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掌門年紀輕輕,就有凝魂造詣,不知師承何人?”說話的是神炎族的守衛領隊,這是一個利落乾淨的年輕男子,身着深紫色直裾深衣,滿頭烏黑長髮用一枚玉扣束在身後。此人面相隨和極具親和力,羅毅對他的印象不錯。
作陪的柳無心時有向羅毅通過反向心靈傳導,傳輸關於這些神炎族訪客的基本信息;羅毅因此得知問話的年輕男子,乃神炎族炎帝南宮青雲第九妃庶出,名叫南宮九歌。神炎族皇宮內嫡庶區分嚴明,只有嫡系子孫才擁有繼承權,而庶出的子嗣則只能擔任護衛繼承者的工作。
這一層關係羅毅一點就通,眼下這位南宮九歌殿下正是身爲嫡系小公主南宮璃月的貼身護衛了。
“過獎了,殿下不也一樣年少有爲嗎?”羅毅轉頭看向身旁的這位神炎族少年殿下,見他滿面春風,在羅毅說話間連連擺手,謙卑有度,於是接着說,“師尊乃玉華樓穆楓,不知道殿下是否有所耳聞?”
“哦,玉華樓穆字輩的前輩?仰慕許久,卻始終未能得見。”
經對方這麼一說,羅毅也想起,最近確實很少見到師尊穆楓。玉華樓近來大事連連,而師尊彷彿避世一般,不聞不問;自從神炎族到來之後,更是連人影都沒出現過。於是看向身後的柳無心,眼中流露出詢問的眼神。
且不說柳無心身懷讀心術,就算沒有這層能力,憑她的聰慧心智豈能不知掌門的意思,於是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啓稟掌門,弟子曾去向師尊稟告有貴客來訪,卻見師尊患病臥牀,渾身無力的樣子,恐不便見客!”
“師尊病了?可有叫若楠前去看看?若楠怎麼說?”羅毅自打來到烈陽之境,還是第一次聽說這裡的人也會在生理上發病,心中疑惑,又擔心師尊身體情況,於是連連發問。
“回掌門話,弟子有提及讓若楠師妹前去看看,卻被師尊拒絕了,只說靜臥數日就可痊癒,不必麻煩。”
南宮九歌眉頭一蹙,心中瞭然,隨即臉上掛上一層擔憂並開口說道:“既然尊師身體不便,應當靜養,我們不應打擾。”說完又看向羅毅身後的柳無心,手心一翻,手上就多出一個白玉藥瓶,繼續說,“我這有些補氣養生的藥丸,姑娘可以轉交尊師,了表在下心意。”
柳無心雙手接過,稱謝道:“謝殿下贈藥,定會告知師尊知道。”
南宮九歌臉上掛着微笑,隨意擺了擺手後,轉身與羅毅一起看向不遠處正與幾個人族孩童玩耍嬉戲的小公主南宮璃月。
“小公主真是天真爛漫,令人稱羨......”羅毅笑着說道,這種輕鬆的場面,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自己打小就不曾有過這種玩耍的時候,一句“令人稱羨”是發自內心的。
“舍妹還小,心中只念着玩耍,不懂規矩,倒讓羅掌門見笑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客套着說話,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西下。在親自送衆賓客返回客舍後,藉着月光,羅毅擡腳往師尊住所方向走去,身後仍舊跟了柳無心與陸近離。
轉眼,三人到了師尊穆楓院落,此時羅毅駐足吩咐身後二人在院門等候,又從柳無心手裡接過南宮九歌贈予的藥瓶後,獨自一人來到師尊房門前。之所以要隻身進去說話,只因他此行還有一個特別的目的。
“弟子羅毅,前來拜見師尊。”羅毅在門外喊話。
穆楓房裡隨即響起幾聲咳嗽,然後傳來穆楓的聲音:“掌門請進,屬下身體不便,恐難下地迎接,掌門請多擔待。”
於是羅毅推開房門,擡腳走了進去。只見房內昏暗無光,只有些許月色透過門窗,灑進房內,空氣中透着一股蕭條。但這種昏暗並不阻礙羅毅的視線,四下張望了一會,羅毅關上房門後,徑直往師尊穆楓牀頭走去。
走得近了,看到穆楓正掙扎着從牀頭坐起,似乎十分吃力的樣子。羅毅慌忙快步上前搭手,又拿了個軟墊靠在他的身後,這才擡眼看向師尊臉龐。
見師尊臉色發白,嘴脣乾裂,確實一副大病的模樣,羅毅心中一疼,責怪自己只忙於零星瑣事,疏於對師尊的照顧,於是轉身自身後八仙桌上倒了杯茶水,雙手遞與師尊後,開口說道:“聽無心說師尊身體抱恙,弟子特此前來探望,師尊此刻感覺如何?怎麼不讓若楠來給您看看呢?”
穆楓手裡接過茶杯,淺淺飲了一口,臉上掛着感激,吃力地說道:“有勞掌門費心,屬下只是偶感乏力,休息幾日就好了,不礙事。”
“只怪弟子疏於照看,弟子該死。”
“掌門切莫這麼說,玉華樓上下都需要掌門打點,事務繁多,怪不得。”
此時羅毅低頭注意到手中藥瓶,想起這事,於是說:“噢,對了,這是神炎族南宮九歌託弟子贈予師尊療養身體的藥品,說是了表心意。”說着羅毅將手中白玉藥瓶遞向穆楓。
卻不料穆楓並沒有接話,只是示意羅毅將藥瓶放在牀頭,便不再看向它。
羅毅見穆楓似乎並不想領南宮九歌的情,也不好說些什麼,於是繼續說道:“說到事務,最近確實是有幾件要緊的事情,還想與師尊商量。”
穆楓把手上茶水一飲而盡後,將茶杯遞迴給羅毅,又往上坐了坐,調整了身體坐姿之後,開口說道:“掌門請說。”
羅毅隨手將空茶杯擱置在身後桌上後,說:“黯夜族已經全部從各個領地撤走,現在空出許多城市,我們需要派人去接收,使那些城市不致荒廢了,但苦於人手嚴重不足,師尊可有對策?”
“確實是要緊的事!人族境內,逃難的絕對不止進城的這些人口,也有許多逃往他族境內。搜尋難民,將他們召回是頭等大事!至於空城,是該要派遣部分弟子接收的,只是恐黯夜族反撲,安防定要做到萬無一失,不可急進,一座一座來吧。”
“是,弟子會安排好的,還有一事也是十分要緊。”羅毅思索了一會,繼續說道,“就神炎族送回百姓的時間點,弟子推測,恐怕我們人族境內一直在被對方,或者更多的外族勢力監視,也不知他們是什麼居心,不知是否要加強防範?最好能徹底阻絕對方的監視。”
穆楓聽完,沉默了一陣,隨後嘆了口氣說道:“其實自始自終,烈陽境內各族之間都有這樣的舉動,這是難免的,現在人族勢力薄弱,恐怕很難做到杜絕,屬下無法給出什麼好的建議,而這也確實是一大隱患。”說完眉頭緊蹙,憂心忡忡。
“師尊寬心,弟子會與曉芸他們商量對策,之後再來向您稟告。”
穆楓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低眉思索間,卻發現久久沒有再聽到羅毅的聲音,於是擡頭向他看去,見羅毅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於是低聲輕笑了一下,滿含深意地說道:“看來掌門還有件更要緊的事要說!”
只見羅毅老臉一紅,輕輕咳嗽了一聲掩飾心中的尷尬,隨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之後作揖開口道:“弟子想向師尊提親,望師尊將柳無心師姐許配給我。”說完長久作揖,等待師尊回話。
耳中聽到師尊穆楓哈哈大笑後道:“掌門不必多禮,我心中也早已猜到,只是玉華樓上下全都聽命於掌門,掌門又何必特意來向我提親呢?”
羅毅尷尬地抓了抓後腦,開口說道:“話雖如此,但師姐畢竟是師尊的親傳弟子,根據禮數,還是要來向師尊問候一聲的。”
“行啦,我知道了,那我即日起就安排弟子爲掌門與無心籌備大婚事宜,再挑選個黃道吉日,嗯……”穆楓說完托腮細想了一下,又開口說道:“要不就定在下月初九,掌門以爲如何?”
“一切聽從師尊安排,那就有勞師尊了。”羅毅聽完大喜,再次向師尊穆楓作揖說道。
“那麼掌門出去後喚無心進來,我與她說一聲這事就這麼定了,也算玉華樓的一件喜事,屬下先恭喜掌門了!”穆楓微笑着抱拳說道。
“謝師尊成全,師尊好好休息,弟子這就告退,日後得空再來看望您。”羅毅說着,見師尊穆楓點了點頭,於是深鞠一躬後,往屋外走去。
穆楓屋外。陸近離擡頭望月,心中有百感交集,在經過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說話,但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天上的月亮。
“掌門對你好嗎?”
一直靜立在旁的柳無心,心中想着一些事情,恍惚間聽到師兄陸近離似乎說了一句沒來由的話,沒有聽得真切,於是問道:“啊?師兄說什麼?”
陸近離此時收回目光,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後,再次問道:“掌門對你好嗎?”
這次柳無心是聽清楚了,也明白了師兄的意思,只是輕聲說了句:“好!”
“那就好!”
說完,陸近離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再看她一眼,只是雙眼直直地盯着穆楓的房門,正好看到掌門羅毅拉開房門,打屋裡走出。
於是二人連忙迎了上去,此時聽到羅毅說:“無心,師尊喚你進去說話。”
柳無心答應了一聲,就徑自走向穆楓屋內,二人目視她離開之後,羅毅向前走了幾步,出了院落,站在院牆外擡頭望向夜空,臉上掛着淺淺的微笑。
此時聽到身後陸近離似嘆了口氣,隨後聽到他的聲音傳來:“掌門,弟子想請命前往萬丈城接收那座空城!弟子必將誓死守衛城門,決不讓異族再將它奪了去!”
羅毅聽到頗覺意外,回身看向正抱拳過頂,單膝跪地的陸近離。沉默了一會,心中似有了計較,開口說道:“此事容後再說,待會我們去找曉芸他們,商量一下細節,再作決定,師兄先起來吧!”說完雙手將陸近離托起。
此時聽到穆楓門房再次被打開,柳無心低着頭走了出來,二人都注意到她臉色有些微紅,但都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夜色正濃,一輪巨大明月斜斜掛在偏東夜空,星辰在明亮的月光背後,顯得有些黯淡了。出了穆楓居所,吹着微涼的夜風,三人朝流光城北城區走去,路上時有百姓弟子行禮招呼,羅毅覺得麻煩,索性騰空而起,朝位於北城區某個無人居住的區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