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風烈點點頭,“對,月光湖。我本想組織一次報復行動,可是等我的傷稍好一些,他已經進入了月光湖的地盤。並且,我們十香宗,是月光湖的下屬,不可能到他們的領地去尋仇。再後來,我們失去了他的消息,我的仇,也一直未能得報。”
丁勤想了想,“那,宗主可否指點一下,月光湖該怎麼走?”
奚風烈一伸手,下人拿過一張地圖。“這是地圖,上面標示有月光湖的位置。另外,如果我沒猜錯,”
他看着丁勤,緩緩吐出幾個字,“你是他的兒子吧。”
丁勤本正想攤開地圖,聽他這麼說,不由得謹慎起來,慢慢擡起了頭。
在奚風烈的眼中,仇恨的火焰正在燃燒。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良久,奚風烈突然嘆了口氣。“有句古話,叫做父債子償。其實我很想把我當年的怒火,發泄到你的身上。只是,”
他又長出一口氣,“只是我做人奉行一個原則,就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是他兒子,來找他,說明他可能還活着,還在這裡。只要他不死,你就沒有必要爲他承擔什麼。不過,如果你找到了他,請告訴他,在十香宗,還有個人記着他的仇。如果他還能打,到十香宗來跟我打一場。現在我修爲與他相當,即使是輸了,我也心服口服,不會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了。”
丁勤沒有想到,奚風烈居然會是這樣一個還算是有原則的人。本來,此前說到那次搶劫,奚風烈沒有任何的悔過之意,丁勤心中多少有些反感了。但是現在,丁勤的感覺是,奚風烈這個壞人,卻也有壞人的原則。
實際上,丁勤已經做好了跟他出手的打算。和他打,從他描述的什麼修爲來說,丁勤還是有必勝的把握。
見丁勤一直沒有說話,奚風烈道,“你放心,在十香宗,我不會爲難你的。只不過,你要去月光湖尋找你父親的話,就還要小心些了。”
丁勤順着他的話問道,“爲何?”
奚風烈道,“月光湖,是月光幫的地盤。而月光幫,是區域大派。那裡等級森嚴,紀律嚴明,你如果再像這樣打打撞撞地,怕是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行了,你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抓緊時間走吧。四年前我們那場行動,死了四個人,這四個人的親人,還在我們十香宗。如果他們知道,你是那個人的兒子,絕對不會像我一樣好說話。”
丁勤點點頭,拿起地圖,又簡單地行了個禮。他順帶問了一下所謂的赤炎山,不過十香宗的人都沒有人聽過。
離開十香宗之後,丁勤纔打開了那張圖。圖上也僅僅是靈隱大陸的一部分,基本上,以拉斯河爲中心,將拉斯河中下游流經的區域進行了比較詳細的描繪。
綠水湖在圖上右端三分之一的位置,從綠水湖往上游,先是廣闊的叢林,之後便進入了高原山區。而綠水湖之後,到了林緣鎮和十香宗,再往東南北三個方向,都開始進入平原地帶,上面城鎮村莊相對密集,所以沒有一一標記,只是對重點的大城鎮進行了標註。
當然,這裡的大城鎮,從地圖上看,規模也是要比丁勤原來去過的兩個帝國城鎮小得多。畢竟,這裡是以靈脩門派爲基礎,所謂的大城鎮,只是因爲靠近門派。沒有官方的組建,這種自然形成的聚居地的規模必然是有限的。
丁勤他們當時登陸的地域,是海岸線上一個凹下去的部分。看了地圖,丁勤才明白,沿拉斯河走是正確的。若是沿海岸線走,他們將繞很大一圈才能遇到村落,而且那時已經離十香宗近千里遠,根本不可能得到什麼信息。
從圖上看,月光湖位於十香谷東南方,大概丈量一下,應該有七八百里的距離。到那裡去,圖上有一條小道,彎彎曲曲地穿過了不少的村鎮,可能是爲了商業交換而專門修建的。按照這條路走,估計路程將有近千里。
丁勤心中有了些譜。他收起地圖,“走吧,我們沿着路走。等到了城鎮,看能不能買一輛馬車。”
何嫣想了想,“我們其實可以按直線直插過去。我剛剛也看了,走直線的話,沒有什麼山河阻攔,這樣至少能提前一天的時間。”
丁勤道,“但是,也沒有什麼補給。對於靈隱大陸,我們現在還是太陌生了。有人的地方,就能有補給,遇到什麼困難,還有希望。若真是直插過去,我數了,經過的村鎮密度減少三分之二,有時百里無人煙。危險太高了。”
何嫣道,“我不怕。如果你想走,我們就走。”
丁勤卻是搖了搖頭,“我也不怕。但是我不想走。我們要找人,多走些村落,還能多問問。奚風烈說我父親去了月光湖,也只是他打探的結果。到後期,他不敢靠近月光湖,自然無法確定父親的行蹤。”
何嫣鼓起腮幫子,過了一會兒把氣從嘴裡“噗”地吐出來,“好吧,聽你的。”
簡單對照了一下方位,丁勤和何嫣,開始向着那條路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胖墩兒始終跑在他們身前百米左右的地方,探測可能存在的危險。
走了二三十里,到達那條路上時,丁勤才發現,這條路比圖上畫的要寬得多。路面並沒有專門進行鋪設,但是由於這裡的土地質地堅硬,有不少砂石,經過多年的行走碾壓後,已經形成了不錯的路基,即使遇到雨雪也不會受多大的影響。
沿路走出二三裡,前面出現了一個茶棚。丁勤和何嫣坐下休息,順便在這裡補充些隨身攜帶的飲水。
“喂。你們走得不慢。”才坐下沒一會兒,邊上一個戴着斗笠的人就發話了,顯然是對丁勤他們說的。
這個人的斗笠垂得很低,看不清楚臉長什麼樣子。他的身上是青色的長布衫,儘管顏色看起來極爲普通,與常見的獵人衫顏色類似,但是材料明顯要好不少,從上到下光滑潤澤,沒有一個線頭或起球。
丁勤不記得在走路時遇到過這個人,對這個聲音也不太熟悉。他微微轉身,道,“你是在和我們說話?”
那人道,“沒錯。整個茶棚裡,就你們兩個是結伴而行的,我說你們,不是你們兩個還能是誰。”
丁勤道,“我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你。”
那人搖了搖頭,“我們纔剛剛見過面。”
說罷,他慢慢取下了頭上的半笠。
確實,剛剛纔見過面。
是十香宗的後勤部部長葛玉風。
丁勤直覺裡,葛玉風出現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好事,但在沒挑破之前,還是以禮相待,微笑道,“原來是葛部長。沒想到這麼巧,還會在這裡見面。”
葛玉風道,“不是這麼巧,是我在這裡等你們。”
“等我們?”雖然在預料之中,但丁勤還是問了一句。
葛玉風道,“沒錯,等你們。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想要找到當年那個人,你們不能去月光湖。”
丁勤本以爲,他會是來找麻煩的,卻沒有料到,葛玉風會這樣說。難道說,葛玉風對父親的去向會更瞭解?
但是,他不是說,對那次衝突,他只是聽說過,沒有參與麼?
還是說,當年,是他負責的偵察追蹤?
亦或是奚風烈騙了自己,而他與奚風烈之間有矛盾,想要揭穿奚風烈?
種種可能在丁勤腦中閃過,但是沒有哪一個,經過簡單的推斷還能靠得住腳。
“那我們該去哪裡?”丁勤不由得直接問道。
葛玉風笑了笑,“去哪裡?很簡單,去鬼門關吧。去了鬼門關,不管你父親是死是活,你們終有一天會相遇團聚的。”
丁勤眉頭一皺,“你這是什麼意思?”
葛玉風道,“沒什麼意思,給你指條明路而已。同時,也算是給我的亡妻報仇。”
“報仇?”聽到這兩個字,丁勤很快有了答案。
沒等丁勤說,葛玉風道,“沒錯,報仇。當年,我的妻子,也在綠水湖行動的隊伍之中。讓人遺憾的是,她沒有能逃過你父親的魔爪,當場被擊殺了。”
丁勤聽到這裡,直接輕蔑地笑了笑,“魔爪,還魔爪。你們一波殺人越貨的強盜,居然還說行俠仗義見義勇爲的人是魔爪。”
葛玉風的眼中蒙上一層濃重的悲傷,“你們懂什麼?你們又經歷過什麼?對於我和豔豔來說,兩個人的生活是最美好最幸福的。如果你真的擁有愛情,就會發現,愛情沒有善惡,你們兩個人的世界就是唯一。任何破壞這種唯一的人和事,都是撕破這種美好的魔爪!”
他這麼說,丁勤突然又覺得一時不好反駁。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道,“或者你說的沒錯。但是這種美好,需要你們來維護。如果你們不做壞事,這種美好可能就能陪伴你們終老。但是,一旦你們心術不正做壞事,那,正是你們自己在破壞自己的美好。”
“切。我們都爲了生存,又何來善惡?當你報仇的時候,你也殺人,那是善是惡?當你飢餓時,你獵殺動物,又是善是惡?當能讓你生活得更好的資源,掌握在別人手中,你憑自己的努力把它奪回來,讓自己生活得更好時,是善是惡?換個角度,善惡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葛玉風說到這裡,嘆了口氣。
他看着丁勤,又說道,“回過來說,今天,我殺了你們兩個,爲亡妻報了仇,是善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