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嫂子有沒有在裡面?”
印康見傅邵勳失神落魄的出來,緊忙迎上去問,他們的情報不可能有誤,蘇辰宇的得力手下還在被他們控制在手中。
現在卻只有傅邵勳一個人出來。
傅邵勳的全身早已溼透,長長的碎髮披散前額,擋住他若隱若現的寒眸,俊臉毫無血色,高挺的鼻樑微縮,周身散發着無法掩蓋的危險氣息。
印康雖然着急,但也熟悉傅邵勳,此刻他不適合再開口。
傅邵勳上了車,嘴角勾起冷意,“再這等。”
“是。”印康毫不質疑傅邵勳的話,讓人放了蘇辰宇的手下,站在身側,一個字,等。
阿龍撲通跪在傅邵勳面前,感激地磕了一個響頭,“謝謝傅少爺,我們少爺沒少跟我們說,這輩子他還有一件幸運的事情,就是結交你這個兄弟。”
傅邵勳能容忍安欣然陪着蘇辰宇,也是因爲他對蘇辰宇從小的那份兄弟情義,他見過蘇辰宇發狂傷害自己的場景,誰也無法勸得住,而今天他竟然在安欣然幾句話之下,安靜下來。
那年,傅邵勳和蘇辰宇同爲十幾歲的年齡,他認識他的第二年,八月三號,蘇辰宇莫名其妙的失蹤,蘇家派出所有人去找,作爲兄弟的他,自然也不會閒着,找遍他所有能去的地方。
最後,傅邵勳想起蘇辰宇說過今天是他母親忌日,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家,下葬在本市的只有一個地方,那便是這裡。
傅邵勳先蘇家一步,找到蘇辰宇,見他由此以來見過最駭人的場面,蘇辰宇拿着刀一刀一刀在身上割,邊割邊對着墓碑哭喊,他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封閉了自己,以傷害自己來逃避他沒有辦法接受的傷痛。
蘇辰宇能被送去美國這麼多年,治療他心裡疾病,也佔很大的原因。
傅邵勳看着蘇辰宇的血流滿地,上前阻攔,蘇辰宇不斷睜開他的束縛,還是在不停的傷害自己,他爲了擋住,手臂上被割了一刀,留下不淺不淡的傷疤。
很快,蘇家的人趕到,救了失血過多的蘇辰宇和他,蘇辰宇醒來後,看着自己滿身疤痕,習以爲常,滿不在乎。
此後,第三年,傅邵勳又見到相同的場景,同時這知道,這一天就是蘇辰宇他自己的劫難,年年重複,沒辦法掙脫。
原以爲,這麼年,在美國,他的病情早應該得到控制,卻沒想到還是這樣。
“蘇辰宇在美國的治療無效嗎?”傅邵勳垂眸,單手放在膝蓋上,語氣清冷,沒有看向任何人。
阿龍知道傅邵勳是在問他。
“少爺這幾年在美國有配合治療,都是做給蘇老爺看的,他說他不想忘掉過去。傅少爺,其實,少爺每年的今天都會瞞着所有人回來一次,過完今天,然後躺上一天,再偷偷看你一眼,又飛回美國,蘇老爺從未知道過。”
傅邵勳身軀微震,煩躁至極,習慣性摸上口袋,想抽菸,發現沒有煙,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煙,安欣然不喜歡他抽菸。
“然然,謝謝你。”蘇辰宇反懷抱着她,頹廢地嗓音。
然然!蘇辰宇怎麼會叫她這個稱呼!安欣然無暇去思考這個位置,她全身的神經緊繃着,現在蘇辰宇不能受任何的刺激。
隨後,蘇辰宇緩緩地放開安欣然,高大挺直的身軀彎曲,躺下,背部靠着墓碑,雨滴順着他的黑髮流下,纖細的手指沿着照片,一圈一圈的繞着。
漫天細雨中,安欣然丟在一旁的書,書包早已溼透,她的鏡片也模糊了,視線緊跟着蘇辰宇,真怕他會在她不注意之間,又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蘇辰宇手臂上鮮紅的血珠很刺眼,血液已經不再流出,流出在外面的血隨着雨水,滴滴趟在地上,成圈圈紅水。
安欣然往後從自己的書包中找出她隨身帶着手帕,細細擦拭傷口邊緣的灰塵,而後,笨拙的包紮好,打上一個蝴蝶結。
蘇辰宇望着手上的蝴蝶結髮呆,沒受傷着手還是覆在照片上。
安欣然小心翼翼地在身側坐下,摘下眼鏡胡亂擦了幾下,又重新戴上,將不遠處的傘撿起,遮住頭頂上的雨。
“我的媽媽很漂亮,很溫柔。”蘇辰宇輕吟,重複着這句話。
安欣然再次認真看了眼照片,婉約,黑色着眼睛溫柔如水,出水芙蓉形容不爲過。
“她沒有錯,最大的錯,就是愛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蘇辰宇冷嘲扯起嘴角。
安欣然的心臟莫名升起隱隱疼痛。
蘇辰宇的黑眸越發的陰沉寒冷,沒有任何情緒,安欣然看不到悲傷,憤怒,重重負面情緒,如一汪死水,沒有波瀾。
“我媽媽爲那個男人付出了她的所有青春,所有的愛,傾盡了她的所有。那個男人有了別的愛人,不顧我媽媽的死活,就要跟她離婚,爲了愛,她可以放棄一切,去妥協。最後還是沒有得到愛。”蘇辰宇嘴角的弧度扯大,看在安欣然眼裡卻是這般駭人。
安欣然知道,蘇辰宇的媽媽跟她的媽媽一樣都是可悲的人,愛上一個不值得愛的人,在愛情上傷痕累累,唯一不同的是,蘇辰宇的媽媽愛得太深,將自己緊緊的鎖進去,不肯出來。而她的媽媽,放下了這段感情,只當自己當年瞎了眼,看錯了人。
“那也只能怪你媽不知道識務者爲俊傑這幾個字怎麼寫,當年你媽要是睜一眼閉一隻就不落得今天的下場。”一聲刺耳的女聲蓋過了雨聲。
安欣然擡起眸,拉高雨傘,一個穿着華麗的服裝,化着精緻的濃妝的女人出現在眼前,即使擦了很多粉末,還是無法遮住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手上捧着一束花,給她的感覺來者不善。
安欣然不知道她是從哪裡進來的,阿龍守在門口不應該會放她進來,而且她進來的路她們進來的路完全相反,這裡路肯定有好幾條。
“跟你有關係嗎?”蘇辰宇沉眸,緩慢站起,冷勾嘴角,眼中的厭惡清晰可見,安欣然緊跟站起,大氣不出。
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萬一說錯一句話,給蘇辰宇帶來麻煩,不知不覺中,安欣然已經在爲蘇辰宇着想。
女人沒料到蘇辰宇當着別人的面,這麼不給她面子,臉上出現少許的尷尬,“我是你的姑姑,怎麼會沒關係。”
“你來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蘇辰宇毫不客氣下逐客令。
女人沒有因爲蘇辰宇的話而憤怒轉身走人,而是趁着安欣然和蘇辰宇之間的空隙,將手上的花放在墓碑前,惋惜地說:“弟妹啊,可惜你走得早啊!不然,哎,不說這些,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照顧好辰宇,就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女人的話音剛落,雷聲轟隆隆的響起。
蘇辰宇黑眸漠視,冷角的弧度扯得越大,“連老天也都不相信你的話,你認爲我媽還會你的話嗎?”
“蘇辰宇,我可是你的姑姑,你就這麼跟你長輩說話的嗎?”女人似乎是給蘇辰宇的話給刺激到,慌亂擡頭看了眼天上,神情緊繃。
“你可以走了,這裡不歡迎你,別弄髒了我媽媽的地方。”蘇辰宇冷冷道,再次下逐客令。
女人記着自己的正事,現在還不能跟蘇辰宇撕破臉皮,強壓下怒氣,語氣中帶着討好,“辰宇啊,姑姑剛剛說話是有點過了,姑姑跟你說聲對不起,今天呢,姑姑是來跟你說正事的,你看你,身體不太好,肯定沒有辦法打理蘇家這麼大的企業,何不如讓你表哥幫着你,他一定會好好將蘇家發展好,並且照顧好你爺爺照顧你。”
安欣然聽到現在也聽明白了,這女人是來讓蘇辰宇讓出繼承人的位置。
也難怪蘇辰宇的性格會變成這樣,在這種壞境下生存,沒有愛,只有算計,任誰都會變得冷漠。
“這些話,你去找蘇蟾說,別找我。”蘇辰宇背對向女人,不想再對多看她一眼。
安欣然也緊忙換了個位置,站在蘇辰宇的身側,帶好傘,也跟女人隔開了位置。
“蘇蟾不是你爸嗎!許葉只給他生了一個女兒,是肯定沒有辦法繼承蘇家的產業,也就剩你,而你身體又不好,姑姑也是爲了蘇家好,蘇家的產業讓你表哥繼承是最適合不過的。”女人說得很誠懇,似乎處處爲蘇辰宇好。
安欣然卻越聽越心寒,她能毫不猶豫相信,要是蘇辰宇的表哥繼承了產業,蘇爺爺還是蘇辰宇,沒有一個人會好過。
“要想這個位置,你找他說去,我跟他早就沒有任何關係。”蘇辰宇突然逼近女人,寒眸冷射。
女人心一驚,嚇得連連往後退了兩步。
“怎麼可能會沒關係,沒關係你還待在蘇家,在美國待着不是好好的嗎!爲什麼要突然回來。”女人說的話越發刻薄。
“我回不回來,跟你有關係嗎?那年的你自己說地話,你都忘了嗎!”蘇辰宇的視線繞着女兒掃了一圈,眼眸平靜,卻讓女人背後冒出一身冷汗。
女人聲音有些顫微,“我說什麼話了?我說的話多了去了,我還記得。”那麼多年前的事情,她怎麼可能還記得。
蘇辰宇收回視線,嗤笑一聲,“也是,我媽媽在你們眼中可有可無,你們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她。”
“蘇辰宇,你不要陰陽怪氣的,我今天來找你,都是爲你好,你以爲就你這樣你爺爺真的會讓你爸把產業交在你手上嗎?你別落得跟你媽一樣的下場。”女人刻薄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