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警方在一個十分偏僻的路段,找到了郭敏儀的車子和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經過dna鑑定,那具屍體確實是郭敏儀無誤。
從現場的情況來判斷,初步認定郭敏儀因爲情緒失控,不小心將車開下了山崖。車子滾落山崖之後,在崖底起火,將人和車子都燒得面目全非。
林智淵被警方通知趕到現場,見到郭敏儀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當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那畫面經過記者的鏡頭髮布出來,當真感動了許多不知情的人傖。
裴以恆看到的時候,笑得十分冷酷且不屑。林智淵果然是條老狐狸,還是一個潛伏的影帝。要不是知道真相,他都要被林智淵的演技給騙過了。
林熙和看到媒體的報道,着實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她也不願意自己的父親是個冷酷無情的殺人犯袋。
裴以恆見她整個人放鬆下來,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道:“好了,現在你可以放心了。事情跟你爸爸沒有關係,咱們也不用糾結是不是要幫他的問題了。我就說嘛,你這個小傻瓜,就喜歡杞人憂天。”
林熙和被他數落了一番,反而靠着他愉快地笑了起來。“怎麼的,你現在是得理不饒人是吧?”
“饒!必須饒!別人可以不饒,我家媳婦兒怎麼能不饒呢?”裴以恆立馬狗腿地表示,並且發表了一通讓人噴飯的言論。
林熙和被他逗得樂不可支,最後氣不過,將她按在沙發裡着實打了一頓。
裴以恆一邊嗷嗷叫,一邊趁機吃豆腐吃得很歡。
……
與此同時,林家大宅,主人臥房裡的林智淵將臥室的門窗關上,窗簾也拉上之後,人躺在牀上愜意地舒展着身體。閉着眼睛,掩不住嘴角的笑容。
李媛死了。郭敏儀也死了。該死的賤人,都死了,怎不讓人心情愉悅?
林智淵緩緩地睜開眼,視線落在牀頭的婚紗照那。忍着一股翻涌而上的衝動,纔沒有把那幅婚紗照給摘下,然後撕碎。
再忍它幾天好了!
林智淵吐出一口氣,突然起身。他走過去,費了一番氣力將衣櫃挪開來。然後將背後的暗格拉開來,暗格裡放了一個精緻的錦盒,長寬跟a4紙差不多。
林智淵並沒有馬上將錦盒捧出來,而是就這麼凝視着它,那專注而深情的眼神,就像是凝視自己的愛人。
靜靜地凝視着錦盒許久,林智淵才艱難而鄭重地伸出手,顫抖着指尖,輕撫上錦盒的表面。錦緞的質感極佳,就像愛人白皙細膩的肌膚給人的手感,讓人眷戀之深,終此一生也難以忘卻。
翠濃,翠濃……
林智淵一次次地在心底呢喃着這個名字。它的一切都已經屬於記憶,卻刻在他心頭最深的地方。每一次想起,都會隱隱作痛。
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林智淵猝然閉上眼睛,攔阻記憶的美好與現實的殘酷刺激出來的溼潤。他知道,許多人都在罵他,罵他冷酷無情,罵他禽獸不如。不過,那都不要緊,他覺得自己是對的,就夠了。
再次睜開眼睛,林智淵已經將所有的情緒沉澱在眼底。他珍重地將錦盒捧在掌心裡,就像它是自己的愛人一般。
錦盒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跟鬱翠濃有關。這麼多年,他一直將這些東西收藏在這個小小的暗格裡。在無人的時候,纔敢打開來看一看。
現在,郭敏儀那個賤人已經死了,他再也不用有任何顧忌了。他喜歡看就看,他喜歡想誰就想誰,他喜歡把一切給誰就給誰,誰也管不着!
林智淵將錦盒打開來,最上面是一張唯美浪漫的照片。
漫天花雨裡,女人靠在男人肩頭上,面上是美麗動人的笑容。還調皮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那美麗的花瓣。男人低頭凝視着她,目光柔和而深情……
任誰見了這張照片,都知道他們是彼此深愛的一對兒。如果他們能夠在一起,一定會幸福一輩子。
可是,這一切,卻讓李媛那個賤人給毀了!還有郭敏儀那個賤人,都是賤人!該死的賤人!
林智淵的眼裡又折射出刻骨的仇恨,讓他的眼珠子浮上一抹抹血絲,看着十分嚇人。
敲門聲突然響起。林耀東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
林智淵手上的動作一頓,將錦盒往被子裡一藏。從抽屜裡拿出一瓶子液態的東西,往眼睛裡滴了兩下。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來,眼珠子有些紅,一副哭過的樣子。
往鏡子裡看了看,再把頭髮和衣服弄亂了,林智淵才拖着沉重的腳步過去開門。
門外,林耀東端着一托盤的食物,看着他的眼神帶着濃濃的擔憂。“老爺,你該吃點東西了。你從昨天下午到現在粒米未進,身體會受不了的。”
“拿走吧,我沒什麼胃口。”林智淵敷衍地擺擺手,就打算把門給關上。
“老爺,節哀順變。人是鐵飯是鋼,多少吃一些。”林耀東將門頂住
tang,端着托盤進來,放在了桌子上。
林智淵皺起眉頭。“在那放着吧。沒事兒別來打擾我,我想一個安靜安靜。”
林耀東又叮囑了幾句,就退了出去。
林智淵將門反鎖之後,馬上在桌子邊坐下來,端着飯碗大快朵頤。演戲歸演戲,他可不會虐待自己。
一托盤的東西,林智淵全都解決了。喝完最後一口濃湯,他有些心滿意足地撫了撫胃部。吃飽喝足的感覺,真好。
休息了一會兒,林智淵爲了掩蓋真相,將所有的碗筷地清洗了。這種事情根本不是他會做的,所以一會兒下人見到了,肯定會懷疑他根本就是把東西全部倒進了馬桶。爲此,林智淵故意將洗刷碗筷的第一道水倒進了馬桶,並且沒有按下衝洗鍵。
做完這一切,林智淵泡了一壺茶,慢條斯理地喝了小半壺。這時候胃裡的食物也差不多消化了,他就進浴室泡了個舒服的澡。
從浴室出來,林智淵又悠然自得地將頭髮吹乾,然後躺進被窩裡,睡了個天昏地暗。在大家以爲他正傷心欲絕,一個人躲起來偷偷難過的時候,他正在黑甜的睡眠裡,做着無人知曉的美夢。
人生就是一場戲。誰的演技好,誰就能夠贏得大家的認同。
……
縱然知道郭敏儀死了,父親未必會傷心難過,林熙和還是覺得要去看一看他。
林熙和先給林耀東打了電.話,得知林智淵已經一整天不吃不喝了,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跑這一趟。
“要不要我陪你去?”裴以恆放下手裡的報紙,轉頭問道。雖然他可以一萬個肯定,郭敏儀死了,林智淵不僅不會難過,反而會拍手叫好,但既然林熙和擔心,他也不介意陪她跑一趟。去欣賞一下林智淵的演技,借鑑借鑑經驗也不錯的。
林熙和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父親對裴以恆本來就已經有成見了,在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該給他添堵。
“那我找個人送你過去。”林智淵是個喪心病狂的傢伙,裴以恆根本不放心林熙和單獨跟他相處。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發起瘋了,就直接對林熙和動手了。
林熙和張嘴,拒絕的話已經到脣邊了,又吞了回去。因爲,她明白裴以恆的顧慮。既然派人跟着他比較放心,那就跟着好了,反正也不影響。“好。”
裴以恆勾脣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等我一會兒。”說着,就站起來打電.話叫人了。
林熙和放鬆身體靠在沙發裡,看着裴以恆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
這個時候他已經斂起了面對她時那種吊兒郎當到搞笑的姿態,變得沉穩睿智,像一隻蟄伏的獵豹。明明毫不張揚,偏偏又異常的耀眼,就像有一層光環在他四周縈繞着一樣。
林熙和想起那句俗到不能再俗的話——認真的男人最帥!
莫名的,林熙和有些想笑。
裴以恆一轉頭,就捕捉到了她面上的笑容,兩句話把事情給交代了,轉身大步向她走來。
林熙和見他大步而來,突然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起婚禮那天,他從紅毯的那頭走向她,承諾一生一世的陪伴。
“笑什麼?”裴以恆直接欺身壓向她,親吻她嘴角的弧度。不管在一起多久,他始終對她的一顰一笑着迷至深。尤其是她笑的時候,總讓他欲罷不能。
林熙和嘴角的弧度始終沒有落下,眼眸都帶着笑。就這麼看着他,愣是不回答,一副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的樣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快得徹底亂了節奏。
裴以恆靜靜地凝視着她,很突然的,將耳朵湊近她心臟的位置。然後,他非常嘚瑟囂張地仰起臉來,那笑容真的極度囂張。“這是爲我而跳動的。”
林熙和一把推開他的臉。“不好意思,在我還在我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它就已經會跳動了。所以,它跳動跟你沒什麼關係,你想多了。”
裴以恆低低地笑。“我是說,這個節奏是爲我跳動的。你敢否認?”
“當然!”林熙和微微揚起下巴,一字一字地道,“裴三少,它真的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想多了。”
“真的沒有嗎?你發誓?”裴以恆單手摸着下巴,十分嚴肅且認真地思考。“用什麼發誓呢?”
“用你的頭!”林熙和一把推在他的腦袋上,打算趁機溜人。
裴以恆一把將她按回去,露出她熟悉的流.氓笑容。“用我的頭沒問題,問題是哪個頭?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林熙和被他的不要臉給嗆得驚天動地般咳了起來。
……
裴以恆安排的人很快就到了,開着一輛經過改裝的黑色的車子。從外面,看不到裡面任何的東西。
林熙和猜測,這車子的性能定然是極好的,玻璃肯定也是防彈的。
裴以恆派來給她開車的是一箇中等個子的小夥子,長相很低調,悶聲不吭的,存在
感並不強。不過林熙和無意中對上了他的眼睛,頓時心裡一顫。這人,絕對是個高手。
看到裴以恆這副陣仗,林熙和有些哭笑不得。她是要去見自己的父親,又不是去見仇敵,這副嚴陣以待的樣子,是不是太誇張了?不過,她到底沒有提出抗議。說實話,她心裡讓他這一番舉動捂得暖暖的。如果不是真的在乎她,他絕對不會費這一番心思。
“你叫他鷹就行了。”
林熙和坐在車子裡,情緒終於沉澱下來。想到郭敏儀的死,她談不上傷心,但對於一個生命的流逝,多少有些不舒服。想到父親、母親、鬱翠濃和郭敏儀這些人之間的感情糾葛,她也不免心有感慨。
一直到車子到了林家大宅,林熙和的思緒仍未能完全平復下來。她擡眼看向那扇厚重的勾花鐵門,心情更加波動了起來。這裡本該是她的家,她卻覺得自己像客人,這裡的人也都把當客人來看待。
家,不像家。想想便覺得悲哀。
車子開進了大門,一路停到別墅的門前。
鷹下了車,爲她打開車門。
林熙和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才下了車,並習慣性地道了一句“謝謝”。
鷹對她的道謝不予迴應,並迅速地退到她身後。彷彿一道影子,就這麼如影隨形。平常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需要的時候,他會成爲一道保命的護身符。
林熙和邁步往屋裡走,剛入門口,就碰上林耀東向她走來。她微微點了點頭,喊了一聲。“耀叔叔。”
“大小姐,你來了。”
林熙和再次點點頭,視線掃過客廳,並未見到父親林智淵。“爸爸呢?”
“老爺在臥房裡。從昨天下午回來到現在,他一直沒出來過,也不肯吃東西。端進去的東西,全都被他倒進了馬桶裡。”說着,林耀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林熙和微微皺眉。“我進去看看他。你讓人準備點吃的東西,我一起端進去。”
“好。我馬上讓人準備。大小姐,你先坐一會兒。”說着,林耀東又看向她身後的人。“這位是?”
林熙和甚至沒看鷹一眼,十分淡然隨意地道:“他是我的司機。”
林耀東也知道林熙和跟林智淵最近矛盾重重,心下了然,也就沒多問。
林熙和在沙發上坐下來。
鷹一聲不響地站在她身後。
下人馬上奉上熱茶。“大小姐,請喝茶。”
林熙和淡淡地點了個頭。再一次深刻地感覺到,自己對這個家來說壓根就是客人。就連下人對她的態度,也像對客人一般恭敬而客套。從她多年前走出這個家開始,一切就已經回不去了。
沒多久,在林耀東的張羅下,下人就端上了一托盤的食物。熱氣騰騰,香氣繚繞。
林熙和馬上放下手裡的茶杯。“耀叔叔,麻煩你去幫我叫門。”
“是。”
林熙和端着托盤,跟在林耀東身後。
林耀東敲門喊了好一會兒,門後的人才有迴應。“老爺,大小姐回來看你了。”
林熙和屏住呼吸,等待着門後的反應。
“我現在誰都不想見,你讓她回去吧。”林智淵的聲音比平常更低啞,還帶着一股疲憊的氣息。
林耀東爲難地看向林熙和。
林熙和既然跑了這一趟,她料到會有這個可能了。於是直接道:“爸爸,要麼你自己打開門,要麼我讓人把門給撬了,你選一個吧。”
林耀東有些驚愕地瞪大眼睛,很快又忍不住笑了。大小姐果然是最像老爺的孩子,這股霸道的氣勢像極了老爺。縱然她是柔弱的女子,這股氣勢也不曾削減分毫。
臥室裡,林智淵整張臉都黑了起來。本來被人打擾了好夢,這脾氣就上來了。現在還被林熙和這麼威脅,他更是氣得想揍人。但是,他清楚林熙和的性子,她是真的會讓人來撬門。
“等一下。”
無奈,林智淵只得起來,走進浴室去將自己打理一番,使得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傷心頹廢了一整天的樣子。
等門打開的時候,林熙和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林智淵。衣衫皺巴巴的,頭髮亂糟糟的,眼睛泛紅,下巴盡是鬍渣……總之,任誰看了都能體會到他的傷心難過。
“爸爸……”林熙和喊了一聲。
林智淵臉色十分不好,見到林熙和更是一副很不樂意的樣子。“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如果沒事,就趁早回去,免得一會兒有人擔心我對你怎麼樣。”
說着,林智淵瞥了一眼後面跟影子一樣跟着的鷹。他知道,這肯定是裴以恆的手筆。裴以恆的這一安排,着實把他氣了個結實。若不是隱忍慣了,他恐怕會當場失態。
林熙和明白他的意思,但沒接這個話,只是說:“我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你還是回去看該看的人吧。”林智淵直接想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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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熙和伸手去擋。單手端着托盤,她的手腕力度不夠,差點就打翻了。
這時,鷹無聲無息地靠前一步,托住了托盤的底部,另一隻手推開了門。林智淵那點力氣,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兒玩玩似的,門一下子就敞開了。
林智淵的臉面沒地方放,氣呼呼地轉身,重重地在沙發裡坐下。
林熙和沒讓林耀東和鷹進來,自己一個人端着托盤進去了。將東西放到桌上,然後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來。
林智淵冷哼一聲,將臉撇到一邊。
林熙和將托盤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在桌子上擺放出最理想的狀態,方便林智淵進餐。“我聽耀叔叔說,你從昨天下午起就沒有吃東西了。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不進食會出問題的,多少還是吃點吧。”
“你來這裡,難道就是想勸我吃東西?如果是,那不好意思,我無福消受。”
林熙和聞言,淡淡一笑。“說實話,不是。”
“那你來幹什麼?”林智淵的眉頭死死地皺了起來。配合着他那雙紅眼睛和下巴的鬍渣,看着有些瘮人。
林熙和沒有看他,拿起湯勺,將湯舀到飯碗裡。裝滿了,就輕輕地放到林智淵的面前。“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恨我媽媽,她死了。你恨郭敏儀,她也死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覺得世界都清淨美好了?”
“是又如何?”
林熙和收回手,迎上他的視線。“我聽說了,林熙晨懷疑你殺了郭敏儀。如今得知這事兒跟你沒關係,我確實鬆了一口氣。不管你恨不恨我,也不管你想不想認我這個女兒,我都希望你跟能夠安安穩穩地度過未來的每一天。”
林智淵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冷哼了一聲,再次撇開臉。
林熙和緩緩地站了起來。“你不該欺騙耀叔叔,他是真的擔心你。”
“林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