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誓,自己認識喬言訥也有好幾年了,可冉習習從來沒有見過他流露出此刻這樣的表情。 w w?w .?8?
失落,傷心,悲憤,痛苦,無奈……
那麼多的情緒,全都混雜在一起,相互交織着,匯聚成那種面如死灰的絕望。
眼看着事情不對,冉習習朝一旁的護士使了個眼色,讓她先離開。然後,她才試探着輕聲問道:“生什麼事了?是誰出事了?”
她聽見,喬言訥剛纔問,有沒有打急救電話,想必是有人出了意外,或者犯病。
冉習習猜測,可能是喬夫人心臟病。之前喬思捷在電話裡告訴她,說父親的死,對他母親的打擊很大,她的心臟本來就不好,如今更是受不了刺激。
喬言訥站在原地,手中緊緊地攥着手機,一言不。
她不敢催促,只能默默地等着。
終於,他沉默了半天,啞聲回答道:“瑞秋的孩子掉了,她從今天一早就忙着招待家裡來的那些親友,就在剛剛,她下樓的時候一腳踏空……”
原來是這樣,冉習習驀地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沉吟了兩秒鐘,她還是問道:“你們結婚以後,這是她第一次懷孕嗎?”
喬言訥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啊。”
頓了頓,冉習習又接着問道:“那她這幾年,有沒有去看病,比如……有沒有什麼受孕困難方面的問題?”
他被問得煩躁不堪,頓時猩紅着雙眼,暴跳如雷:“我的孩子沒了!而你現在卻在這裡問這些沒用的廢話!你是不是想要看我們的笑話!恭喜你,你終於如願了!她一共懷了兩次孕,全都沒有生下來,不像你有兒子,說,你是不是很高興?”
她大驚,又氣又窘,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兩個眼圈也一下子熱熱的,眼看着就要有不爭氣的淚水滾落下來。
喬言訥沉浸在強烈的悲慟之中,他覺得,自己是個不孝子,因爲父親死了,他似乎都沒有這麼傷感。但是,剛纔一聽見自己的孩子沒了,他頓時有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他一直想要有個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罷,性別無所謂。他覺得,一旦有了孩子,就好像自己重活一遍,跟着那個小東西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再到成家立業。等孩子長大了,他也老了,但卻不怕死,因爲孩子就是他人生的延續。他不求他(她)以後出人頭地,也不求他(她)以後大富大貴,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可惜,婚後的喬瑞秋似乎對於生養孩子並不上心,她總說,懷孕生子會打亂自己的工作計劃,先等等。
所以,這一次她懷孕,喬言訥是異常興奮的,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喬凜病危,他爲了拿到公司的執掌權而必須回國,喬言訥真希望能夠和妻子在國外好好養胎,直到孩子平安出生。
“嘭!”
就在喬言訥話音剛落之際,病房的門再一次被人撞開,緊接着,一個同樣高大的人影裹挾着一股怒氣,衝了進來。
他還來不及細看,臉上便捱了一拳,眼前金星點點。
喬言訥一口氣向後退了兩大步,這才勉強站穩身體,他吃力地眯起眼睛,看向來人。
居然是喬思捷。
他顯然是一夜未睡,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下巴上的胡茬也沒有來得及刮掉,因爲憤怒,他同樣也是氣咻咻的,渾身帶着一股煞氣。
“誰允許你來這裡找她的麻煩?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們準備結婚,就是這樣對待你未來嫂子的嗎?還有,誰想看你的笑話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喬思捷動起氣來,照樣可怕。
尤其,是一個向來好脾氣的人,忽然間火,殺傷力更是驚人。
臉上的疼痛,令喬言訥多少恢復了一些理智,他張了張嘴,活動了一下口腔和下巴,出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他沒有想到,喬思捷這麼快就現了,還一路追了過來。
“芳姐和我說,他看見你站在門外,卻沒有進門。我猜到,你可能聽見我和媽說的話了,等我下樓,有人告訴我,看見你和我的司機聊了一會兒,然後就開車走了。”
喬思捷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道。
愣了兩秒鐘,喬言訥苦笑道:“看來,這個家裡從上到下,全安插了你的眼線,別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不是我安插了眼線,而是這幾年,家裡的大事小情,都靠我一個人。有些事,就算我不問,也會有大把人主動向我彙報。假如你不走,他們對你也是一樣的。言訥,你太任性,這個世界不會一直圍着你轉的。你把我架到這個位置上,卻又嫌我一頭獨大,這不公平。”
既然已經說到這裡,喬思捷索性就敞開了說,第一次挑明瞭他對於喬言訥當年一聲不吭地離開家裡,多年來杳無音訊的行爲,也深有不滿。
喬言訥低着頭,半天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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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之後,他才擡起頭,眼圈微紅:“哥,孩子沒了,我心裡難受……我玩心的確重,可不代表我做不了一個好爸爸。你說,上天對我怎麼那麼不公平,我只想要個孩子……”
別說是冉習習,就連喬思捷也沒有見過他這麼沮喪失望的一面,不禁愣在原地。
漸漸地,他的氣也消了。
喬思捷剛纔那麼生氣,甚至動手打了弟弟,是因爲他剛到了病房門口,就聽見他大聲咆哮,甚至用惡毒的字眼挖苦着還在病中的冉習習,這令他馬上就失去了理智,不顧手足親情,也要教訓喬言訥。
而現在,看着他這副樣子,喬思捷亦不禁心軟起來。
他想了想,還是走過去,一手搭上喬言訥的肩頭,猶豫再三,還是問道:“言訥,我問你,她懷孕以後,你陪她做過檢查嗎?懷孕的消息,是她告訴你的,還是醫生親口告訴你的?”
喬言訥是個聰明人,先前冉習習問了他奇怪的問題,現在就連喬思捷也問了這種話,他要是再察覺不出來什麼,他就是徹頭徹尾的蠢貨。
他回頭看了一眼冉習習,又看了一眼喬思捷,喃喃道:“你們……你們什麼意思?”
喬言訥的樣子,令喬思捷心有不忍,原本,他也和冉習習是一樣的心理,並不打算把那件事告訴給他。可現在,喬言訥明顯是被騙了,那個孩子到底存不存在,還是一個未知數,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一個騙局,他不願意看見自己唯一的弟弟被一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深陷沉淪,無可自拔。
“你出來,我和你說一件事。”
回頭看了冉習習一眼,喬思捷給了她一個安撫的表情,示意她別緊張擔心,沒事的。
她也點點頭,在他們兩個人剛剛說話的時候,冉習習已經努力調整好了情緒。
自己沒做過的壞事,不會因爲別人的懷疑就成了真,她問心無悔。這麼多年來,即便承受了太多原本不屬於她的苦痛,可她也從來沒有詛咒過別人,更不會把成年人之間的恩怨,投注在下一代的身上。
喬言訥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沒吭聲,跟着喬思捷一起走了出去。
喬思捷走得很急,從住院大樓走出去,一直走到樓下的一個小花園裡。這裡有一排長廊,長廊上種滿了翠綠的爬山虎,觸眼可及,一片綠蔭盎然。花園裡,偶爾可見到三三兩兩的病人,此刻的太陽正好,很多人便下樓活動活動。
他們在長廊下站定,誰都沒有急着先開口。
最後,還是喬思捷先問道:“她當年流產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喬言訥無聲地點點頭。
喬思捷接着說道:“她爲了拿到一紙合約,主動去找律擎宇,律擎宇向她許諾了好處,要求是和她上牀,再加上律擎寰,三個人一起。因爲玩得太狠,所以過了幾天,她就有了流產徵兆,馬上趕去醫院。醫生做了一番詳細檢查以後,告訴她孩子保不住,只能流掉。”
聽到這裡,喬言訥慘白着臉色,表情大變。
他明顯不相信:“你、你怎麼知道?孩子不是她主動不要的嗎?怎麼會是……”
喬思捷早就料到他可能不會相信自己的話,他一開始就想好了,無論喬言訥信與不信,他說完就完事,不會再多做解釋。
反正,他作爲她的枕邊人,應該有起碼的判斷能力。
三年多不懷孕,怎麼就在這種關鍵時候懷上了,這難道不蹊蹺嗎?
“這些事情,是媽和我說的。言訥,媽做了一件錯事,我也認爲她錯了,我不會偏幫她。你要鬧,我也不攔着,但你必須要知道,她有心臟病。”
喬思捷皺了皺眉頭,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喬言訥。
他本來是根本不相信的,但是,又有哪個做兒子的會故意往自己母親的身上潑髒水呢?聽了喬思捷的話,喬言訥整個人猶如雷擊,雙重打擊令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