信,鄧散新說的是真。
“怕沒這麼簡單,我剛聽說,路總經理的貼身秘書小安子兩個小時前來了吳都,怕是跟帶人有關。”葉小青插話道。
“小安子,他跑來做什麼?”馬英傑越發驚訝,這事怎麼能扯到小安子身上去,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他都不知道找誰問情況去了。
只好將電話打給餘傑,錢富華的事他是交待給餘傑的,心想餘傑怎麼也不敢兒戲。哪知餘傑的手機也不通,打辦公室沒人接,馬英傑氣得將電話扔了。
馬英傑哪裡能想到,這陣鎮委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呢,他打電話的時候,餘傑正在挨針委董事長的批。小安子的確來到了吳都,此時正由李惠玲和常務副總經理馬三思陪着,小安子帶來了路總經理重要指示,路總經理對此事大動肝火,說這事是有人故意爲之,想給他製造麻煩,還要吳都徹底查清,誰說他兒子路明飛參與到開發建設中了。姚老闆跟他兒子一點關係也沒,他兒子此時還在香港呢,怎麼會跑到吳都辦公司?
上級瞪一下眼,下級都要急。何況是路鑫波總經理髮了火,吳都焉能不亂?而公安局維穩應急機動大隊就是爲維護社會穩定設立的,關乎到省裡主要領導的謠言,他們能不急?能不採取強硬措施?沉吟片刻,馬英傑把電話打給彭青山,還算幸運,彭青山的手機開着。
“彭哥,我是馬英傑。”馬英傑自報家門,彭青山那邊馬上說:“馬弟啊,這麼晚還沒休息?”
“沒,我在邱家灣。彭哥問你件事,邱家灣有幾個農民被維穩大隊的人帶走,你聽說了嗎?”馬英傑急着問彭青山。
彭青山停頓了一會,打着結巴說:“馬弟問這事啊,我也是剛聽說。人是由維穩大隊和信訪辦兩家帶走的,目前沒在我們這裡,好像是在信訪辦那邊。”
“這麼說,這事是真的了?”馬英傑又強調一句。
“是,確有此事。”彭青山回答得很肯定。馬英傑就不好再問下去了,彭青山在局裡並不分管這一塊,問多了也是白搭,他就是想證實,錢富華到底是被誰帶走。市裡維穩這一塊,是由常務副總經理馬三思直接抓,基本可以斷定,抓人的命令是馬三思下的。
正要掛電話,彭青山突然說:“馬弟打算休息不,如果不休息,我這面有一位重要客人,想跟你見個面,你方便不?”
“現在?”馬英傑猶豫了幾秒鐘,又問:“哪裡來的貴客,這麼晚了還不安排人家休息?”
“不瞞你說,是東源來了,他不好貿然打擾您。”彭青山說了一句。
“東源?”馬英傑真是懷疑自己聽錯了,真好玩啊,一個上訪的農民,居然把省府二號、三號秘書給連夜吸引到吳都來了,真有意思。
彭青山又說:“東源是奉黃總經理之命來的,情況特殊,不能直接到市委,就先到我這裡了。跟他一道來的,還有亞萍。”
如果只是路鑫波總經理的秘書小安子,馬英傑還要犯一下難。現在是非常時候,儘管幾個上訪農民被抓,不是什麼大事,但有人人爲地把它搞成大事,馬英傑就得謹慎,由他出面直接接待副總經理秘書,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官場上不講私人關係的,私人關係得在下面講,三號秘書下來,怎麼着也得總經理李惠玲接待。可一聽亞萍也來了,馬英傑就不能再推,看了一眼鄧散新和葉小青,衝電話說:“好吧,你找個地方,安排好他們,我馬上到。”
第144章
亞萍叫曲亞萍。這裡面有些關係,得繞個彎子才能講清楚。曲亞萍是彭青山的表妹,原來在省外貿公司做貿易,後來加盟到三洲藥業做副總裁。而三洲藥業老總藺愛芝跟曲亞萍和彭青山也都沾着親,好像是彭青山叔叔的妻侄女。藺愛芝跟黃副總經理的關係,最早還是彭青山告訴馬英傑的,說他這個遠方表妹,能量大着呢,拿下的不只是黃副總經理一人,她身後的高官,多着呢。馬英傑對此毫無興趣。現在只要見個美女老闆,人們總愛往官員身上想,好像女人不跟官員睡覺,就什麼也做不成。但有次去省裡跑項目,他還真就撞見過黃副總經理跟藺愛芝。那次也真是蹊蹺,他剛陪發改委和農發行領導從夜總會出來,正推推搡搡地往洗腳城去呢,就見黃副總經理跟藺愛芝挽着胳膊,親親熱熱往車子裡去。同行的農發行行長見他眼神發了癡,捅他一下胳膊說:“哎,管好自己的眼睛,該看的看,不該看的別看,小心眼睛走火啊。”後來在洗腳城,馬英傑就聽說黃副總經理一些花花草草的事。
哪個領導沒些傳聞,包括他馬英傑,這方面傳聞一樣少不了。當着他的面,人們恭維他這樣那樣,說他清廉、仗義、對愛情忠貞,是難得的五好男人。背後怎麼糟蹋他,誰知道呢。最可笑的一次,馬英傑有次步行上班,早上嘛,空氣新鮮,那些天他又沒啥急事,就想步行鍛鍊一下身體,順便看看吳都的街景街色。三個年輕幹部走在前面,沒發現他,口若懸河地爭論着什麼。馬英傑留神一聽,像是談他,就故意跟在後面,想聽聽他們到底怎樣議論他。就聽到其中一人說,昨晚他去歌廳唱歌,正好撞上馬秘書長跟一女的,那個親熱喲,沒法看。另兩人馬上興致勃勃問,女人是誰?說話者故意賣個關子,不說,弄得那兩人猴急,情急之下就亂猜。其中就猜到一女記者,還有市電視臺一個姓閆的年輕女孩。賣關子者說不是,你們重新猜。那兩個也大膽,竟然就把市政府機關有點姿色的女幹部猜了個遍,最後像是恍然大悟,終於猜到了葉小青這裡。說話者立刻做緊張狀,說這事千萬別說出去啊,聽說葉小青最近又攀上了省裡一名高官,馬秘書長怕要失戀呢?
馬英傑終於忍不住了,頭天晚上他根本就沒去什麼歌廳,那種地方他向來反感,除非省裡來人,有關單位這麼安排了,他才勉強應酬一下,而這三個人卻無中生有地將他拉到了歌廳。馬英傑快步追上前,衝正在神神秘秘講他跟葉小青故事的年輕幹部說:“你是廣播局的吧?”那幹部一眼認出了他,忙道:“不是,我是外宣辦的。”
“哦,是外宣辦的啊,怪不得你這張嘴……”馬英傑沒把話說完,留下三個發呆的幹部往前走了。打那以後,馬英傑就再也不步行上下班了,他
才知道,很多謠言不是在酒桌上傳播的,更不是在辦公室散佈的,是上下班的路上。因爲只有這個時候,平日不常見的幹部們才能遇上,遇上了肯定要談些什麼,如今談什麼才能讓人興奮呢,只有領導的隱私!
但黃副總經理跟藺愛芝,似乎不是傳言。東源曾經暗示過幾次,雖不直接說出來,但話裡就是那意思。有次東源可能因爲給藺愛芝把啥事沒辦好,捱了黃副總經理批,跟他訴苦:“如今做秘書,難啊,一個眼神領會錯,飯碗就沒了。領導佳麗無數,哪個都比你有理,稍稍怠慢,牀頭風吹過去,板子就挨定了。”馬英傑沒敢接話,這種事只能聽,千萬不敢多言。領導的私生活在他們來說是第一禁忌,聽到裝沒聽到,看到裝沒看到,這是原則。當然,領導一旦帶他的相好來你地盤上,那又是另回事,不但要心領神會,還要將方方面面做得天衣無縫,既不能讓領導難堪更不能讓你自己難堪,大大方方,光明磊落。把私事辦成公事,把陰事辦成陽事,把不體面的事辦成最體面的事。有次省裡一位主要領導到吳都視察工作,就帶了一位不知身份的女人,憑眼神就能斷定是領導的紅塵知己。那女人不像藺愛芝,藺愛芝還知道怎麼維護黃副總經理的臉面,那女人不,開會時非要坐領導身邊,一下難住了市裡。
後來主持人問馬英傑怎麼辦,馬英傑情急中支了一招,讓接待人員緊着做了一個座位牌,創造性地寫了四個字:“首長隨行”。結果那女人就大大方方坐了過去,首長也很高興,會議結束後直誇馬英傑在工作上有見地,創新精神強。打那以後,“首長隨行”就傳遍海東,成了另一種身份的潛臺詞。
馬英傑的思緒在藺愛芝和曲亞萍身上轉了一會兒,他對藺愛芝還是有點好奇,這女人不只是能幹,也不只長得漂亮。漂亮女人多了去了,不見得哪個也能跟領導扯上關係。領導眼睛裡還是有水的,不是哪個領導都衝漂亮二字去。有人說,能幹的女人必是跟權力連在一起的,馬英傑不同意,在他看來,女人能幹不能幹是女人自身的事,跟權力沒有必然聯繫,倒是一些不能幹的女人,一旦跟權力連在一起,也漸漸變得能幹,這叫權力的外延。但有些女人,天生就跟權力有緣,似乎只要讓她們遇見領導,馬上就能產生奇特效應,進而,演繹出一系列豐富多彩的故事來……
不知是權力在誘惑女人,還是女人在誘惑權力,或者說,權力和女人天生就具有吸附性,是一對色男色女?
算了,不想了,還是打起精神先去見人吧,馬英傑站起來往外走。
馬英傑送走鄧散新和葉小青後,直奔市區。他現在發現打造新城的水很深,老闆羅天運急於要扳回局面,而路明飛們很顯然急於伸手進來,現在黃副總經理的秘書東源也來了,還有三洲藥業公司的曲亞萍也攪和進來,這戲越來越難唱了。
三號秘書東源來得的確很急,曲亞萍看上去比東源還要急。這天夜裡十一點多鐘,馬英傑開車回到了市區,彭青山已經將東源和曲亞萍帶到一家叫“富豪灣”的夜店,馬英傑一進這家夜店,還是怔了一下,這裡的奢華他是知道的,只是已經有一段時日沒來了,沒想到繁華依舊的同時,人氣越來越旺,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年,無論是這樣的夜店,還是高檔一點的酒樓,總是暴滿的。馬英傑也不知道這些人哪裡來的錢這麼大擺闊氣地吃着,喝着。當然了,有錢的人似乎越來越多,這種權與錢交易的背後,錢和資源都集中到了某一羣人手裡,這些,馬英傑是越來越深有體會。
馬英傑一進包間,東源看到馬英傑後,竟然很快站了起來。這要是在省城,東源纔不會這個樣子對待馬英傑了,儘管他僅僅是個三號秘書,可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秘書的角色從來就是與背後的主人有關。馬英傑是從秘書這一關過來的,他很清楚這些秘書們的心理。現在,東源這麼急切地站起來迎接他,一定是事關重大了。
“秘書長,可把你盼來了。”東源一邊伸手熱情地去握馬英傑的手,一邊說着話。
東源以前都稱馬英傑小老弟,很少稱官銜,除非正規場合,或者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稱他官職。可這個夜裡,東源這樣一叫,馬英傑就知事情不太好,而且東源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果然,還未等馬英傑坐好,東源就說:“半夜三更打擾秘書長,實在是無奈。事情緊迫,容不得我明天來。”
“別急,坐下慢慢說。”馬英傑邊說邊瞄了曲亞萍一眼,今天的曲亞萍看上去有點灰暗,跟以前相比起來,顯得既沒精神也缺少魅力,彷彿一下老去很多,看來,女人的魅力和姿色總是與榮辱有着太多直接的關係。
“西灘這塊地,還望秘書長幫着壓壓風聲,不要鬧成軒然大波了。”東源一臉的凝重,而且說話也比平時沉重了許多。
“爲什麼?”馬英傑驚愕地擡起目光,他滿以爲東源是爲錢富華的事情趕到吳都來的。省里路、黃兩人的矛盾前段時間就已公開,最近聽說又在升溫。有人想讓錢富華閉嘴,就有人一定想讓錢富華張嘴,張得越大越好,官場從來就是這樣,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沒有對手的官場是不存在的官場,有了對手的官場,才能夠讓戲唱得有滋有味。這一點,馬英傑是清楚。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新城裡的水比秦縣大得多,深得多。看來,每個人都在爭奪地盤,而吳都這座古城的特殊性就讓更多的人眼光投了過來,更多人的手伸了過來。前一陣火災時,就路鑫波的大管家彭易源的大舅子進了吳都,現在卻是路鑫波的公子,還有黃副總經理的女人都進了吳都,這麼錯宗複雜的關係,馬英傑真的感覺力不從心了。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總之,還望秘書長能在這事上週旋一下。我們知道,只要秘書長您出面,西區這點事,根本就不算事。老闆再三交待,這次就全仰仗您秘總經理了,他知道您跟錢富華的關係。”
第145章
這話把馬英傑嚇了一跳,一來,東源說的老闆就是指黃副總經理,一個副總經理怎麼能對他一區區副秘書長說仰仗呢?這話有兩種解釋,一是理想的,黃副總經理可能真被這事鬧得心慌,現在急得都忘了自己是誰。第二種解釋,就是黃副總經理故意用仰仗這個詞,故意出他馬英傑的洋相。這就太可怕。還有一層,就算黃副總經理是處於真心,情急之下的語言失誤,可後一句怎麼解釋?黃副總經理知道他跟錢富華的關係,他跟錢富華什麼關係?
馬英傑怔怔地望住東源,東源跟他的關係不用懷疑,在黃副總經理那裡的位置,也用不着懷疑。如今總經理都是把秘書當半個兒子看的,有時甚至比兒子還親,因爲跟秘書一起做的事,跟兒子一起不能做。秘書能爲他們衝鋒陷陣能替他們堵槍眼擋炮彈,有時做遮羞布有時做防身衣,兒子不能。這點上,哪個領導都不糊塗。除非秘書心計太多心術不正,想給領導弄點事,可東源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在黃副總經理心中的位置,馬英傑是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不是因爲這,馬英傑跟黃副總經理之間,也不會相識了。
馬英傑盯着東源看了好半天,可東源臉上並沒什麼異樣的表情,不像是給馬英傑挖陷阱的樣子,馬英傑便試探地望着東源問:“東哥,你沒發燒吧,讓總經理仰仗我,你讓我活不活了?”
彭青山也聽着不妥,趕緊接話說:“東源你別亂說,事情急歸急,總有解決的辦法,你這樣一說,嚇住馬弟怎麼辦?”
一向鎮定的東源這天表現真是欠佳,聽兩位領導同時質疑,急赤白臉辯護說:“我沒亂講,老闆來時就是這樣說的,這件事雖說不大,但傳出去影響極壞,最近老闆不太順,老走背運,怕被人咬啊。”
話說這份上,馬英傑心裡就有底了,暗自思忖,一塊地有這麼重要嗎?黃副總經理又怕被誰咬,難道會怕一個農民?這事真夠荒唐。想了一會,馬英傑說:“東源,你跟我說清楚,這塊地到底跟黃總經理有什麼關係,再說錢富華現在已經被限制自由,有關方面正在就此事調查,沒必要弄這麼緊張吧?”
東源進一步說:“要說這事跟老闆沒多大關係,但秘書長你也知道,最近省裡有些不太好的議論,都是衝老闆來的。也有個別人,捕風捉影,給老闆挖坑,想把老闆擠兌出江南。”
“這跟錢富華有什麼關係呢?”馬英傑打斷東源問。
東源忽然就不說話了,眼睛望住一邊站着的曲亞萍,顯然,他想把這話題交給曲亞萍。
曲亞萍只好說:“這事跟我們藺總有關。”
馬英傑“哦”了一聲,望着曲亞萍又問:“你們藺總人呢,我還正想問問她呢,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地,怎麼又-----?”後面的話,馬英傑沒有說,他顯然想聽曲亞萍說。
曲亞萍臉色越發難看,站在那兒顯得極爲不安。馬英傑停住話頭,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個曾經風風火火的女人。
“亞萍,事到如今,我看你也就不要瞞了,反正事情遲早會讓馬小弟知道,還不如現在就把情況講了,讓馬小弟也好做安排。”彭青山這時望着曲亞萍,滿臉都是勸說的態度,要曲亞萍把事情的緣由告訴馬英傑,再說了,都這個時候,還能隱瞞得什麼呢?
曲亞萍還是顯得有些爲難,目光跟東源交換來交換去,東源最近咬牙點了一下頭,堅決似的看着曲亞萍說:“曲總,你就跟秘書長說了吧,如果繼續瞞下去,就顯得我們太不仁義了,再說了,事情到了這一步,是誰也不想看到的結果。”
曲亞萍見東源這麼說,稍微放鬆了一下,這才望着馬英傑說:“秘書長,藺總,她,她到國外去了。”曲亞萍還是說得有些結巴,不過,這話總算是從她的嘴裡說了出來。
“藺總什麼時候走的,她是去觀光,還是去考察?”馬英傑隨口就問了一句,他就沒去想,藺總去國外了,也不是什麼新聞,至如讓曲亞萍和東源這個樣子嗎?
曲亞萍見馬英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又咬住嘴脣不說話,馬英傑盯着她,意識到似乎又發生了什麼。但是,曲亞萍不說,他也只能等。好半天過去,曲亞萍才極爲痛苦地望着馬英傑說:“藺總她不是觀光,也不是考察,而是外逃。”
“什麼,你說什麼?”馬英傑睜大了眼睛,直視着曲亞萍。
“藺總她外逃了。”曲亞萍這時倒變得寧靜下來了,直視着馬英傑一字一頓,極爲緩慢而又沉重地說着,她的話一落,馬英傑總算是聽明白了,也聽清楚了,這一次,他驚得差點要跳了起來。
藺愛芝果然是外逃了,這是發生在一月前的極爲隱秘的一件事,知道這事的人當時絕不會超過五個人,副總經理黃廣軍就是其中一位。一開始黃廣軍也沒想到藺愛芝是外逃,幾天不見人,以爲是出去玩了。藺愛芝喜歡旅遊,喜歡到處瘋瘋癲癲地跑。黃廣軍並不認爲女人這樣有什麼不好,相反倒覺得輕鬆。男人大都這樣,沒得到手之前,恨不能天天見到看中的女人,一旦到了手,享受過了,就不再希望女人天天粘着他。最好是呼之既來揮之既去,既不帶給他麻煩也不帶給他糾纏。因爲目標是天天出現的,新的獵物隨時會驚亮你的眼。男人們不可能把精力和時間死熬在一個女人身上,哪怕你有多出衆,他們要留住更大的自由去征服下一個。據曲亞萍講,黃廣軍早就知道藺愛芝身邊的男人不只他一個,但人家沒在意,人家在意的是跟藺愛芝有這層關係。
這可能也是官場中男人共同的一個心理,明知道那個女人不是自己的專利品,有很多人共享着她,但還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去佔有她。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表明自己不比別人弱。
現實中這樣的例子很多,哪座城市都有幾位這樣的名女人,她們名聲很響,響到但凡到這裡爲官的男人,都忍不住去動她們的念頭,事實也是,她們一任接一任地陪着領導,做領導的業餘妻子,做那支爬過好多牆頭的紅杏。
馬英傑知道的一位超級美女,如今已經四十五歲了,仍然魅力不減,據她自己說,二
十五年裡她陪過的領導,能坐滿滿一主席臺。當然,她從領導們手上拿到的好處,能跟一家中型企業的利潤相比。她在全國十六座省級城市都有房,每年至少出國兩次,兒子女兒早早打發到了國外。她說,這輩子,她賺夠了,如果再賺,就能進吉尼斯世界大全了。
馬英傑對這些沒有興趣,對黃副總經理和藺愛芝的私生活也沒有興趣,如果不是曲亞萍一五一十地講給他,他是不會去追問的。他關注的焦點在於,藺愛芝的出逃究竟對黃副總經理構成了多大威脅?
據東源講,一開始尋不見藺愛芝,黃副總經理還挺開心,前段時間三洲藥業出了點事,爲平息風波,着實耗費黃副總經理不少精力,黃副總經理也多次在東源面前抱怨,說不該認識藺愛芝這個女人,代價太大,不值。
那天,黃副總經理還拐個彎告誡東源說:“東源啊,男人最大的軟肋就是亂交女人,一個女人毀掉你十年,你算算,人一輩子有幾個十年?最黃金的歲月又有多少?有些人怕是連十年都沒。所以啊,結交女人一定要當心啊。不該結交的女人,千萬沾不得啊,沾不得。”
那天,黃副總經理是語重心長地對東源說這番話的。只是沒多久,黃副總經理就又焦灼起來,有天把東源叫去問他:“最近聽沒聽說什麼?”
東源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我什麼也沒聽到。”
黃副總經理搖頭望着東源說:“不對,東源,你開始瞞我了,告訴我,藺愛芝是不是裸了?”
裸是一個暗名詞,不過現在也不暗了,變得公開。有些高官在國內撈足了錢,放在國內不安全,就設法轉移到國外,然後把妻子兒女一併轉出去,只剩下自己,一旦有風吹草動,馬上逃往國外。這種官員叫裸官。藺愛芝雖然不是官員,但她是三洲藥業老總,江南有名的民營企業家,還是省政協委員,也在官的序列,她出逃,肯定是要拿裸官算的。
黃副總經理的話把東源嚇了一跳,他壓根就沒往這個方向想,他心裡想的是,藺愛芝是不是跟別的男人躲哪裡享受去了。東源知道一些藺愛芝身邊的男人,幾乎都是省裡實權派人物,這些男人也都知道藺愛芝跟黃副總經理的關係,但就是阻止不住自己的野心。東源怕把這想法說出來,刺激到黃廣軍,所以說話就吞吞吐吐,不大利落。沒想黃廣軍卻誤解了他。東源趕緊着跟黃廣軍解釋說:“說真不知道藺總去了哪。”同時又安撫黃廣軍說:“首長,不會吧,事情已經處理妥當,她怎麼可能往外去呢,國內這麼好,要風是風要雨是雨,這種日子她哪裡會捨得下呢?”
“東源啊,你還是不瞭解女人。女人都是屬恐龍的,你給她的支架搭得越高,她心就越野。我算是看清楚了,這個世界上,沒哪個女人是爲情來的,她們都衝着你手裡的權。”黃廣軍本還想趁機大講一番他在女人方面的感悟,也好提醒提醒自己這位部下,但是桌頭的電話響了,接起一聽,立馬就衝東源擺手,示意他到隔壁去。
第146章
再親密的關係,總還是有距離的。跟得最近的人,往往又是時刻需要回避的人。這怕是領導跟秘書最大的尷尬。
那個電話改變了一切,這是後來東源才意識到的。打電話的是個陌生人,副總經理黃廣軍並不認識,但對方對他卻知根知底。開口沒幾句,就直搗老底。說:“黃副總經理啊,最近看來挺自在嘛,是不是以爲把事情模糊過去了,黃副總經理就高枕無憂了?”
黃廣軍嚇了一大跳,手捂住電話,四下看了看,見自己在辦公室,門讓秘書關得嚴嚴的,纔鬆下一口氣,抹了把虛汗問:“你是哪位,你講的我不明白?”
“不明白?黃副總經理真會演戲啊,不虧是省府大院裡混的。我是誰並不重要,但有件事黃副總經理不應該這麼快就忘掉。”
“什麼事?!”
“孩子,黃副總經理比誰都明白,那些孩子不是自然死亡,他們是服用了神童二號……”
黃廣軍急了,緊着就封對方的嘴:“你到底是誰,知道你在跟誰通電話嗎?!”
“知道,不就是黃副總經理您嗎。對了,順便問一句,藺總她還好吧,這件事嚇壞了她,幸虧有您黃副總經理,不然的話……”
“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麼?!”黃廣軍怒不可遏了,堂堂副總經理、省委常委,居然遭此威脅,這還了得!
“哈哈哈哈。”對方突然大笑起來,笑得黃廣軍毛骨悚然。黃廣軍正想壓電話,對方又說:“副總經理您怒了,您真的怒了。好奇怪啊,總感覺黃副總經理是一個能沉得住氣的人,多大的風雨您都處驚不變,那麼多孩子服用了神童二號,十多個孩子被夭折,副總經理您不驚不怒,今天卻因我一塊青白玉亂了方寸。”
對方說得慢條斯理,黃廣軍卻讓青白玉三個字狠狠刺着了心。
“你是青白玉?”黃廣軍緊着就問。
“您說呢?除了我,誰還敢對您黃副總經理如此無理?”
“你——?”黃副總經理被對方的囂張氣焰壓住了。
青白玉這個名字黃廣軍早就聽說,在省城東江很有些名氣。江湖上傳言,此人手眼通天,黑白通吃,心底十分狠辣,卻獨獨要取一個“青白玉”的名,向世人表白,他有多麼的純潔美白。奇怪,黃副總經理居然想到了江湖這個詞,他是省政府堂堂副總經理啊,政府這邊的三把手,黨的高層領導,居然這個時候能想到江湖兩個字。
有段時間,黃廣軍懷疑,青白玉就是深圳出事後溜回江南的路鑫波兒子路明飛,江湖上傳說的江南太子黨頭號人物,但他又實在拿不出證據,只能人云亦云地跟着瞎想一陣。現在這塊玉咬上了他,黃廣軍更加確信,此人絕非一般,要不,“神童二號”如此絕秘的事,他怎麼知曉?
“神童二號”是三洲藥業開發研製的一種兒童智力開發保健藥,當初爲上這個項目,省裡拿出三千多萬,支持這家民企搞研發,儘快拿出拳頭產品。藺愛芝不負衆望,從北京上海請來專家,反覆試驗,並在西藏專門開闢了一箇中藥生產基地。產品研製成功,爲拿到健字號批文,黃廣軍帶着藺愛芝,幾次跑衛生部,動用一切關係,親自爲三洲藥業公關。功夫不負有心人,“神童二號”最終以最新高科技兒童增智產品上市,在藥店上架,並在江南部分醫院做臨牀試用。一度時期,有關“神童二號”的宣傳報道滿天飛,佔據了全國各大報紙的重要版面,醫藥界更是一片讚譽,稱它是國內醫藥界的奇蹟,是中國孩子的福音。好像有了神童二號,中國孩子就會全部變成天才。藺愛芝又花巨金,請國內一線當紅影視明星做藥品代言人,江南似乎進入了一個“神童二號”時代。
不到半年,出事了。先是幾家醫院反應,個別孩子長期服用“神童二號”後,出現噁心、嘔吐、腹泄等症狀,接着有家長反應,按照廣告宣傳和專家推薦,給孩子買了“神童二號”,前兩個療程沒任何症狀,第三個療程開始,孩子食慾減退,體力下降,出現失眠、急躁、記憶力衰退等症狀。再後來,就有孩子住院,直到八十多名孩子被確診爲腦細胞損傷,百分之六十的孩子伴有心力衰竭。有關方面才提出,對“神童二號”進行成分檢驗,結果發現,“神童二號”含有三種違禁成分,更可怕的,裡面居然檢出興奮劑!
得悉這一情況,黃副總經理緊急召見藺愛芝,問她藥物到底有沒有違禁成分?藺愛芝一開始不說,黃廣軍火了,到這時候藺愛芝還瞞着她,可見這女人有多白癡!
黃廣軍鄭重其事跟跟藺愛芝講:“藺芝啊,你在生意場也不是一天兩天,錢雖是好東西,但有些錢能掙,有些錢絕不能掙。”
藺愛芝顯得不高興,她最不愛聽的就是這類話,拿錢的時候怎麼都不說,錢燙了手,就想把責任往她身上推?澀澀地笑了笑,衝黃廣軍說:“怎麼,良心不安了?”
黃廣軍搖搖頭,他知道藺愛芝心裡怎麼想。女人們往往把政治就理解爲權,以爲有權就有一切,且不知權力跟政治是有很大區別的,權力是政治的延伸品,是政治的外在表現方式,在政治內部,或者說權力跟權力之間,還有很多東西在起作用。這些話他跟藺愛芝講不明白,也不想講,兩人到一起,多的時候是肉搏,是享受,享受完身體,再享受金錢帶來的快感。但這些快感到一定程度,就變成了罪惡感,變成了巨大的壓力。
黃廣軍思忖半天才望着藺愛芝說:“愛芝啊,別用這種口氣說話好不,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得跟我講實話,讓我心裡有數,知道不?”
藺愛芝咬着牙,不說,她就一個心思,傍上高官就是讓他們擺事的,如果這點事都擺不平,還配做什麼高官?她藺愛芝又憑什麼要把身體送給他們?是的,送給他們的是自己還年輕的身體。藺愛芝眼裡忽然有了淚,似乎有很多屈辱一瞬間撲了出來。這些年,她的身體被這幫有着權勢的男人翻過來複過去地反覆肉躪着,賤踏着,他們需要她的時候,一個電話,她就得去陪他們,不管自己的身體是舒服的還是不舒服的,不管自己的心情是高興還是悲傷的。他們來電話了,她就得放下自己的一切,就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高,光光豔豔地去見他們,是爲他們服務,甚至任由他們變態般地推害她的身體。現在,出事了,他們居然跑來責問她。睡她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天?
藺愛芝第一次和黃廣軍相識時,黃廣軍覺得她的身體和麪容是那麼地具有風情,而且那個時候藺愛芝那張俏麗妖媚的臉,讓黃廣軍覺得百看不厭,百玩不夠。那個時候,新鮮的她就如毒品一樣,讓黃廣軍捨不得放手。他明明知道有的女人是沾不得,可他還是爲了下半體的那點快樂,還是和她攪和在一起,而且樂不思蜀。
第一次的時候,藺愛芝是那麼地嫵媚,在黃廣軍面前一點也不膽小,搓着他的肩膀,讓他解她的衣釦,而且整個人還吊在他身上,晃來晃去的,那個時候,黃廣軍確實被她迷得找不到北。
第一次,總是格外地讓人回憶,第一次也總是格外地柔情似海,大約第一次還有新豔感,還有對彼此的認可感以及幻想感在裡面吧,人往記得的總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做那種事,甚至是第一次放縱的時候。
現在,這個女人就在他面前哭着,這個他曾經疼過,激情過的女人就在他眼跟前哭,而他這個堂堂的副總經理,也無法給她任何的安慰,甚至是任何的保護了。這時的黃廣軍心裡是不安的,他怕女人跟他流眼淚,更怕女人把眼淚演變成另一種東西。女人真的變起來也是很可怕的,而且他隨着對她的瞭解,對她的相知,對她,他還是害怕的。這樣的害怕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因爲這樣的害怕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管不住身下的那個東西,這樣的害怕遲早就會暴發。現在,他望着藺愛芝說:“愛芝啊,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你怪我對你關心不夠,體貼不周,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們得儘快想出萬全之策,把這一關度過去。不然……”
黃廣軍閉上眼睛,說不下去了,有些結果只有他能看到,藺愛芝這樣的女人是看不到的。不怪她,政治畢竟不是她們玩的。而且她們也玩不住政治,在政治面前,女人從來就應該走開。這是黃廣軍的理論,可是他們這幫玩着政治的男人,卻偏偏離不開這樣那樣的女人,在他們眼裡,對女人的佔有,就是激發對權利的爭奪和佔有。自古以爲,幾個男人愛江山的同時,不愛美人呢?這兩者之間,作爲男人,誰也不想去丟棄。
“不然會怎麼樣?”過了好一會兒,藺愛芝才望着黃廣東如此問了一句,看來,她還是怕了,她經常傍過那麼多的男人,可是她很清楚,男人靠不住,感情靠不住,身體更是靠不住。再說了,她越來越老了,這具年老色衰的身體,越來越不值什麼了。而最最有用的東西,還是錢,這些年,她變着法子撈錢,只有錢纔可以帶給她安全感,這樣的安全感不是任何一個男人可以給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