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火的語氣很坦然,“因爲家事。既然你問到了,那我就也告訴你無妨。”
他從邊上拿過一杯酒,一飲而盡。顯然,他的心裡可能不太好受。
“我是父親生的第一個孩子。我出生那時候,他才十八歲,可能因爲他的年齡還不大,對於親子並沒有太多感覺。所以,他一直對我並沒有太多管束,這也造成一個時期我的性格很叛逆。幸好,後來母對我嚴加管教,我才又走上了正軌。”
“但是,事情在我十歲那年發生了變化。父親又愛上了另外一個人女人,並且和她有了孩子,便是房水。由於城內規矩並不限制再婚,因此,那個女人被娶進了門,而房水也就成爲了我的弟弟。”
“所以,我和房水並不是親兄弟。到房水出生時,我父親已經快三十歲,對於親子這種觀念和感覺明顯變化了,對剛剛出生的房水更是倍加呵護。而我和母親,自然而然地處於被冷落的地步。”
“再後來,房水長大,人聰明可愛,和小時候我那咱叛逆比起來,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父親更加喜歡他。不過,畢竟我是家中老大,在很多地方,母親都替我撐腰,包括以後房竹城治理等事宜,母親都盡力幫我從父親那裡取得一些權利。”
“可是好景不長。突然有一天,我母親重病,臥牀之後就再也沒有起來過。她的病很是蹊蹺,城內所有醫生都看不出所以然來。不過,在她病之前,房水的母親曾經去看過她一次,所以我和母親都懷疑,是她下了毒手。”
“我們兩個並沒有證據。我向父親說明情況,反遭了父親的毒打,說我不該那樣說房水的母親。我發現,家裡的天平已經完全失重。仔細思考之後,我決定先保身爲主。我以母親沒有辦法管教我爲由,開始做出不務正業之相,以防房水的母親再對我下手。”
“果然,當我表現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後,房水和他母親再也沒有針對我說過什麼話,更沒有對我做什麼不利的事情。我如此隱忍下來,已經很多年了。”
“慢慢地,父親對我的態度也是越變越差。他把城市管理的重任越來越多地交給房水,對他們母子兩個基本上是言聽計從。當然,房水本來資質不錯,他若真是能管好這城,我也不會非要強行奪權。但是,想讓我和他們的關係好起來,已經不可能了。”
丁勤聽到這裡道,“其實你很聰明,也很有能力。只不過,你不想讓自己和母親再次陷入危險罷了。你若不是裝成這樣,估計你和母親,很可能現在已經遇到了不測吧。”
房火笑了笑道,“也不一定。也許母親真的是自己病的,與人家無關。因爲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找到過任何的證據。”
丁勤聽完,輕輕嘆了口氣。他能夠想得出房火這些年來生活的艱苦。當時自己父親失蹤,自己在靈脩院中之時,處境與房火差不多。
過了一會兒,丁勤纔開口問道,“對了。我還有些問題不太明白。這房竹城,一直都有人?”
房火點了點頭,“沒錯,一直都有。只不過,人們是從地上轉到了地下。地上的條件太惡劣,地下相對好一些。我們這一脈人,在房竹城生活,已經有好些年頭了。轉到地下,都估計得一千多年了吧。”
“那,室梅又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和他們發生衝突的?而且我從種種跡象判斷,你們似乎打過不止一次。而且,房水用鷹觀察外面的情況,把我們誤認爲敵人,估計也是和室梅有關吧。你們知道他們最近要來進攻。”既然說到了房竹城的一些過往,丁勤忍不住又問。
“嗯,這個,說來話更長了。”房火左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我知道的,也不太全。因爲古書記載的內容也不詳細。”
“很久以前,在沙漠化還沒有這麼嚴重的時候,如今的沙漠一帶,有四大古城。這房竹城,就是四大古城之一。四大城,依次爲室梅城,樓蘭城,房竹城,屋菊城。這些名字聽起來有些怪,可是是有說法的。”
“第二個字,取自歲寒三友梅蘭竹菊。第一個字,都是房屋的別名而已,表示這只是一個居住性的城市。另外,第一個字,也和姓室有關係。比如,房竹城,就是因爲歷代城主都是房氏。屋菊城的城主,原來也是屋氏。”
“隨着時間推移,樓蘭城和屋菊城,可能是在瘟疫或戰亂中消失了。至少到現在,再也沒有過這兩座城的消息。而房竹城和室梅城,則是轉到了地下,一直在延續着。”
“按照古書的記載,四大城之間,應該是比較友好的關係。可是現實中,完全不是如此。儘管知道兩座城下有人,我們原來並不來往。直到十多年前,有一夥室梅城的人在大漠之中迷路,被我們救了回來。而兩城之間的戰事,也正是因此而起。”
房火說到這裡,又喝了一杯酒。
丁勤道,“看來,是好心辦了壞事?”
房火搖搖頭,“不是,是貪心不足。不瞞你說,在我們房竹城,有一株奇樹,應該也是上千年了。此樹每年一開花一結果,名爲烏竹樹。而這房竹城之名,其實也與這烏竹樹有關。果子成熟的時間,便在這幾日。”
“若單是這烏竹樹上的烏竹果,倒也沒有什麼奇特的,只是一種普通的水果罷了。不過,樹的邊上有一個殘破的石碑,上面寫到一件事。烏竹樹每一次結果,都有一個果王。其他果可食,唯果王不可食。果王若從樹上被摘去,烏竹樹將立亡。”
“多少年來,房竹城都守着這棵樹。由於辨不清哪個是果王,所以乾脆就沒有人摘果子。不過,那些室梅的人來了之後,親見了這棵傳說中的樹。而在他們那裡的書籍記載中,烏竹果王,若是找到摘下而食,食者的修爲將大漲數倍。”
“所以,那夥人離開後,第二年,室梅的人就來了。他們的目的很單純,佔領房竹城,拿到烏竹果王。”
“房竹城與烏竹樹共生這麼多年,烏竹樹其實已經成了房竹城人的一種精神寄託和信仰。所以,面對室梅的來戰,我們選擇了對抗。第一次對抗我們勝利之後,就開始構造加固各種工事。從那之後,每到一年的這個時候,室梅就會前來進攻,絕無例外。”
房火說到這裡,也是苦笑了笑。
丁勤眉頭皺了皺,“一直都如此?只是爲了所謂的烏竹果王?”
房火點點頭。“對,就是爲了果王。我們也曾向他們派去使者,告訴他們烏竹樹對於房竹城的意義,也告訴他們根本就無法分辨是否存在烏竹果王。但是,他們不肯放棄。所以,兩個城的關係就越來越差。”
丁勤道,“這室梅城,看來也真是夠貪心的。”
“對,當然貪心。烏竹果成熟之後三天之內就會自然腐爛脫落。而烏竹樹的具體照看養護辦法,室梅的人也不知道。因此,他們只會選擇在成熟這幾天來攻。一旦攻破,他們就可以摘果。若攻不破,就下年再來。他們不會在其他時間來,因爲他們無法保證能讓這棵樹正常開花結果。”
丁勤搖了搖頭,“奪人之愛,也是慾望頗重。看來今天我帶隊伍打擊室梅城的人,也沒有做錯。”
房火哈哈大笑,“兄弟放心,我們房竹城可是不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的。今天虧了兄弟出手,來,老哥敬你一杯。”
丁勤又搖搖頭,“我不喝酒。”
房火一愣,“你居然不喝酒?”
丁勤道,“不喝。”
“好吧。”房火自己一飲而盡,“每個人習慣不同,我也不勉強。”
丁勤微笑。正準備說什麼,卻見下面有人來報,“大公子!剛剛巡邏衛兵發現,衛夫人獨自到烏竹樹處摘果,已經摘下三十餘枚,不知其用意爲何,還望公子定奪!”
房火聽完,面色微微一變。“衛夫人摘果?你是說,房水的母親?”
來人道,“沒錯,就是衛夫人。巡邏衛兵爲防止烏竹樹受損,強行阻止,已經和其發生衝突。請公子速速解決此事!”
房火臉上陰雲密佈,看了一眼丁勤,“我去去就來。”
丁勤也起身,“烏竹樹是千年奇樹,我也想看一眼。不如我與你同去。你放心,你的家事,我絕不會介入。”
房火想了想,“嗯,也好。那我們走吧。”
離開宴會廳,丁勤和馮雷隨着房火一路前行,走出了不近的距離,纔到了一個地下的大洞裡。此洞之中,有一隊巡邏衛兵正擺出攻防陣勢,面對着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
女子的身材保持很好,身上衣服也很鮮亮,但可能是由於剛剛與衛兵發生過沖突,頭髮有些凌散,遮住了部分臉。從露出來的部分看,她確實是屬於那種能勾人心魄的風*子。
在她的腳邊,散落着二三十個果子。
“原來這就是烏竹樹。”丁勤只在洞中看了一眼,便不由得心下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