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裴家的事情,林熙和一向不過問。不過這次事關公公婆婆的安危,林熙和倒是難得的關注了一下裴以恆調查的進度。
當時兩個人吃過晚餐,一窩臥室的沙發上看電視。“事情查清楚了嗎?”
裴以恆不動聲色地看着她,見她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於是道:“基本上清楚了。”
“哦。”林熙和淡淡地應了一聲,沒問他都查到了什麼。她起身拿了睡衣,進浴室去洗澡了。
自從綁架的事情被揭穿之後,裴以恆面對林熙和多少有些忐忑。尤其是林熙和幾次下意識地對他表現出抗拒之後,他的這份忐忑就怎麼也消不下去片。
以前,他覺得自己是懂林熙和的,能準確地把握她的真實情緒。可是因爲這份忐忑,他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就像剛剛她那麼隨口一問,他忍不住猜測,她是不是懷疑他是背後操縱一切的人?
聰明絕頂、沉穩幹練、膽色過人的裴三少,在遭遇愛情之後,也不可避免的有患得患失的時候櫨。
其實,林熙和完全沒別的意思。裴毅跟雲妙風是裴以恆的親生父母,是她的公公婆婆,她這個做兒媳婦的不聞不問,未免惹人詬病。
事實上,自從那天之後,林熙和私下裡已經給雲妙風打過幾次電.話問候了,跟裴以恆也回了兩次裴家大宅去探望。
林熙和她關心調查的進度,只是希望能夠儘快有個結果並採取對策,避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裴以恆卻由此衍生出了無數的猜想,令人不安的猜想,令人不爽的猜想。他對兩個人目前的這種狀態十分心焦,卻也沒有辦法一舉令他們恢復從前的狀態。
要解決出現危機的信任問題,比一開始攻克林熙和的心房要難得多。兩個人只要有了一絲的離心,哪怕不會因爲年久日深而完全碎裂,也很難恢復到原本的完整狀態。都說破鏡重圓,可鏡子要真破了,豈是這麼容易重圓的?
有時候,裴以恆覺得自己就像走在沼澤地裡,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前方卻始終看不到盡頭。這種感覺,非常糟糕。
偶爾火氣上來,裴以恆很想將林熙和逮過來嚴刑拷問,問她到底想怎麼樣。可是對上林熙和冷冷淡淡的態度,這股火氣迅速地熄了。要命的是,火氣雖然熄滅了,煩躁卻並沒有隨之消失。
男人的身體構造決定了他在某些事情上的處理方式!他若是煩躁,害怕失去一個女人,那麼最常用的辦法就是把她鎖在懷裡,不停地佔有她的身子,以此來確認自己還擁有她!
眼見林熙和進了浴室。換了以往,裴以恆絕對是毫不猶豫歡天喜地黏上去,來個鴛鴦浴什麼的。現在,他雖然很快就跟了進去,心情卻不那麼美。
林熙和正在脫衣服,兩條手臂無聲無息地就纏了上來。她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又放鬆下來。
就是這種反應,讓裴以恆十分挫敗。他花了無數的時間和心血,才終於攻破她的心房,讓她完全朝他敞開那個從不曾示人的世界。如今因爲裴以皓的一張照片,這份幸福變得有些搖搖欲墜了。
裴以恆一把將林熙和的身體轉過來,額頭抵着她的。“媳婦兒,你要我怎麼做?怎麼做,你才能不抗拒我?”
林熙和愣了一下,她不明白裴以恆怎麼突然這樣的態度。她在抗拒他嗎?她也說不清楚,不過現在對他說的話,她會下意識的斟酌審視,辨別它的真假。
“你是不是已經不再信任我了?”裴以恆憋了這麼多天,終於忍不住跟她敞開來談。他直覺如果他們再這麼捂着這抹裂痕,那他們遲早有一天會真的完蛋。
“我沒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只是什麼,林熙和自己也說不清。有些反應是本能,她都還沒意識到,就已經做出來了。
裴以恆明白她的意思,她還是想跟從前一樣好好過日子的,只是懷疑就像無意間掉落在土地裡的小種子。它很小,掉到地面很難找到,無聲無息的。可誰也不知道它會在哪天突然長出來,直到成爲根鬚發達的參天大樹。
“不管我曾經做過什麼,都只是爲了能夠跟你在一起,能夠安穩長久至一輩子。你不明白,你對我意味着什麼……”
林熙和在他的聲音裡聽到了無奈和無力,她心裡也不是滋味兒。靜默了一會兒,她伸出手回抱他。“我知道。你給我一點時間。”
“好。”裴以恆攬住她的腰,低頭吻住她的脣。“你男人心情不好,你是不是該安慰安慰?”
林熙和不說話,主動伸手去解他的皮帶。她不明白男人爲什麼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都喜歡做這事兒。不過,既然他想要,那就做好了。
當兩個人緊緊糾纏在一起之後,林熙和暈眩的腦海裡一閃而過那天夢裡淫.靡的畫面。
她真的不是故意折磨裴以恆,但有時候她確實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她也知道,她和裴以恆之間正面臨着一個可怕的危機。現在這危機還在冰面下掩蓋着,看不真切,一旦爆發出來,那將是毀滅性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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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裴以皓想要的就是破壞他們之間彼此信任團結的狀態,那麼顯然他已經達到目的了。
有那麼一刻,林熙和甚至有些後悔那天接了那張照片,也切實地體會到了什麼叫“難得糊塗”。
……
自從林熙和跟裴以恆的感情漸入佳境,再加上水嫩跟韓越糾纏在一起,林熙和跟水嫩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聚在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這天,兩個人很有默契地給對方打電.話,於是約了在同一天休假,然後聚一聚。
沒有去酒吧,沒有去咖啡館,兩個人心有靈犀地都選擇了在水嫩家裡喝茶聊天。林熙和還特地帶上了林晴朗給她的那些好茶葉。
在品茶上,水嫩顯然是不及林熙和的,所以泡茶的差事也由林熙和包攬了。
水嫩斜靠在懶人椅裡,眯着眼睛看林熙和泡茶。
林熙和的手指修長好看,動作也非常的優雅,再加上人比花嬌,這簡直就是一幅讓人垂涎三尺的美人圖。
水嫩突然來了興致,扭動着身體,開始唱《愛江山更愛美人》。過了一會兒,風格一轉,直接唱《beatit》去了。邁克傑克遜那個捂着襠部的動作讓她做得不倫不類,搞笑非常。
林熙和看得手一抖,差點兒把一壺熱茶灑在了自己的腿上。
“哈哈哈哈……”水嫩樂得大笑起來,一根手指指着林熙和,抖啊抖啊。
爲了安全,林熙和只得把手裡的茶壺放下。免得這傢伙突然又發起瘋來,她一不小心就燙傷了自己。
水嫩突然走過來,單膝跪在林熙和腿側,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搭上林熙和的大腿,俯身湊去。“美人兒,你是不是故意把茶水灑到身上,好有機會在本公子面前褪去衣衫?說,你是不是肖想本公子很久了?”
林熙和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很想一把將她拎起從窗戶那丟下去。殺人是犯法的,所以她直接襲擊她的腰側,用力,撓!
“哇哈哈哈……”水嫩癢得差點倒地打滾,灰溜溜地就退回去了,軟倒在懶人椅裡,哎喲哎喲地叫着。
林熙和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滿口的甘甜醇香,一直沁到心底,讓人心曠神怡。
水嫩叫着叫着,突然開始唉聲嘆氣,轉過頭來盯着林熙和,幽幽地問道:“林大美人,你心情不好吧?要不要跟知心大姐姐傾訴一番?”
林熙和微微蹙眉,然後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說。”
“說說吧,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姐的理解能力夠強大,哪怕你說的是美剋星語言,我也能聽懂。是不是裴以恆得到你了,就不珍惜了?要真是這樣,姐去揍死他!”
林熙和沉默地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搖頭。“說說你吧,你跟韓越怎麼樣了?”
一提這個,水嫩就整個人都蔫了。她聳了聳肩頭,兩手一攤。“前途堪憂。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覺得我這個灰姑娘根本沒資格做韓家的二少奶奶。棒打鴛鴦是必然的命運,現在就看韓二少能堅持多久了。”
“你好像不看好韓越。”
水嫩苦笑。“不是我對他沒信心,實在是形勢太嚴峻。韓越再牛.逼哄哄,難道還能比韓家厲害嗎?以一人的能耐對上一個盤根錯節的家族,勝負壓根沒有任何懸念。”她突然兇巴巴的湊過去掐了林熙和一下。“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讓老孃試一試,害得老孃現在苦哈哈的。要是沒有跟韓越攪和,沒準我已經相到一個合適的男人結婚,沒準已經珠胎暗結了!”
“抱歉。”
水嫩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跟你開玩笑的。牛不吃草,難道還能按牛頭嗎?說到底,這也是因爲我對他上了心。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分手就分手了,這世界上相愛但不能結合的男女多了去,又不止我們兩!可是韓越說什麼也不肯放棄,我怕徹底惹惱了韓家,他到時候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林熙和在水嫩眼底看到了掙扎與痛苦,她是真的愛上了韓越。
“我突然不想喝茶了,想喝酒,怎麼辦?”
林熙和於是站起來,去冰箱裡拿來了兩罐啤酒,丟了一罐給水嫩。拉開自己手上的,仰頭喝了一口,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
水嫩卻像是酷暑裡喝冰水那樣,仰頭咕嚕咕嚕就灌,啤酒從她的嘴角流出,順着脖子一直往下滑去。不一會兒,她的衣襟就溼了起來。薄薄的衣料貼緊,能清楚地看到胸衣的輪廓。
“你慢點兒,小心嗆了。”
話音未落,水嫩就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彷彿要把肺都嗆出來。好不容易咳嗽緩下來,她對着林熙和咧嘴一笑,眼角溼溼的,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酒液。“你說你咋就結婚了呢?你要是不結婚,咱們兩在一起過一輩子,保證屁事兒都沒有!”
林熙和還沒開口,門突然從外面推開了。她回頭一看,是韓越。他應該是剛從部隊回來,一身風塵僕僕。
韓越沒料到林熙和在,微微愣了一下,走到陽臺來。
見水嫩拿着一罐啤酒,喝得衣服都溼噠噠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林熙和站起來,朝韓越點點頭,又拍了拍水嫩的肩頭。“那我先回去了。”
水嫩抓住她的手腕,語氣硬邦邦地說:“你走幹嘛?要走也是他走!”
林熙和明白她這是心裡難受,所以跟韓越置氣呢。她想,對於韓越的堅持,水嫩估計又愛又恨。感動於他的執着,想要在一起,卻又覺得前途兇險。
她突然想,壞運氣是不是會傳染的?水嫩面對韓家的棒打鴛鴦,她跟裴以恆出現了信任危機,連玖玖都在爲情所困……
“別意氣用事。”林熙和抽回自己的手,再次拍拍水嫩的肩頭就走了。
水嫩又灌了一口啤酒,不幸的又嗆得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
韓越一把奪走她手裡的啤酒罐子。“不會喝酒就別亂喝。”
“誰說老孃不會喝酒?”水嫩站起來,表情帶着倔強,手啪啪啪地打在韓越的胸口。“老孃開始喝酒的時候,你的小鳥兒還在地上擦灰呢!”
“是嗎?”韓越陰森森地問道,手摸上自己的衣釦開始剝衣服。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野性和侵略,像一頭隨時會發動攻擊的猛獸。
“你丫想幹什麼?滾!要瘋找別人瘋,老孃沒心情!”水嫩用力推向他如山的身軀,卻讓他順勢一把拉進了懷裡。
“幹什麼?當然是幹你!”
“滾!”
如果林熙和在,她就會發現,韓越在這方面跟裴以恆驚人地相似!
……
裴毅低頭查閱裴以恆呈上來的東西,越看臉色越難看,一種暴風雨就要到來的狀態。
裴以恆幾乎已經聽到呼嘯的風聲和轟隆隆的雷鳴了。他挺立於桌前,一言不發,面上完全不顯山不露水。眼神沉穩而幹練,給人一種不動如山之感。
裴毅終於看完了所有的內容,將東西往辦公桌上一扔,擡眼看向裴以恆。
他一直都知道,在三個兒子裡,小兒子是最穩重的,頗有“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氣魄。
如果現在負責調查的是裴以琛或者裴以皓,得到這份調查結果,現在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說點什麼,恨不得他馬上將其就地正法才覺得痛快。
其實,說多錯多一直是至理名言。每個上位者心裡都有自己的決斷,是絕對不喜歡下面的人過多地發表意見的。你說這麼多,是想替我拿主意嗎?你是認爲我沒這個決策能力,還是你私下裡早就想將我取而代之?
任何一個王者都不希望自己還活着的時候有兒子惦記身下的這個龍椅併爲此不擇手段、六親不認,但又都想着有一個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兒子來繼承這份大業,而不是因爲兒孫的無能讓它落入他人之手。
外界一直傳言,裴毅偏寵小兒子。其實,與其說是偏寵,倒不如說是欣賞與以之爲傲。因爲,裴以恆就是這麼一個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存在。他有能力,有魄力,也有毅力,更足夠沉穩。裴家如果在他手裡,一定是能夠再逐巔峰的。
至於爲什麼裴毅不肯爽快地把大權交給裴以恆,不過是對權力的執念在作怪。就像古代的皇帝,也不是沒有可以信任且有能耐的兒子,可是不到他真的一口氣上不來,他是不會讓這把龍椅坐上另一個人的。
權力跟金錢一樣,原本是爲了更好地生活。可是在俗事的紛擾喧囂裡,許多人已經忘了這個初衷,變得對那份權力執着而瘋狂,甚至迷失了自己。裴毅,無疑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你認爲應該怎麼處理?”
“裴以皓已經喪心病狂了,爲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我建議把他送進精神病院去好好休養。”說這話的時候,裴以恆的眼神變得異常的狠戾,如果裴以皓就在面前,他恐怕會直接拿槍打爆他的腦袋。
裴毅靜靜地看着他面上的狠色,過了一會才用冷沉的聲音說:“裴以恆,雖然你們不是一母同胞,可你們到底流着一樣的血。你這招,是不是太狠了?”
“狠?”裴以恆逸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眼裡充滿了不以爲然,聲音肅殺冷冽。“他應該慶幸你們都安然無恙,否則我現在就不只是建議而已。如果必須在你們跟他之間做出選擇,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事實上,如果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就衝他這些年一次又一次想置我於死地,我早就送他去見閻王爺了。”
裴毅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沒說什麼,揮揮手就讓他出去了。
裴以恆拉着門把的時候,留下一句:“如果你執意要冒險,我無話可說。但是,我不能拿我媽的性命來做賭。”
“這事我自有安排,你不要輕舉妄動。”
裴以恆沒接話,直接走了。
門關上,一室的靜寂。
裴毅掏了一根菸點上,狠狠地吸了兩口。煙霧繚繞裡,只看到他半眯着眼睛,卻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在裴以恆交上來調查結果之前,曾健已經先一步向他報告了。兩個人
的調查結果基本上是一致的,幕後黑手都是裴以皓。
從曾健那得到結果的時候,裴毅已經有過一次雷霆震怒了。現在面對裴以恆的調查結果,他心裡更多的是悲涼。任誰被自己的親生兒子謀財害命,恐怕都會憤怒而悲哀。
裴毅之所以想過把裴以皓派去開發非洲市場,雖然有一點懲罰的意思,但更多是爲他考慮,而不是如裴以皓以爲的那樣是將他放逐,好爲裴以恆讓路。
俗話說得好,薑還是老的辣!
裴毅已經看出來了,林熙和就是裴以恆的逆鱗!要知道,龍的逆鱗是觸碰不得的。裴以皓不僅碰觸了,而且沒有要收手的意思,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作爲父親,裴毅沒有辦法讓裴以皓收手,也沒辦法馬上交出大權讓一切塵埃落地,他只能用這樣的辦法來保住兒子的性命。可惜,裴以皓對這份權力的執念一樣可怕,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三個兒子之間的明爭暗鬥,裴毅一直都是知道的。對他們私下裡互相加害的小動作,也不是全然不知情。但現在,這種手段都用到他這個父親身上了,他就絕對不能再姑息縱容了。
生命是可貴的,但人心是難以捉摸的東西。像裴毅這樣的豪門掌權者,對於別人的性命未必當回事,對自己的性命卻視若珍寶,誰也侵犯不得。
如果裴以皓這次把裴以琛或者裴以恆殺了,裴毅不一定捨得對他下狠手。可他下手的對象偏偏是裴毅自己,那麼裴毅就不會再心慈手軟了。
裴毅剛纔對着裴以恆表現出一副慈父的態度,事實上,他心裡已經對裴以皓起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