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竹心小湖四周的燈火漸漸點亮。
忙了一晚上,此時風前落一時興起,沒有了睏意,問晴然:“困不困?”
晴然搖搖頭:“我現在全無睏意,只是風哥哥點完了這一千盞燈之後,想必是非常累了?”
風前落委婉一笑,“我不累,而且凌晨的清風吹得我精神頗佳,只是……突然有了雅興,想同你遊湖,不知可願陪同。”
晴然輕輕言笑:“哥哥說的哪裡話,晴兒怎麼會不願相陪?況且好久沒有同哥哥遊湖賞景了,現如今雖是在冬天,但我們有禦寒術防身,想必不會覺得冷。”於是兩人來到泊舟處,踏上一舟,輕輕撥槳,泛舟清波上。
凌晨的遊泛,舟輕如羽,水柔如不勝槳。岸上燈火琉璃,四周的樹葉,青翠如玉,一叢一叢的倒影到水中來,覆蓋了半湖秋水。燈光下極其豔冶,極其柔媚。初生的晨輝,到了樹梢,灑在湖面……
晴然癡念道:“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風哥哥也癡癡說道:“如果有來生,要化成一陣風,一瞬間也能成爲永恆。”
微涼的晨風中,風哥哥又說:“相由心生。心有多好,命就有多好。心有多靜,福就有多深。你的心,決定你的相貌。你的心,就是你的風水。人心慈,則貌美;人心善,則面善。心態不同,則面相就會產生變化。所謂福相,不過就是人心向善。”
晴然眨了眨秋水明眸,微風涼涼吹起她髮梢的白色碧玉流蘇,對哥哥風前落笑道:“像雷卓旭他那種高個子大男生,性格還幼稚的像個白癡一樣,我和他真的好難相處,不過他對我的情誼倒是認真的。”
“晴然,你見過大海嗎?”風前落索性沉思,回憶起兒時初次見到大海的場面。
“我沒有見過海。”晴然把自己對海的感受徐徐說來:“我母親是在沿海雪國長大的,小時候她常常跟我提到海。印象中的大海應該是蔚藍蔚藍的,彷彿沉澱了千年的哀傷,深闊無際,不着一字,她的愛如同母愛,是神秘偉大的,而我對她的愛是歸心低首的。”
風前落饒有興趣地聽着,覺得她說得真不錯,不愧是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於是說:“晴兒,那你覺得呼倫湖比之大海,美麼?”
晴然略略想了想,精靈古怪的眸子環視了一眼呼倫湖四周,只見繁星閃爍着,海波吟嘯着,凝立悄立,只有惆悵。
“湖是紅葉綠枝,有許多襯托,她的愛是溫和嫵媚的,我對她的愛是清淡相照的……”舟中索寂,今夜沒有海潮音,靜極心緒忽起:“倘若此時母親也在這裡……”
風前落想到了童年的經歷,於是想跟晴然說說,“很早以前,七八歲的我一個人常常跟隨母親從雪國迷霧森林穿行來到海邊看日出,那大片大片藤蔓纏繞的古樹和美麗壯觀的日出場景,總讓我折服於雪國的美麗。我不明白母親爲什麼這麼傷感,總是在深夜裡掉下眼淚,後來,我才明白母親對父親的思念,是如此的飢渴。”
晴然問:“那時青帝爲何沒有帶走你的母親?”
風前落失神地搖了搖頭,又嘆息着道來:“我的母親是雪國漓清郡主,當青國來勢洶洶,青王御駕親征攻佔雪國後,母親作爲俘虜陪侍了青王一晚,不幸懷了我。而青王離開後並沒有帶走母親。後來母親在雪國人們的嘲諷中生下我,因爲想要我有出息便四處託人寫信到青國皇城,請求青王帶我回都城。陸陸續續,走走停停,九年過去了,我父親才帶走我們。”
晴然說:“哥哥小時候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風前落一笑,感嘆而語:“嗯,只不過我是真心喜歡雪國,雪國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個神聖而美好的國度。”
晴然微笑,臉帶溫柔:“我想,風哥哥,我們必是有宿命姻緣的,就像我和雷卓旭一樣,一樣的緣份與情絲纏繞。終於,尋尋覓覓中,你我如兩片雲彩漂泊到同一片天空。在遠古的梅香裡,我笑意盈盈,迎風而立。那一刻,無論輪迴多久,你在人羣中第一眼便認出了我。冬日暖陽下,你深情回眸,小心呼吸,隔世的清芬輕襲而來,讓你我在那一瞬間有片刻的恍惚。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害怕,怕得到他,怕失掉他。喜歡記憶中,你擁抱我的溫度。喜歡記憶中,你體貼的話語。喜歡記憶中,你給我依靠的肩膀。人生本就孤獨來去,沒有誰可以爲誰註定終生,沒有人可以照顧誰一生一世。只願相愛的人啊!要永遠幸福啊!”
晴然常說:“我們每個人,都渴望自己的身邊有一個與自己靈魂相似的人。他能夠看清你的內心所想,讀懂你的欲言又止,也明白你的若無其事。很多時候,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對方就能心領神會。”
風哥哥也常說:“茫茫人海中,能夠遇到與自己靈魂相似的人,真的太不容易了。俗話說,緣分天註定,聚散不由人。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成了一生的陌路人;而有些人,無論時光荏苒,也始終不離不棄。真正能與你有緣分的人,必定是與你頻率相同的人。因爲只有同頻,才能共振。”
雷卓旭穿過一片櫻花樹林,來到聖女閣,輕輕叩門,見沒有聲響,便推門進去。只見牀上只熟睡着小兔楓月,並未見晴然。他心下納悶,這大好清晨晴然不睡覺,是去了哪裡?
他粗魯地抓起小兔子楓月的手,一把將她提了起來,“小兔子,起來了,說,晴然去了哪?”
小兔子楓月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傻呆呆地含糊說道:“姐姐不是一晚上都跟你在一起嗎,不然能去哪?”
雷卓旭突然心中一沉,心想這其中肯定大有問題,“你說晴然一晚上都沒回來?”
“是啊!”小兔楓月突然清醒了十分,“姐姐不是跟雷少爺在一起,那是跟誰在一起啊,莫非是又是風少爺?可姐姐不是那樣的人啊!”
雷卓旭聽了此話,一臉忿色,立馬甩下小兔楓月,去清風堂尋找,找不到人又飛去竹心小湖畔……只瞧小兔楓月亂披着外衣在後面急追,口中不斷念叨着:“糟了,糟了,姐姐又惹到雷大少爺了,這雷少爺的火爆脾氣又要發作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這風大爺和雷大爺不會真打起來吧?可壞了,如果讓千里公主聽到他們倆師兄又爲姐姐吃醋,姐姐不會被趕出冬臨?”
雷卓旭駕馭起輕功,沿着竹心小湖繞了一圈,最後發現湖中央有一個點,似乎是一葉小舟,心想如果那是漁船在凌晨就出來捕魚絕計不可能,應是晴然和風前落還有點可能。他一直愣在那裡,禦寒術也沒有用,就在冷風中站着吹着,心中凋零的虐心情緒一直在使勁地拍擊着大腦。
晴然,你好三心二意啊,既然喜歡他,又爲何再而三說喜歡我糾纏我呢?
晴然,明知道我不能容忍我的女人跟其他男人有親密來往,你還要如此打擊我的自信,你好不知廉恥。
晴然,虧我那麼相信你,喜歡你。可你卻從沒有顧及我一個男人的感受。
該是放棄的時候了嗎?可我是那麼不堪一折的喜歡你。
想着,心好痛,淚輕彈。
頓時,一時激動,他揚起手掌,練起寒冰雷掌,竹林呼嘯,湖水驚濤,頓時,因心有旁物走火入魔,寒冰掌侵入身體,頓時在湖邊竹林中凝結成了一個冰人。
晴然和風前落盡興而歸,在湖邊瞧見了在大冬天裡等待他們歸來的被寒風吹着冷得瑟瑟發抖的小兔子楓月。
“姐姐,不好了,雷卓旭知道你們的事練功走火入魔成冰人了。”小兔子快速組織語言說道。
“他在哪?”晴然的心中一陣疙瘩,忙問。
“我帶你們去。”小兔子楓月領路,“轉個彎就到了。”
當晴然看到雷卓旭凍結成冰人的時候,不知是什麼心情了,真真有苦難說。
寒冰凍結了他魁梧雄壯的身軀,連烏黑清爽的發縷都結成了冰塊,黑色的裘衣蒙上了一層冰霧,絕美的臉上猶見悲哀傷心的神色。
“前落,有辦法嗎?”晴然向風前落求救。風前落說:“我試試。”便引清風決,化解雷身上的寒冰真氣。
薄冰一點點消逝,他漸漸恢復溫暖的體溫,雷卓旭緩緩睜開眼睛,瞧見晴然和風前落親密的身影“哼”了一聲,背過身去。“爲何瞞着我,陪他一晚上點燈?怕我心存顧慮麼?”
“不是啊!卓旭,你誤會了。”晴然在他身後解釋道。
“那麼是爲何?”雷卓旭還在生氣,卻故意賭氣說,“如果你真心喜歡風師兄,我可以成全你們。”
“沒有……我……”晴然真不知該說什麼話了。
“你是在顧慮芙幽吧?”雷卓旭哈哈笑着,“沒關係,芙幽是那麼如癡如醉的喜歡我,我可以想辦法讓她也成全你們。”
晴然悲哀地垂下了頭,淚眼盈盈的,如風中弱不禁風的一隻白色的鳥兒。“沒有……卓旭,不是的……你誤會了……”
此時,看着晴然憂鬱傷愁的痛心模樣,風前落按耐不住了,“雷卓旭,你不要侮辱晴然,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應該記住你說過的要娶她爲妻。”
“哦,我的未婚妻麼?!”雷卓旭擡手重重摺斷一翠竹枝,悠閒着說:“那她怎麼和風師兄你有那麼多關係!這真是可笑之極。”
說着,風前落一拳打了過去,打在雷卓旭的臉上,頓時,他的臉有些微青腫。
這回,雷卓旭摸了摸臉頰,似乎心情很平靜,也沒有多大計較,悻悻然掉頭走了。只聽他一邊走,一邊暢快地說:“好啊,晴然,很好,哥哥我成全你。”
看着雷卓旭漠然走後的身影,晴然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說實話,她愛雷卓旭嗎?或許,更愛風前落。
雷卓旭,你不要侮辱晴然,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應該記住你說過要娶她的事實……
風前落的話遊蕩在耳邊,令她心神恍惚。她該做一個決定了,一個對未來負責的決定。頓時,她狠下心追隨雷卓旭而去。
“卓旭,等等,你聽我說……”
晴然在竹林中施展雷卓旭教她的閃電之巔獨門輕功蝶影先飛,向他快速追奔去。
快追到時雷卓旭反過身,與她面對着面,似嘲諷地說:“你不要陪你的風哥哥了麼?”
“卓旭,你真的誤會了,我和風前落的感情只是妹妹對自己哥哥的感情,我們真沒什麼?”晴然再三解釋。
“我爲什麼相信你?”雷卓旭露出了一絲不知名的笑意。
“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是真心的。”晴然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決定與雷卓旭好好談一場可以談婚論嫁的戀愛。
“真心什麼?”雷卓旭一竿子問到底。
“真心……喜歡你……”晴然低着頭說出口的時候,似乎沒有猶豫,臉蛋兒羞成了小紅花。
雷卓旭熱乎乎地擁晴然入懷,笑意岸然地說:“那我們成親吧!越快越好,明天咱們就成親,以免夜長夢多。”
“這麼快啊!”晴然在他懷裡被他擁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難道你不想嫁給我?”雷卓旭有些玩味地瞧着懷裡小鳥依人似的晴然,打趣地說。
“沒有,能嫁給卓旭,定是我一生的幸運,也是我下輩子的幸福。”晴然嬌羞羞地在他懷裡說着。
“天冷,咱們回去吧!”於是,雷卓旭擁着晴然送她回了聖女閣。
竹林深處,風前落看着雷卓旭擁着晴然走出竹林的甜蜜身影,心中透着一絲苦澀,晴然啊晴然,你會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