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聽到噗通一聲響,卻原來是李樹文在椅子上一滑,差點跌倒。
“局長,您小心。”南羣生在旁邊時刻關注着李樹文的動靜,這時候慌忙伸手扶着自己的老大。
林遠方被尚曉雨這麼一打岔,一時間也沒有注意李樹文這邊,再加上酒喝得終究有點多,反應比南羣生就慢上了半拍。
“小心什麼?我沒有醉。”李樹文一把推開南羣生,搭着林遠方的胳膊,搖搖晃晃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嚷嚷道:“林少,我真的沒有喝醉。您不信,看看這個,我每一個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林遠方攙扶着李樹文,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卻不知道自己這位李大哥究竟想要幹什麼。
李樹文拿起桌上的手包,伸出手來,哆哆嗦嗦地去拉拉鍊。南羣生想上去幫忙,被李樹文醉眼惺忪地一瞪,嚇地趕忙退到一邊。在場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望着李樹文,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見李樹文顫抖着手在手包裡摸索了半天,“啪嗒”一聲,一隻槍套包裹着的六?四手槍掉在桌面上。
乍然間看到掉出來一把手槍,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就往後退了半步,有些驚恐地望着李樹文,生怕這個喝得醉醺醺地局長拿着手槍耍酒瘋。
林遠方也是一驚,他右手還攙扶着李樹文,左手卻把尚曉雨用力一拉,掩藏在自己身後,同時眼睛緊緊瞄着桌上那把手槍,心中暗道只要李樹文去拿那把手槍,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制止。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老司機趙大磊身形如鬼魅一般,已經悄然出現在李樹文身後,他雙眼緊緊盯着李樹文腦後頸窩處。趙大磊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李樹文敢去拿那把手槍,他就毫不客氣地一掌擊在李樹文的頸窩,讓這個中州市政法系統的一哥當場昏厥過去。
南羣生那邊也是一個激靈,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頂頭上司的威勢,劈手就抓起手槍,迅速塞進自己的褲兜裡。挨一頓臭罵不要緊,如果是讓醉醺醺的李局長拿着手槍鬧出什麼事來,那後果就大發了。
趙大磊看到南羣生把手槍裝進了褲兜,這才又身形一閃,退回到角落裡的座位上,現場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手槍上,沒有一個人發覺趙大磊這轉瞬之間的進退。
李樹文渾然沒有注意到現場氣氛的異樣,他甚至沒有發覺手槍掉了出來,被南羣生拿着裝進了口袋。他仍舊伸着手在手包裡可着勁兒摸索,終於摸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一張摺疊地四四方方的報紙,不由得一笑,得意洋洋地把這張報紙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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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報紙,李樹文整個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他鬆開林遠方的胳膊,雙腿微分,腰桿筆直地站在那裡,威風凜凜地雙手抖開報紙,若非是臉色潮紅,任誰也看不出這位李大局長,剛剛至少喝下了兩斤白酒。他雙手拿着報紙,一板一眼地大聲朗讀着:
“十月二十七日,第x屆國際少林武術節順利閉幕,武術節安保工作圓滿完成,實現了預期目標,確保了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重要外賓在中原期間的絕對安全和開閉幕式等重大活動的安全順利進行,確保了武術節場館和中原地區商會面的安全穩定,全省公安戰線的廣大幹警功不可沒。
中州市公安局充分發揮了武術節安保主力軍的作用,全警動員、全力以赴,精心組織、周密部署,工作嚴深細實,出色地完成了省委省政府佈置下來的各項任務,爲保證中州少林國際武術節的安保做出了突出貢獻,爲此,特給中州市公安局記集體一等功,並頒發獎狀。
本屆武術節的安保工作,爲今後做好大型活動安全保衛乃至整個公安工作積累了許多寶貴經驗,在中州乃至中原公安史冊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實踐證明,中州市公安隊伍是一支敢打敢拼、保障有力、決戰決勝的精銳之師,是一支政治堅定、紀律嚴明、作風優良的忠誠隊伍,是組織上放心、人民羣衆完全可以信任的忠誠衛士……”
喝下一斤半高度白酒之後,李樹文還能夠字正腔圓地流利念出這幾百字來,中間一絲停頓都沒有,委實是讓在場所有的人感到驚奇。看來李樹文能夠成爲中州市政法系統的一哥,確實是有真功夫的。
李樹文根本沒有理會衆人怎麼想,他正加重語氣,讀報紙上最後的一段:“全省公安系統要繼續弘揚武術節安保精神,傳承武術節安保經驗,繼續保持奮發有爲、昂揚向上的精神狀態,高標準、高水平、高質量地完成各項公安保衛任務,爲維護我省的社會秩序和經濟發展做出新的更大的貢獻。趙三才,即日!”
聽到這裡,在場的人才明白,這原來是省委書記趙三才在報紙上的批示,不知道怎麼落到李樹文手裡,他這時候酒意上來,就拿出來向大家顯擺。看來這正廳級的領導和普通人也一樣不能免俗,也會有虛榮心作祟的時候。
呂成鵬距離李樹文比較近,就好奇地望李樹文手中看,他這一看,不由得差點笑了出來。原來李樹文手中拿的這份報紙,竟然是《中原內參》的放大了的複印件,而且李樹文這張複印件還拿翻了,趙三才的批示衝着外面,李樹文面對的背面根本就是一張白紙,白花花的一片空白,李樹文竟然能夠對着這一大片空白滔滔不絕地把趙三才的批示全部讀出來,如果不是呂成鵬親眼看到,又如何能夠相信這種奇蹟的發生呢?
唸完,不,應該說是背完趙三才的批示,李樹文依舊是非常興奮,他摟着林遠方的肩膀,親熱地說道:“林……林少,您這份情俺老李心……心領了!”這個時候,他舌頭又大了起來,完全沒有剛纔讀批示的流利。
但是李樹文舌頭雖然大,可並不妨礙青訓班的人把他話的意思聽清楚。什麼?李樹文這個手握重權的中州市政法系統的一哥竟然要領林遠方的情?這是什麼狀況?他們個個都豎起了耳朵,聽李樹文怎麼說下去。
“俺……老李知……知道,如果沒有您在趙書記面前替俺老李說話,趙書記又認得俺老李是老幾啊?又怎麼會給俺老李做親筆批示呢?沒有他的批示,俺又怎麼能夠當上一把手,成爲市委常委呢?俺老李能有今天……”李樹文話還沒有說完,被強壓着的酒勁兒就泛了上來,不由得雙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局長,局長,您不要緊吧?”南羣生這邊連忙扶着李樹文的身子,關切地問道。回答南羣生的是一陣香甜的呼嚕聲。再看李樹文,頭朝天仰着,歪靠在椅背上,半張着嘴巴,,早已經睡着了。他嘴角還掛着一絲晶瑩透亮的口水,隨着鼾聲顫巍巍地一伸一縮的,甚是好看。
林遠方今天這酒其實喝得比李樹文還要多,但是勝在年輕,酒量本來也要勝過李樹文一籌,這個時候反應雖然有些遲鈍,但是內心其實還很清醒。他這個時候已經基本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是姑父趙三才對少林武術節的安保工作做了肯定的批示,李樹文這個主抓少林武術節安保工作的常務副局長再升一格,也就不能理解了。只是按照姑父的性格,很少會做這類的批示的。自己的設計方案在紐約獲獎的事情上新華社內參的時候,姑父做了一次批示,就已經是非常破例了。怎麼這次姑父又會爲少林國際武術節的安保工作做出批示呢?總不能是因爲優勝路派出所那檔子事情吧?這個事情別說姑父不知道,即使姑父知道了,也不會爲這點小事專門去給李樹文做什麼批示吧?
也別說林遠方會想到優勝路那檔子事情,在李樹文心目中,也是想到了優勝路那檔子事情。當初南羣生拿下優勝路派出所副所長劉天定,爲林遠方出了一口惡氣之後,立即把這件事情向李樹文做了彙報——要做一個合格的好部下,做了好事一定要邀功,不然上司怎麼能夠了解你做了什麼呢?李樹文聽到之後,一邊指示南羣生要嚴肅處理劉天定那個蠢貨,一邊盤算着什麼時候見了林遠方,再說道說道這件事情,雖然說南羣生處理很得當,林少年輕氣盛,誰知道心中會沒有疙瘩呢?只是林遠方隨後就到白牆縣任職,李樹文一直找不到機會而已。
就在李樹文爲這件事情患得患失的時候,趙三才的批示下來了,緊接着中州市委做了決定,把李樹文提到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一把手的位置上,而與此同時,省委也同意了中州市委的請求,正式下文任命李樹文爲中州市委常委。這一切來的如此突然又如此順利,李樹文只能把自己的好運歸功於省委書記趙三才的批示。而趙三才爲什麼會一反常態地爲他李樹文做批示,李樹文在找不到其他理由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地推想到自己傾心結慕的好兄弟林遠方林少身上……那麼實際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是任老在觀看少林武術節期間,隨口稱讚了一句武術節的安保工作。趙三才又一貫重視老首長的意見,所以纔在《中原內參》上做了批示……鑑於林遠方和任老的血緣關係,李樹文把這個功勞記在林遠方身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