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萬里之外的萬丈城,在同一輪圓月之下,身在自家院中的鏡月擡頭望天,他的目中滿是哀傷。
不久後,炎姬綽約多姿的身影自屋中走出,她的腳步看起來異常沉重,最後駐足在離鏡月不遠處的地方;炎姬看向這位不過週歲的少主人的背影,彷彿從少主人身上看到了一種與他年齡極爲不相稱的成熟,雖然與少主人朝夕相處多時,但她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位本應該還是在襁褓當中的孩兒了。
少主人他時而幼稚愛玩,這就是屬於他得天真爛漫;但他時而又沉着冷靜,彷彿有能洞悉一切的智慧,在炎姬看來,那也是就屬於他的天選才能,畢竟少主人出生的時候,不僅天降異像,而且他落地便已是齠齔之年,出生便能開口說話,種種事件表明,眼前這位少主極不平凡,再看他額間還比別人多出了一隻眼睛,雖然他若楠阿姨也不明白其中的因由,更不明白那隻豎目有什麼特別之處,但生長在北境荒原的炎姬料想,這一定是上天賜予少主的獨到之處!
少主人的那隻特別的眼睛從來沒在外人面前睜開過,平時看上去也就是在額間比別人多了道縫,並不會特別地引人注目,但炎姬相信,當少主人睜開他那隻豎眼之時,定會是他展現非凡才能的時候。
正如其他孩子一般,少主人平時也愛說話,師長們都很喜歡他,只是最近,他變得沉默寡言了很多,炎姬自然是知道其中因由的,此時看到他似一個多愁善感的詩人一般獨立於月下,心中不免還是有些爲他感到擔憂。
“炎姬,當年你與我父親簽下血祭契約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天會變得如此多愁善感?”鏡月收回瞭望天的目光,轉身對身後自到來後一直沉默不言,面露憂愁的炎姬說道。
炎姬一臉驚愕面對突然轉身詢問的少主人,但很快又低頭嘆了一口氣,隨即搖了搖頭。
“剛從指揮部回來?”
“嗯......”炎姬仍舊深低着頭。
“我姨娘她走了,對嗎?”
炎姬暮然擡頭,看向一臉平靜問出這話的鏡月,她眼中難掩沉痛得悲傷:“您都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
“您心中,不難過嗎......?”炎姬說這話的時候,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鏡月沉默了片刻,又擡頭看向天上的那輪圓月,“已經悲傷過了,姨娘她走得並不安詳,但她會在那個世界找到她心中的快樂,想到這裡,心裡就會好過許多。”
“那個世界嗎......?”炎姬順着他的目光擡頭去看,“可是我們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會想她的,不過,現在我更擔心的是父親。”
炎姬聞言,忽然拉回了目光去看向鏡月:“主人他怎麼了?”
這時鏡月忽然睜開像是刻印在他額間的那隻豎目,然後皺起他的眉頭的說道:“我能預測到姨娘的結局,卻不能看透父親的未來,但是我知道父親他,現在很不好......!”
炎姬的目光很快就被他那隻特別的豎目給吸引,他的那隻眼睛看起來極爲深邃,裡面有一種歷經滄桑的老成,似能洞悉世間百態。
阪泉之地上,陳曉芸等人眼看着羅毅手上那把墨雲劍上的黑霧越發變得濃郁了,隨着那黑霧不停滾動,他們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一種極爲壓抑得不安,甚至還感覺到了一絲威脅的氣息!
“老大......”陳曉芸上前一步,輕聲呼喊了一聲。
羅毅並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身體自剛纔輕微地動了一下之後,便仿似一尊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地紮根在了地面上。
這可讓陳曉芸他們感到十分爲難了,方纔在無心師姐帶着蚩尤離開之後,他們緊急討論了師姐有可能前往的動向,結果是理所當然得毫無頭緒,接着他們便打算要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此時他們已經將所有戰死在此地的敵我屍首全部收拾成殮,現在就差南宮璃月這一個了,但此刻看羅毅一副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樣子,渾身上下散發着彷彿死屍一般得冰冷,看起來就與他身邊的南宮璃月並無二致。
“墨雲,你在嗎?”呼喚羅毅無果,陳曉芸轉而盯向黑霧縈繞的墨雲劍,看着劍上不停翻滾的霧氣,她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於是開始呼喚墨雲。
但墨雲自從在兩名大巫傳承力量的時候出現過那麼一回,接着便再也沒有現身,其實墨雲他自北境回來後,就是一副深居簡出的樣子,平時大多都是墨劍的形態,輕易不會化作人形示人,因此衆人與他交流也並不太多;此時陳曉芸也就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並沒有報多大的希望;果不其然,等了片刻之後,墨雲同樣沒有要現身答話的意思。
就在衆人左右爲難的時候,他們清楚地看到墨雲劍上的黑霧一下擴散了開來,只一下就爬滿了羅毅的身子,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衆人一大跳。
與此同時,陳曉芸的通訊器上顯示起鏡月的呼叫提示。
陳曉芸一邊眼角瞥着羅毅身上怪異的黑霧,一邊接起了鏡月的呼叫,但她的眼睛很快落在了鏡月姨娘的屍首上。
“小鏡月......?”陳曉芸在猶豫是否要告訴他,他的姨娘已經逝世的消息。
“陳阿姨,快跑!”鏡月的聲音並不算急促,也並不焦躁,彷彿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
“啊?”還在猶豫的她一臉茫然。
“快離開我父親!”鏡月的音量提高了幾分。
“這,爲什麼?”陳曉芸更迷糊了,“你知道我們這裡的情況?你不會是想要我們別再去管你的父親吧?”
“先別問那麼多了,父親他現在正在魔化,只有姨娘能救他!”
提到他的姨娘,陳曉芸的眼神驟然落寞了下來,她沉默了片刻後,終於鼓起了勇氣說道:“小鏡月,陳阿姨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鏡月也同樣沉默了一會後,用有些疲倦的聲音繼續說道:“您是想告訴我,我的姨娘已經去世了這件事嗎?”
陳曉芸沒有想到鏡月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可怕的消息,儘管有了之前的心裡建設,但是她的心頭仍然猛烈地顫動了一下,相比起鏡月孩兒得冷靜,此時反倒是她像是無法接受這個沉重的事實。
但她還是開口說道:“寶兒不要太過難過,你還有你的父親,還有母親,你還有我們大家,我們會一直愛着你的......”
通訊的那頭,安靜了一會後,傳來鏡月有些落寞的聲音:“知道了,陳阿姨,謝謝您......”
陳曉芸很想給他遞去一個微笑,不過想起這是語音通訊,鏡月他並不能看到,當她還想開口的時候,卻聽到通訊裡頭又響起鏡月的聲音:“所以現在沒有人再能阻止我的父親魔化,所以快跑,帶上大家快離開那裡!”
“可是......!”陳曉芸心裡哪裡就放心把羅毅一個人留在這裡?鏡月的警告反而讓她更加爲難了。
“唉,我明白了,那麼請稍等,天機鏡馬上就要再次完成充能了。”
“天機鏡......?”陳曉芸還想再問,卻發現鏡月已經單方面結束了通話。
“這孩子......!”陳曉芸覺得鏡月十分奇怪,像是一夜之間老成了許多,可他纔多大啊?
“怎麼了曉芸?剛纔是鏡月孩兒嗎?”劉若楠看着她皺着眉頭的樣子,關心了一句。
陳曉芸點了點頭後。
“寶兒他肯定很難過吧......?”劉若楠看向鏡月姨娘的屍首,片刻後,又繼續問道,“他都說什麼了?”
“難過是肯定的,不過他剛纔說要我們趕緊離開他的父親,說老大正在魔化?”陳曉芸貼着劉若楠的耳根小聲地說完後半句。
“魔化?”劉若楠心中一驚,轉頭去看羅毅,卻發現羅毅身上縈繞的黑霧越發來得濃郁了,此時幾乎只能看到他的一點輪廓,而且他身上有一種極爲陰冷的感覺,不像是一個活人的感覺......
人們開始盯着羅毅在一邊竊竊私語,有人已經開始表露出他們心中的擔心,正議論間,卻看到龍帝羅毅猛地朝他們轉過了頭來,他們看不清楚羅毅的表情,卻從他臉龐的位置,射出兩道腥紅的目光!
這怪異的一幕嚇得所有人往後倒退了幾步,與此同時,他們從龍帝羅毅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殺氣!
羅毅身上的殺氣,尤其在這慘白的月光下,格外冰冷,戰士們心底發毛,默默咒罵着這漫長的一天,何時纔是個頭?
就在衆人驚懼間,羅毅開始緩緩起身,戰士從他身上的黑霧當中,聽到了骨骼“咔咔”作響的聲音,緊接着,雖然看不真切,但他們十分清楚龍帝羅毅的體型明顯暴增了好幾圈,此刻足有數米高大,黑霧中那兩道腥紅的目光充滿了暴戾嗜血的味道。
“曉芸......這......?”公孫雲面露緊張,敵人若是別人的話,都還好說,但現在眼前這個“怪物”卻是神龍帝邦的龍帝,他的陛下,這讓他如何應對?
公孫雲話才問完,羅毅那邊又起異變,一陣金屬撞擊的鏗鏗聲自羅毅巨大的身體上響起,此刻人們睜大了眼睛去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羅毅龐大的軀體上,此時被包上了一片片慘白的骨片!巨大的腦袋上,是一張陰森的魔物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