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神脈林華還是神秘的劉子琪,都沒有察覺到聖龍立軒的消失,只是感知到他的氣息在忽然間發生莫測的變化。
前一刻有些內斂,但是依舊有些張狂。
下一刻,他們感受到聖龍立軒的氣息變得滄桑,變得充滿了力量,不是力量,而是來自於靈魂深處的飽滿。
彷彿聖龍立軒變成了智者,就像他們以往見過的那些老古董一般,同樣浩瀚的深沉。
可是聖龍立軒又有些不同,若說他們見過的那些活過百萬年,經歷過諸多血腥戰爭的強者充滿了腐朽的氣味,那麼聖龍立軒的身上充斥着對生命的珍惜。
那是一種清醒的古老,十分特別。
眨眼間,聖龍立軒就有如此變化。
他們很好奇,當做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在高速飛行中的他們對視一眼,知道事情不同尋常。
而且聖龍立軒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他們看了眼百變廣場的方向,那邊傳來兩股強橫的氣息,一者充滿了森林的氣息,一者擁有大海般浩瀚的水之力量。
聖境的力量,讓他們對百變廣場的擔心小了好多,加之聖龍立軒皺着眉頭,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驚慌,很沉靜,於是心中的擔心小了好多。
加之水無心,他們並不認識,既然聖龍立軒不着急,他們也沒有那麼驚慌失措的。
聖龍立軒確實有些迷惑,雖然說從乾坤九天寶塔從天而降,他回到現實中來,但還沒有反應過來。
外界可能一瞬都沒有過去,但是他已經經歷了許多人生。
尤其是後來紅衣男子出來,施展幻境。
不,那不一定是幻境!
可能真的是現實。
從那時候開始,聖龍立軒就一刻不停的戰鬥,從劍之上的殺戮到心靈的磨練,從相信任何對自己真心的人到不相信任何人,再到有選擇的對待他人。
可是,聖龍立軒自以爲堅韌的思維,慢慢變得模糊,直到開始迷失。
那黑川,到底是誰?
是欲界仙都中的黑川主宰,還是僅僅是名字相同的一代傳奇?
自己是誰?
在幻境中的迷失,讓聖龍立軒的思緒還有些痛苦,那麼多的殺戮與戰鬥,心靈的創傷,感情的負累,對人生的苦苦追求而不得答案,對所有秘密不敢相信的孤苦。
聖龍立軒擡起頭看向水無心的方向,火焰燒紅了半邊天,但是有綠色光華瀰漫,淡藍色的水紋繚繞,火焰在慢慢的熄滅。
這一切,可能也是幻境吧?
在劉子琪等人驚訝的眼神中,聖龍立軒緩緩搖頭,身上散發出銀白色的光芒,不刺眼,很神聖。
水無心在水傲雲與木流花兩位聖者的威能逼壓下,在慢慢的清醒過來,然而百變廣場上的諸多雕像卻不是如此。
所有的雕像彷彿在沉睡,好像在下一刻便會甦醒。
一股股強大的力量從地底深處涌出來,更讓人臉色大變的是當初藍帝締造的獸靈殿中也散發出來神秘的氣息。
自從藍帝離開,獸靈殿就再沒有開啓過,裡面恐怕早已沾染塵土。
尤其是青龍殿和白虎殿,彷彿和百變廣場上的青龍白虎雕像搖搖呼應一般,只見青龍雕像與白虎雕像輕微顫動一下,一股混沌的氣息泄露出來。
整片天地在難以察覺中進行着微妙的變化,空氣中充斥着詭異的氣息和極度暴漲的元力。
聖龍立軒眼睛睜開,瞳孔全是白色,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用不似他自己的嗓音說道:“再看一次不一樣的世界,追求幻境的我,終究無法真實的存在於世!希望最後一次的回憶,能夠讓你對我的期望有所瞭解。”
話音剛落,聖龍立軒周圍出現一面面鏡子,散發斑斕光彩,裡面出現一幅幅場景。
劉子琪等人眼光流轉的看着,但是身周的元氣暴動,時空也彷彿扭曲,就好像天地即將毀滅一般,所以強忍住心中的驚訝,只是稍微看了一會兒就盤坐在空中調息,並且發現自身的修爲境以可以感知的速度增長。
水無心同樣盤坐,水傲雲木流花兩位聖者,一揮手,元氣被屏蔽在身周體外,不像劉子琪這些帝境,聖境強者本身就是一座小世界,又怎麼會被元氣這等不入流的東西干擾呢?
水傲雲環視四周,深邃的眼睛彷彿看透七大島上正在發生的事情,所有的生靈都在調息,會修行的不會修行的,都不自知但是自覺地盤坐,修爲在增長!
他所不知道的是,整個索邦神府內的生靈都是這樣,元氣暴動,生靈有感,修爲增長,加之時空微微錯亂,奧妙的混沌氣息撩動,一份份不可測得機緣被修行者們獲取。
少數的幾位聖者都臉色惆悵的看着白色大山的方向,目光深邃而無孔不入,盯着無邊海域上的七大島,看到漂浮在空中的聖龍立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聖龍立軒神志清醒的看着自己被一座九層白色寶塔托起帶到一個無名的世界。
這,又是幻境嗎?
聖龍立軒有些苦惱,不知道怎麼來形容內心的苦悶。
不管他願不願意,只能夠承認自己正在迷失。
心之靈石讓他不受幻境的影響,可是他在乾坤九
天寶塔之中,總是在迷失。
是不是說明,他所遇到的,並非全是幻境呢?
如果他清楚的知道九天乾坤寶塔的真正奧妙,恐怕就會知道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什麼了!
……………………………………………
黃昏,萬丈高山,白雲飄飄。
釋長空站在高山之巔,靜靜的看着遠方,醇厚的臉上滿是剛毅,更多的是平和,讓人生不起一絲的反感和惡意。
就這樣,時間在流逝,釋長空在站立,不曾動彈分毫。
夕陽西下,天色昏暗,明月浮現,月華飄灑在浮雲之上。
高處不勝寒,寒風襲來,吹得釋長空的金色衣衫衣袂飄飄,吹得他的眼睛爆射出金光。
月光如同水漫高山一樣,但是依舊有到達不了的地方。
釋長空的身後有一塊三丈高的巨石,那裡有黑色的陰影。
嘩嘩!
水流動的聲音在釋長空的身後響起,一位身穿黑色華服的白髮老人在陰影中緩緩浮現。
白狼看着那道被月華瀰漫的金色身影,眼睛有過一霎那的恍惚,輕輕嘆了口氣,邁步走向前去,與釋長空並肩而立,只是身子在不可察覺間稍稍退後半分。
釋長空眉宇間閃過一絲惆悵,隨即盡皆散去,變得更加果決和剛毅,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阻礙他,彷彿他就是世間的真理。
只是,他又何嘗不是呢?
白狼看着眼前雲海,沉聲道:“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
釋長空嘴角勾勒一抹邪魅弧度,襯托着那張俊美的臉更加的耀眼,說道:“和平!”
白狼喉嚨蠕動一下,最終沒有說出那個疑問。
只是釋長空知道白狼想要知道的是什麼,於是說道:“人間事,人間了,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是歸隱的好。他們不願意消匿世間,想要憑藉自己的一腔熱血改變世間百態,卻不知道這是最壞的期望。”
白狼轉頭看向釋長空,那雙冷漠的眼睛慢慢變得堅定,但是想到了那二人,最終還是問道:“他們讓我問你,什麼是和平?”
釋長空聽到這句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聲音響遏行雲,極爲的嘹亮高亢,充滿了豪情萬丈。
白狼的眉毛不自覺的皺緊,盯着男子,不清楚他笑的是什麼。
釋長空慨然說道:“我早就說過,你們卻不在意!人間事人間了,就是和平!”
白狼冷漠的接道:“即使戰爭連綿,即便傷亡無數嗎?”
釋長空輕輕點頭,說道:“他們想要開萬世太平,卻不知,這只是一場胡鬧,最終會以笑話收場。”
白狼臉色抽搐,想到不久前那場長達數十年的戰鬥,望向男子的眼神變得有些驚懼。
釋長空雙手負在身後,看着遠方翻滾的雲海,悠悠道:“一語定乾坤,一劍定生死,終究抵不過言出法隨。”
白狼知道釋長空的意思,臉色有些黯淡。
若一語定乾坤和一劍定生死都不算什麼,那麼自己這個隻手覆天又算得了什麼呢?
釋長空不在意白狼的想法,他只在乎自己的意志。
白狼沉默,聽着釋長空的話語,眉宇間越來越認真,目光也更加的閃亮,彷彿聽到了什麼驚世大秘一般。
終於,在釋長空的滔滔不絕話語中,白狼忍不住問道:“你要閉天門?”
釋長空緩緩搖頭,沉聲道:“不是閉,是封!”
白狼的瞳孔緊縮,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胸口劇烈的起伏,雙手忍不住顫抖,連身心都在戰慄。
釋長空轉過身來,看向白狼,笑問道:“不信嗎?”
白狼盯着釋長空的眼睛,最後緩緩低頭,身形如同風吹一般倒退到巨石下的陰影處,然後於黑暗中消失不見。
釋長空臉色平靜,轉過身來,繼續看着遠方雲海,或者說在等待着東方黎明。
浮雲之下是山脈,有着無數的高山,高山上有着一座座奇形怪狀,但是都充滿威嚴的宮殿。
浮雲下的最高峰峰頂矗立着一座黑黝黝的宮殿,如同幽靈俯瞰人間,月色瀰漫,更加的奪人魂魄。
只是山脈之中寂靜一片,沒有野獸吼叫,也沒有人類行走的身影。
這是一塊被放逐的區域,充滿詛咒的地方。
在山脈的中間,有一道彷彿是被長劍劃過的溝壑,寸草不生。
白狼出現在黑色宮殿前的空地上,望着連綿的山脈,尤其是那道溝壑,眼神流轉,充滿了哀傷。
因爲他知道,這裡將永不見天日,只因有人能夠封印天門了。
上一次封印天門,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記載這件事的古籍只剩下那麼幾本了。
只是剛剛開啓千年的天門,就要就此關閉了嗎?
白狼轉過身來,看着通體由墨玉打造而成的宮殿,輕聲嘆道:“當年是你開的天門,只是明日,你也要見證天門被封印,真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白狼走向宮殿,黑色的大門轟隆隆的自動打開,隨着他腳步的跨入而慢慢閉合。
有一男一女此時靜靜的聽着白狼的敘說,臉色很平靜
,只是男子的臉色有點蒼白,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紅衣女子關切的看着男子微微皺眉的臉面,擡頭看向白狼,冷冷道:“說完了,可以走了吧?”
白狼緩緩搖頭道:“現在還不能。”
紅衣女子還想要說什麼,被藍衣男子阻止。
藍衣男子擡起平凡的面孔,看着白狼,充滿歉意的說道:“長空兄可曾說過,什麼是和平?”
白狼嘆息道:“你是知道的,人間事人間了。”
藍衣男子臉色依舊平靜,只是有些落寞,看着身前擺放在桌子上的兩盞酒杯,譏諷道:“是知道,只是我卻不知道他說的是如此的冠冕堂皇!人間事人間了,說的好聽,只是終究還是一成不變!這樣的世間,真是荒謬!”
白狼不說話了,因爲他無法可說。
他臣服於釋長空的力量,卻又對眼前男子的一生充滿了景仰。
紅衣女子看着桌子上的酒杯,幽幽的望着男子,伸出手,握緊一盞酒杯,將酒杯中的**仰首一飲而盡,然後躺在男子的懷中沉沉睡去。
藍衣男子無奈的笑笑,心想這時候你還要和我一爭高下,只是何必呢?
見白狼看着自己,男子輕輕點頭,舉起酒杯,放至脣邊,緩緩啜飲,喉嚨動了兩下,很快便喝光,眼神迷離的看着古銅色的杯底,輕聲道:“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又怎麼會結束呢?”
白狼靜靜的看着男子女子,直到兩人的身體變成兩道黑影飄起來融入墨玉宮殿之中,才落寞的離開。
清晨,魚肚白色的天空,火紅色的朝陽將要升起。
白狼站在身穿金色衣衫的釋長空身後,靜靜的沉默,沒有動彈一下,也沒有說任何一句不該說的話。
釋長空威嚴的聲音響起:“他什麼話都沒說嗎?”
白狼輕輕點頭,道:“是的,只是在將那杯酒喝完後靜靜的看着杯底。”
釋長空神情不變,眼神有些恍惚。
本以爲舉世皆敵,卻不曾想早已無敵於天下。
這樣的人生,或許真的如他所說,毫無意義吧?
釋長空不再多想,看着朝陽,眼神璀璨,臉色剛毅,彷彿有一道風在一瞬間拂去他臉上所有的恍惚和哀傷。
朝陽彷彿是在一瞬間躍出雲海,照的天地一片金亮通透。
釋長空擡起手,六芒巨陣從他閃耀着金光的掌心出現,印在空中,迎着風,對着朝陽,急劇變大。
白狼站在釋長空身後,臉上滿是震撼。
本來視道爲己命的白狼,心中卻忽然有些失落的看着眼前雲海,透過白雲看到山下一座座宮殿中漂浮着的一道道黑色影子,不由得心寒,再看向釋長空的時候,身子不自禁的蜷縮起來。
釋長空透過六芒巨陣看着朝陽,臉上滿是自信,左手擡起,晶瑩潔白,對着巨陣揮動。
一扇金色的大門在高空出現,從天而降,落入六芒巨陣中。
釋長空不看六芒巨陣,不看融入巨陣之中的天門,也毫不在意籠罩着六芒巨陣的金光,他的目光落在六芒巨陣後的太陽。
鏗鏘劍鳴聲響起,一柄藍色巨劍從釋長空的身後緩緩浮現。
白狼心神驚駭,急速後退,但是劍氣彷彿跨越時空,他的速度再快也無法完全躲閃,最後受了不輕的傷,一道血跡從他嘴角緩緩流下。
釋長空左手手指指着天門,指着六芒巨陣。
藍色巨劍突然消失,下一瞬間出現在巨陣之中,天門之上,想要緩緩打開的天門被硬生生的抵住!
白日,天門開;黑夜,天門閉!
他釋長空,卻想要讓天門永閉!
只是天門閉上了,這片天地就永不見光明瞭。
白狼哀傷,神魂疼痛,因爲他不喜黑暗,就好像黑暗是毒藥一般。
釋長空感受到白狼的悲傷,臉上浮現鄙夷的神情,只是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緩,雙手緩緩揮動畫圓,最後閉合。
雙手合十的釋長空看着六芒巨陣之中的天門慢慢變得透明,眼神不變。
天門和六芒巨陣消失不見的那一刻,天空中的太陽也在忽然之間消失不見。
最後的幾縷光明在天空中一閃而逝,這片天地,一片寂靜,一片黑暗。
釋長空在最後一縷光明消散的時候閃身不見,不知去了哪裡。
黑夜降臨大地,有哭泣的聲音響起,還有海浪滔滔的聲音在山脈之中翻滾。
白狼就地盤坐,任寒風吹打,閉上眼睛,輕聲嘆息,就此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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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龍立軒身處這片黑暗世界之中,身體輕飄飄的移動,沒有人能夠感知到,穿過白狼的身體,來到那一座座宮殿之中,望着一個個黑色的影子,心中的疑惑有很多。
但是他不清楚這代表着什麼?
之前他嘴中說出來的那些話,不是他自己說的,而是九天乾坤寶塔所說,但是他知道,只是有些不明白。
莫非這乾坤九天寶塔就要放棄了?就此殞滅?
突然,一陣狂風吹來,聖龍立軒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形體在慢慢的搖動。並在下一瞬間支離破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