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哈飛看了墨音一眼,簡單地道,“丁勤現在來了,你終於能實現回冰原的願望了。”
墨音歪頭看着丁勤,“我實在想不到,以你的年齡,居然能在百鳳城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過,話說回來,倒也是你的行爲,讓我更鐵了心離開。”
丁勤對墨音並沒有什麼排斥之意,“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墨音道,“我想離開,確實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想要離開一個祖輩生活的地方,去闖出一片新世界來,對於任何人來說,都需要勇氣。可能我父親說了,我叛逆。但是並不代表我魯莽。”
“幾年來,我一直在考慮離開的事。我也知道,很難說服我的父親。我想過自己離家出走,但是那樣,我又背棄了一個作爲兒女的責任。只是,我不離開,自己心裡又不甘。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就被這些矛盾所左右着,幾乎天天晚上睡不好。”
“直到近期,我瞭解到了你所做的事。你不用驚訝,感覺我們愛蘭部落與世隔絕似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只要想知道,我就能知道。我知道你年紀輕輕,不畏權勢,同時又修爲深厚,改變了百鳳城。我當然也還知道,你來過愛蘭部落,帶走了清心蘭。”
“同樣,我也知道,你失憶了。你做的這一切,可能歸結到根本,都是你想恢復記憶。雖然你的失憶治了很久沒有起色,你完全已經有可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忘記過去重新生活,可是你沒有那麼選擇。”
“你選擇了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去戰鬥。而且,你做到了。當然,這麼說,並不是我崇拜你。我並不崇拜任何人。我只是覺得,你能做到,我爲什麼不能做到?”
她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堅決,“前往天際州,雖然路途遙遠,但是,畢竟目標還是明確的。只要有目標,只要肯努力,我想,每個人都能有所收穫。你能,我也一樣。這就是這一次,我終於鼓起勇氣的理由。”
她說完,看着丁勤,“怎麼樣,你覺得呢?”
丁勤聽到最後,面上不由得帶上了一種微笑。
在他心裡,倒是很佩服這個姑娘。所以,用一種類似於墨哈飛的口氣,他道,“不得不說,你比我想象中成熟。”
豈料墨音白了他一眼,“聽你這麼說,你也比我想象中要老成。或者說,是老。我並不喜歡年輕人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不管他經歷過什麼。你也一樣。”
丁勤略爲尷尬地笑了。“可能我已經改不回去了。不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回到天際州,並不單單是路途的問題。這一路走來,即使沒有強敵攔路,怕是也少不了荒野猛獸。這羣人大都沒有修爲,怎麼辦?”
墨音道,“原始人茹毛飲血的時候,有修爲嗎?自然選擇,適者生存。如果我們全軍覆滅,那隻能說是我們的命數。”
丁勤對墨音如此坦然又頗爲驚訝。他輕輕呼出口氣,“你真的不覺得,戰鬥技巧是一種很需要修習的東西?”
“人各有志,物各有用,各取所需。你覺得有用,你就修。我覺得沒用,我爲什麼修?我不求以武力統天下,武力於我又何干?”
說罷,她不等丁勤的反應,也不問墨哈飛的意見,直接站起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丁勤看着她,也沒有追問。
實際上,墨音這幾句話,讓丁勤無法反駁。
墨哈飛這時從懷中取出了一張地圖,緩緩打開。地圖是以羊皮加特殊染料製成,單從羊皮的成色,便可以判斷經歷了極長的年月,而上面的各種示意符號和線條,卻又都是鮮豔醒目。
“這是我們先祖留下的地圖。地圖其實並不完整。你看,上面,是天際州的一部分。”墨哈飛指着地圖上面道,“這裡,畫得比較完整,包括從天際州出來的路,一直到這個叫做陰陽山的地方,都非常詳細。”
“而下面,經過我們考察,畫的便是愛蘭島附近,以及天樞州的一部分。這些,也是畫得比較完整的。按照下面的圖,我們可以按照他們當時來的路線,一定程度上北上返行。”
墨哈飛把手指沿着一條紅色的線條慢慢向上延伸,“應該就是這條路。”
丁勤也仔細地看了這張圖。因爲天樞州百鳳城這邊,有一條河,以藍色表示,同時在河中還有一個島特殊標示,應該可以認定是愛蘭島。以愛蘭島爲基礎,按照現在的方位,丁勤找到了一座標示的城,應該是百鳳城。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得到了墨哈飛的迴應。
可是,這樣的方位一旦確定,反卻又讓丁勤有些憂慮。
不爲別的,因爲距離。
如果地圖是以等比例尺繪製的,那麼,單單是走出天樞州這一部分,便不止萬里。
而且,天際州那邊,似乎路途更長。
“我們可能會走很長時間。”丁勤有意無意地道,“而且,這些路,經過這麼多年,是否發生了變化,我們無法判斷。”
墨哈飛道,“我知道。但是,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中間。”
他用手在地圖中間劃了一下,“中間這些,看上去像是褪了色一般,沒有畫出什麼東西來,但是實際上,經過我們的研究,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往上畫什麼。究其原因,我們歷代都認爲,當初,我們的先祖,也根本不知道他們走過的地方還有什麼。可能是因爲路途兇險,他們沒有時間,更沒有機會將走過的路周邊情況更詳細地記錄下來。”
丁勤隱約覺得,這樣的情況他遇到過。沒有地圖,並不代表就無法到達指定的方位,只不過其中的困難,可能比想象的還要複雜。
“只要有基本的方位,我們就能走。從地圖上看,不管中間地帶遇到什麼,我們都是在一路往北。”丁勤道,“只要不是橫穿沙漠那種沒有任何補給的區域,我們就有希望。”
“如果就是沙漠呢?你會怎麼辦?”計雨在一旁,這時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丁勤其實也在想。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那也只有帶足補給,奮力一搏了。”
墨哈飛將地圖收起來,“我也是這麼想的。本來我們決定出走,就是一場賭博。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們下午便可以出發。”
丁勤又看了一眼大廳中的人,“不急,我們還需要準備一下。如果我們這樣離開,有些太過於顯眼。百鳳山莊雖然已平,但是在它其下,還有不少原來的死忠。若是他們聽聞我離開,一定會想辦法進行攔截。對於我,那些小勢力,怕是不會形成什麼威脅,可是對於你們,就不一樣了。”
“至少,我們要在百鳳城的勢力範圍之內,確保安全。我的想法是,你們去弄足馬匹,帶上百鳳城的特產。我們要化身爲商隊再出發。這樣一路走去,我們受到的威脅會小得多。”
丁勤把自己的想法說完,等着墨哈飛的迴應。
墨哈飛有些猶豫,“一個帶着小孩兒的商隊?”
丁勤道,“沒錯。因爲百鳳城時局動盪,所以我們趨利避害。這樣說得通。按照路線,我們幾天後,就將達到下一個城的勢力範圍。到那裡之後,我們就該安全多了。”
墨哈飛思索一會兒,終於點頭道,“好,依你說的辦。我們馬上去準備,明天一早出發。今天,你就留在這裡休息吧。”
丁勤並沒有拒絕。既然已經決定和他們在一起,他就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
第二天一早,準備就緒。
如果不仔細觀察,可能人們真會覺得,丁勤和墨哈飛他們一行,是一隊商人。
他們的衣着是按商人穿着的,馬匹帶的東西,也都用了商隊專用的木箱。而且,在木箱之中,除了必備的各種路上給養物品,還真帶了將近一半的商品,包括百鳳城的特產,還有他們愛蘭島上的藥材。
當初,丁勤從湖中冒出來時,離百鳳城不下千里。而現在,由愛蘭島往北,百鳳城的勢力範圍延伸,同樣超過千里。
帶着一羣沒有修爲人的趕路,特別是其中還有小孩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一天下來,他們行走不過百里距離。
愛蘭部落之中的人,活動範圍很小,身體素質多數也不好。走一天之後,個個筋疲力盡,特別是在休息一晚上之後,幾乎沒有幾個能打起精神頭的。
如此一來,走到天際州冰原的理想,一下子在個別人心中破滅了一半。
一直到第五天,他們才走到一箇中等大小的城鎮,山特城。爲了安撫人心,同時也爲了幫他們恢復體力,丁勤決定在這裡休整幾日。
帶着不少百鳳城的特產,讓他們能夠在這裡進行交易,補充路上缺少的補給。當然,作爲商人,也需要有商人的規則,在這一點上,似乎他們都並不太擅長,只能硬着頭皮在合適的地點擺起了小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