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埃爾庫斯的屍體就被擺放在面前,已經快要變得完全透明的羅蘭王和埃爾庫斯的弟弟莫尼卡站在牀邊。埃爾庫斯死了,就在剛纔,這位偉大的先生在睡夢中死去。
羅蘭王也是一樣的,憑着這樣一幅身軀,他最多能再支撐個幾天。而受到扭曲的詛咒影響的莫尼卡的時間也不長了,最多三十天,他也會死去。
埃爾庫斯死亡的消息已經派人去告訴希爾莉亞了。雖然莫尼卡不希望這麼早就讓這位魔神知道這件事,但羅蘭王堅持着自己的想法:長痛不如短痛。
希爾莉亞來到這裡的時候臉色早已蒼白得沒有血色,她濃黑的長髮把她襯托得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一樣。而當她的視線觸及早已失去生命的埃爾庫斯,眼淚順着那臉頰滾下。
雖然早在希爾莉亞剛剛回到深淵中時,埃爾庫斯就告訴了這位女神自己可能很快就要陷入永恆的長眠的消息,但希爾莉亞卻一直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在抗拒着未來。
希爾莉亞無聲的哭泣着,她的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發不出聲來。這位她最敬重的長者就這麼死去,在還沒有看到魔族的勝利之前,就這樣死去。
“死亡並不代表着終結,而是生命的延續,”羅蘭王說,“只要他的願望能夠達成,他的靈魂就將永遠安息。”希爾莉亞帶着哭腔嘶吼着:“我會贏的!”她的聲音是如此的淒厲。
“他並不是在希望這樣的事情!”羅蘭王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雖然他的身體只剩下上身的這一半,腿部已經完全變得透明瞭,並且上身也變得非常虛幻,但他仍然擁有着身爲王者的尊嚴。
就算是再不願意承認,神族、魔族、龍族和亡靈族也不得不說,精靈族的王,從生來就帶着無上的高傲和尊貴,而這份王者的氣質則會永遠伴隨着他們,就算他們的肉體泯滅,他們的靈魂和精神在這個世界上所遺留下的痕跡也是經久不消的。
希爾莉亞趴在埃爾庫斯的遺體上哭泣着,喃喃地說:“那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這時的她只是個無助的小姑娘,並非什麼魔族的神。
羅蘭王抿了抿嘴脣,因爲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對魔族有些不公平,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身爲魔族的莫尼卡卻替他說了這些話:
“記得您從封印中解脫出來時見到的那位藍頭髮的年輕人嗎?”莫尼卡問希爾莉亞。希爾莉亞啜泣着點點頭。
“您需要幫助他,讓他取得神之戰的勝利。”莫尼卡一絲不苟的說着,他沒有任何的停頓,這就是他的決心,他和他哥哥相同的意志。
希爾莉亞疑惑的看着莫尼卡:“爲什麼?”
“因爲只有他,才能拯救一切。我們不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我們只知道,如果他死了,那所有的種族沒有一個能活的下來。”莫尼卡說。
希爾莉亞頓時明白了莫尼卡的意思,她眼中的淚水暫時止住了:“你難道想讓我放棄魔族嗎?”
莫尼卡依然非常平靜的說:“如果他放棄的話,那就只能放棄了。但如果是我們放棄了他的話,那就是我們放棄了一切的希望。”
雖然他清楚地知道,撒尼爾更可能會選擇的是人類,不過爲了那一絲的希望,爲了撒尼爾或許會最後選擇魔族,爲了給魔族最後一個機會,莫尼卡和他的哥哥埃爾庫斯爲此獻出了一切。
“怎麼可以?”希爾莉亞質問着。雖然她和魔族相處的時間不多,但那畢竟是她的族人,她是魔族的神,守護魔族是她需要用生命來捍衛的義務。
“您難道還是個小孩子嗎!”莫尼卡忽然提高了聲音,“您難道不知道我們將面臨什麼嗎?那是毀滅!如果不和這位羅蘭王的後裔,羅蘭先生聯手,就將沒有一個種族能渡過這場浩劫!”
“可是既然是精靈王先生的後裔,那他會選擇的難道不是精靈族嗎?!”希爾莉亞的臉上掛着淚痕,但這並不代表她變得軟弱,淚只會讓她變得更加剛強。
“他不會選擇精靈族,真正的精靈族已經滅亡了。”羅蘭王用清冷的語氣說。
希爾莉亞愣了一下,然後纔想起已經過去幾千年了。幾千年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漫長,只是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但一個種族的興亡卻往往會發生在一瞬間。
“那麼,”希爾莉亞忽然笑了,“他會選擇人類的吧?”然後又有淚珠從她濃密的睫毛中滑下來。她心裡想着:喬伊德也是這樣的……
這位魔神一直都很聰明,這一點莫尼卡和羅蘭王都很清楚,所以他們並沒有打算找什麼藉口,也沒有想隱瞞什麼。
“沒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機率他都會選擇人類。我們必須誠實的告訴你這一點,但這就是我們的選擇,我、莫尼卡和埃爾庫斯。”羅蘭王的話語如此的沉重。
希爾莉亞轉過頭看了看埃爾庫斯,她笑靨如花。
“所以你將做出怎樣的決定?魔族之神?”羅蘭王嚴肅的問。
希爾莉亞擡起頭,看向窗外,她輕笑着,雖然眼淚已經打溼了她的衣襟:
“您不必提醒我我的身份,羅蘭先生。我是魔族的神,這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但這份責任不會讓我喪失判斷事物的能力。我承認,我偏向魔族,但是,如果這就是他們的選擇的話……我尊重他們。”
他們?那是指喬伊德和撒尼爾。一個是希爾莉亞最深愛的男人,另一個則是唯一可以帶來希望和未來的男人。
希爾莉亞的臉上彷彿有着某種光輝,她變得如此聖潔——一位真正的神。
這就是希爾莉亞從埃爾庫斯那裡繼承來的意志和決心,這就是希爾莉亞將要揹負起的責任。她將拿着所有魔族的生命去賭一把,雖然贏的希望渺茫,但在這場賭局上,希爾莉亞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