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沒有想到,好好的生辰宴,怎的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此刻的蕭瑾瑜已經被移至了乾清宮的內殿裡,此刻皇后娘娘與一衆嬪妃皆跪在一旁,甚至還有些隱隱的啜泣聲。
“有何可哭的?皇上這還好好的躺在此處呢,你們哭個什麼勁!”
皇后聽着背後傳來的聲音,忍不住開口嚴厲的說了一句。
身後的聲音戛然而止,沈安容一直低着頭,心裡卻是一陣說不清楚的感覺。
微微擡眼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蕭瑾瑜。
此刻他面色深沉,躺在那裡緊閉着雙眼,不知爲何,沈安容心裡溢出了一絲心疼來。
突然想起來,自己每一次受到了傷害,醒來以後,蕭瑾瑜總是坐在榻邊,陪着自己。或是執着自己的手。
這一次正好反了過來,沈安容終於是能體會到了一些那種感覺。
突然感覺到眼睛有些酸脹酸脹的,沈安容微微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
一旁的如意見着自家娘娘的動作,以爲她是身子不適了,神情變得有些擔憂,看了過去。
“皇上,皇上您醒了?”
正在此刻,李德勝的聲音傳了出來,緊接着王太醫也開口說着:
“皇上,您現下有何感覺?龍體可是覺着有何不適?”
底下跪着的一幫女人一下都擡起了頭,向着榻上看了過去。
而此刻一直在一旁候着的蕭瑾玧也擡起了眼。
“朕,無妨。只是覺着五臟六腑裡略微有些不適之感,彷彿,彷彿百爪撓心,有無數小蟲子在抓撓一般。”
蕭瑾瑜的語氣雖然有些虛弱。但是仍舊不減平日裡的威嚴。
王太醫此刻一臉的疑惑,彷彿有些想不明白一般。
“皇上這……也許是着了風寒,身子難免有些不適的反應,想來也是不要緊的。”
王太醫開口應了一句,低首解釋道。
蕭瑾瑜點了點頭,而後便沒有再說什麼。
而此刻,殿內跪着的一羣女人都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既然皇上無事便好,王太醫,你要仔細着些給皇上開好方子,皇上的龍體向來有你打理着,想來你也是明白的。”
皇后也是鬆了一大口氣,開口認真的吩咐着。
王太醫應了一聲,低眉恭謹的應道:
“老臣知曉了,皇后娘娘放心便是。”
而此刻,誰人都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蕭瑾玧。微微揚起的嘴角。
瞧着文瑄帝醒了過來,聽着王太醫話裡的意思,彷彿無甚大礙。
皇后想了想,緩緩起了身,而後開口吩咐了一句:
“好了,皇上如今龍體欠安,需要靜養,你們便莫要在此處打攪了。近日裡。無事便莫要來乾清宮擾了皇上的清靜,有何事來鳳棲宮內向本宮稟報便是。”
“是,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沈安容隨着衆人應了一聲,並未擡頭。
眉頭微微皺了皺,沈安容覺着肚子似乎有些不妥。
“好了,無何事你們都退下吧,這裡有本宮和太醫照料着就是了。”
見着衆人應了下來,皇后又開口說了一句。
然而這一次還沒等大家迴應,蕭瑾瑜卻先開了口:
“皇后忙碌了一晚上,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朕這裡有王太醫和李德勝伺候着就是了。”
“皇上,臣妾不放心您一人在此,不如還是讓臣妾在身側伺候着。”
皇后面色滿是擔憂,開口應了一句。
而蕭瑾瑜態度卻是異常的堅定,又開了口:
“朕說不必了就不必了,一些小小的風寒,何需這麼多人在此伺候着,全都回去,留王太醫一人在此便可!”
蕭瑾瑜突然的發作讓衆人一愣,尤其是皇后,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后這是關切文瑄帝的龍體安康,話語裡也並無任何的不妥。
文瑄帝突然的怒意,反倒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聽着更像是在急切的極力掩飾着些什麼一般。
“皇上莫要動氣,是臣妾多言了,皇上恕罪,既然皇上想要靜養,那臣妾便帶着她們回去就是了。”
皇后趕緊跪了下去,開口說着。
而此刻的沈安容精神已經有些飄忽,肚子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依着沈安容的經驗來說,怕是自己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見着蕭瑾瑜沒有再說話,皇后起了身,表情嚴肅的帶着衆人離開。
沈安容起身時忍不住踉蹌了一下。如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只是整個乾清宮殿內人太多,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她這裡的動靜。
而蕭瑾玧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瞭然一笑。
看起來,有些計劃可以回去好好同葉丞相商議一番了。
出了乾清宮以後,沈安容感覺越來越強烈,一定不可能撐回雍華宮了,但是沈安容仍舊堅持着。
終於,還是未能堅持住,撫着肚子彎下了身子。
“娘娘,娘娘您這是怎的了?”
如意輕聲驚呼,雖然聲音很小,但還是讓一衆沒有走遠的女人聽見了。
“如意,本宮怕是?快要生了,快些扶本宮回雍華宮內。”
沈安容斷斷續續的說着,彷彿已經不能完整的說出一整句話來。
如意心裡一驚,趕緊應了一聲,扶着沈安容起來。
而此刻,皇后娘娘已經又折返了回來。
“熙淑妃這是……”
“回皇后娘娘,熙淑妃娘娘怕是快要生了,現下容不得耽擱,奴婢需趕緊扶娘娘回宮去。”
如意顧不得那般多了,開口急急的向着皇后回了一句。
皇后聽完以後,面兒上也急了起來,趕緊吩咐人傳了轎輦來。
“都當心着些。快些將熙淑妃送去雍華宮,另的竹心,你趕緊去太醫院請太醫來,穩婆呢?穩婆可已選好了?”
皇后仔細的交待着,又開口問了一句。
故意一邊緊抓着沈安容的手,跟着轎輦疾步走着,一邊開口應着皇后娘娘的話。
“回皇后娘娘,穩婆前幾日已經在雍華宮偏房裡住下了,就是預防着娘娘腹中的皇嗣突然有何意外。”
皇后點了點頭,便也沒有再問什麼。
這下可好了,本來剛從乾清宮出來準備各回各宮的一羣女人,現下又悉數聚在了雍華宮內。
“本宮記着,熙淑妃離着預產還有些日子,今日這是怎的了?怎會突然就這般了?”
皇后頭一個開口問了一句。
如意也不知曉到底是爲何,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依着臣妾看起來,怕是熙淑妃要早產了。”
無人應答,嫺貴妃便開口應了一句。
等到了雍華宮內,李書玄已經在殿內候着了。
見着一羣主子走了進來,李書玄還有些怔愣。
“微臣給皇后娘娘請安,見過各位主子娘娘。”
李書玄趕緊跪下行了一禮,開口恭恭敬敬的說道。
而方纔已經接到消息的吉祥,此刻迎了上去,與如意一同將沈安容扶到了榻上。
早已吩咐好的產婆,此刻也已經準備好了。
先讓李書玄診了脈。診完後,李書玄自覺的默默退了出去。
而兩個穩婆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吉祥在殿內伺候着,而如意則出去,給各位娘娘主子都端了茶。
“李太醫方纔診脈如何?熙淑妃這可是要生了?”
見着李書玄退了出來,皇后開口問了一句。
李書玄又跪了下去,開口回答道:
“回皇后娘娘,熙淑妃娘娘恐是要早產。”
“怎的會早產?熙淑妃這一胎照料的甚是仔細,怎會無故早產?”
皇后又疑惑的開口問了一句。
“回皇后娘娘,依着目前來看,熙淑妃娘娘此番早產突然,但是並無甚不妥,許是因着娘娘身子的自身緣故。”
李書玄開口應了一聲,倒讓皇后心裡鬆了一口氣。
若是因着自己的身子,那這可怨不得皇后娘娘了。
皇后又吩咐了兩句,便沒有再說話,同一衆人一起等着。
而此刻的乾清宮內,王太醫扶着蕭瑾瑜坐了起來。
“皇上,您覺着可還好?龍體可還有何不適?”
王太醫擔憂的問了一句,看着文瑄帝。
“不打緊的,朕這身子還有什麼承受不來?”
蕭瑾瑜開口說了一句,聽在王太醫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而此刻殿外出現了李德勝的聲音。
“皇上,方纔雍華宮傳來消息,熙淑妃娘娘怕是要早產了。”
蕭瑾瑜一下便坐了起來,急聲問了一句:
“怎的好好的突然就早產了?現下如何了?你進來向朕稟報。”
李德勝聽見了文瑄帝的話以後,趕緊推門走了進來,跪了下去稟報道:
“回皇上,奴才方纔接到雍華宮傳來的消息,熙淑妃娘娘彷彿是要早產,但是並非意外,而且是因着熙淑妃娘娘身子的緣故,想來並無甚大礙。”
聽到這裡,蕭瑾瑜才鬆了一口氣,而後交待了一句:
“好了,你多注意着些熙淑妃的動靜,有何隨時來向朕稟報。”
“是,奴才遵旨,皇上您的龍體……”
“無礙的,有王太醫照料着,朕心裡有數。”
文瑄帝開口應了一句,李德勝便趕緊退了下去。
而此刻的丞相府內,葉志遠與蕭瑾玧兩人相對而坐。
“九王爺突然前來,怎的今日也不避着嫌了?”
葉志遠端起年少的茶用了一口,開口語氣裡聽不出是打趣還是嘲諷。
然而蕭瑾玧並未曾同他在意這些,而是開口說了一句:
“本王記着,葉丞相曾同本王說過一些事情,本王如今覺着時機成熟了,有些計劃,也可以開始行動了。”
這回換葉志遠有些怔愣。
“還恕老朽不能明白九王爺話裡的意思。”
葉志遠淡淡的說了一句,看向了蕭瑾玧。
這一次,蕭瑾玧卻未急着開口了,而是端起茶飲了一口。
“看來這丞相府內消息還是有些閉塞啊,今日皇上的生辰宴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丞相竟然毫不知曉。”
蕭瑾玧搖了搖頭,淡淡的說着。
然而葉志遠卻沒有再接下他的話,等着她繼續說。
“皇兄生辰宴上突發疾病,口吐鮮血。怕是……時日不多了。”
蕭瑾瑜淡淡的說了一句,一句話讓葉志遠愣在了那裡。
片刻後,卻是大笑了起來。
“果然,就連上蒼都是助着本相的,九王爺,老朽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是這般,你我二人的大計,如今便可提上日程了。”
葉志遠爽朗的大聲說着。但是隨即又想起了一個問題。
“不過,九王爺如何得知皇上時日不多了,莫不是太醫已經診出來了?那爲何本相從未曾聽聞這般消息從宮裡傳出來?”
葉志遠突然憶起此事,開口問了一句。
“有些事,葉丞相不必問的這般清楚。如今本王與葉丞相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本王自然不會胡言亂語,丞相若是不信本王,那便儘管繼續等着所謂的時機去吧。”
蕭瑾瑜平靜而又冷漠的開口說了一句。
葉志遠看了一眼蕭瑾玧,沉默了下來。
片刻過後,突然又開了口:
“九王爺這是何話,老朽怎會對九王爺的話有了疑慮?九王爺多慮了,今日時候有些晚了,過兩日老朽自然會去九王爺府親自拜訪,一同商議你我二人的大計。”
葉志遠開了口,又說了一句。
而他的話倒也不讓蕭瑾玧意外,左右自己同他並未有任何的交情。他這般懷疑自己倒也無可厚非。
沒有多餘的話,蕭瑾玧並未再多做停留,便離開了丞相府。
此刻的雍華宮內,正巧是忙的熱火朝天。
內殿內,接生的穩婆語氣裡帶着些着急。
“熙淑妃娘娘,奴婢先向娘娘請罪,一會兒娘娘生產之時,奴婢會大聲提醒着娘娘該如何做,請娘娘按着奴婢的提示用力。”
開口先向沈安容請了罪,而後說了一句。
沈安容自然是知道,這些穩婆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嬤嬤了,自己這一胎可否能安全降生,多半還要看她們。
“嬤嬤不必擔憂,到時儘管大聲說便是,只要本宮腹中的皇嗣能安全的降生,本宮自然是什麼也不會怪罪的。”
強忍着陣痛,沈安容開口應了一句。
那嬤嬤點了點頭,這是跟這種明事理的主子說話還是比較容易一些。
“去把準備好的蔘湯端過來給熙淑妃娘娘用些補充一下體力。”
老嬤嬤吩咐了一句,吉祥趕緊將蔘湯端了上來。
“娘娘,您先用些蔘湯,保存着些體力,一會兒怕是娘娘需要耗費不少勁兒。”
吉祥一邊喂着沈安容喝參湯,一邊開口說着。
沈安容扯出了一個微笑來,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兒。
誰知吉祥在想什麼,竟有些紅了眼眶,還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了頭去。
沈安容心裡有些暖暖的,她明白吉祥在擔心什麼,只是不願意說出來。
一直坐在殿外的皇后娘娘與其他主子,茶都喝了好幾盞了,卻還沒聽到內殿裡傳出任何的動靜。
這時,正好吉祥走了出來。
“熙淑妃現下如何了?肚子裡的皇嗣可還好?”
皇后開口問了一句,吉祥趕緊跪了下去。開口應道:
“回皇后娘娘,娘娘現下一切都還好,腹中的皇嗣想來過些時候便能出來了。娘娘讓奴婢來同皇后娘娘稟報一聲,讓娘娘您莫要擔心,皇后娘娘勞累了一整日,這雍華宮裡有太醫和接生的穩婆在,自然是穩妥的,熙淑妃娘娘實在心中有愧疚。望皇后娘娘和衆位娘娘便先回宮歇着。”
吉祥開口,將沈安容方纔交待她的話悉數說了出來。
“這是何話,你進去帶了本宮的話,讓熙淑妃莫要再思慮這些事情,她腹中懷的是皇嗣,本宮照料着這是本宮本就該做的,她若是覺着愧疚,便將皇嗣平安康健的生下來便是對本宮,對皇上最大的報答了。”
皇后又開口,語氣甚是嚴肅的說了一句。
吉祥趕緊應了一聲便又走進了內殿裡。
而其餘的嬪妃們,更是無一個人敢離開。
皇后娘娘都沒有要離開,在這裡穩穩的坐着,那她們還有何人敢提及離開。
一直到了後半夜,衆人還是依舊坐在那裡,只是看得出來,有些人坐姿明顯已經有了些倦怠。
而再看向皇后娘娘,還是那副端莊的樣子。
嫺貴妃默默收回了目光,心裡不禁感嘆,不愧是皇后娘娘,果真是旁人比不得的。
就在這安靜的氣氛中,突然一陣叫喊聲傳了出來。
衆人都明白,這熙淑妃終於是要生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覺得那慘烈的叫喊聲一直縈繞在耳邊。
有些嬪妃臉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變了。
這叫喊聲,聽着實在是讓人心裡發顫。
也沒人注意到了什麼時刻,總之,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了出來。
不知衆人心裡卻是如何想的,臉上反正都是一片欣喜的樣子。
這時,內殿裡吉祥頭一個走了出來。
臉上還有些淚痕來不及擦去,走到了殿中央,便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