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喬夫人轉過臉來,眼中流露出一抹決然。?
她不說話,只是冷笑。
冉習習在一旁感到一陣陣的心驚肉跳,她覺得喬夫人實在是太可怕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對這件事隻字不提,藏在心中。
如果不是喬言訥今天把她逼到了絕路,這事兒可能永遠都不會被抖落出來。
“不可能,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沒有那個本事。她做流產手術的時候,可是全身麻醉,而且她因爲害怕被人知道,是一個人去做的手術,身邊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總而言之,我不後悔,就算時間倒流,我還是會這麼做。”
說罷,喬夫人重新拿起花剪,泄似的,一下下用力地修剪着面前的那株綠植。
眨眼之間,可憐的植物便被她剪得七零八落,枝葉分離。
“思捷,言訥這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與你爭了。你和他都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按理來說,我不應該偏疼其中的某一個。我以前錯了,大錯特錯,把你委屈了。這一次,我就算不幫你,也得幫我自己。我不能一把年紀,倒要被外人從這裡趕出去了!”
喬夫人顯然也了狠,將手中的一片葉子狠狠地撕碎,丟在一旁。
綠色的汁水黏在她的指甲上,看起來慘綠慘綠的,冉習習驀地打了個哆嗦,她想,喬思捷如今騎虎難下,喬家的所有人都把他推到了絕路上,再也回不了頭。
“媽,小叔那邊……”
不等喬思捷說完,喬夫人便打斷他:“他鬧不起什麼漣漪來!兩個兒子沒一個成氣候的,至於那個女婿,人家纔不會把他當親爹。相比之下,你大伯就聰明多了,知道修德扶不起來,索性也就不摻和這些,裝聾作啞。你三叔打小便是白白年長兩歲,一向是跟在你小叔屁股後面的,沒有主見。如果他們幾個人有本事,你認爲你爺爺死的時候,會把家業交到你爸的手上嗎?”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八一小說¤網w、w-w`.`8、1-z、w`.`c`o-m
一聽見喬思捷堂哥的名字,冉習習怔了怔。
誰說沒本事的人,就一定也沒有自己的心思呢?
她忍不住蹙眉:“喬修德還找過我,希望我能幫他搭線,介紹給戰行川……”
聽了冉習習的話,喬夫人反倒被氣得笑出來了:“看看,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全都等着你爸嚥氣呢,這羣牛鬼蛇神,不肖子孫!”
三個人沉默了片刻,芳姐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在喬夫人的耳邊低低道:“由四少爺出面招待着,都在主樓吃晚飯呢。”
“四少爺”指的自然是在家中排行第四的喬端,他如今和喬言訥是同仇敵愾,目標一致,想必表現得更是比往日熱絡,立即借花獻佛,在這裡爲喬瑞秋接風洗塵。
“去叫宋律師來,別驚動任何人。我就不信了,難道到了現在都還不能公佈嗎?非得等人不在了,才能召集起來,宣佈遺囑麼!”
喬夫人皺着眉頭,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她此刻唯一慶幸的一件事就是,喬凜現在已經不認人了,糊塗得厲害,就算告訴他什麼,他也沒法再修改遺囑了。這就意味着,喬言訥即便宣稱妻子懷孕,也沒有太大的意義,起碼在喬凜那裡,意義不大。
至於公司那邊……喬夫人豁出去顏面,一定要和小叔鬥個你死我活,也要保住喬思捷的位置。
芳姐再次悄無聲息地走出去,這女人常年在喬夫人的身邊,她總能讓自己和背景徹底地融爲一體,不被人注意到,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那個,喬夫人,你休息吧,我先告辭了。”
又站了片刻,冉習習硬着頭皮要走。
她看了一眼時間,快八點鐘了,自己現在住在戰家,若是回去得太晚,總是不好。
“你也看到了,我今天說的話一句也沒有揹着你,所以,我沒把你當成外人。八一小№說網w、w`w-.、我兒子對你怎麼樣,你的心裡明鏡也似的,該怎麼做,你應該有數。”
喬夫人沒有挽留她,但卻用幾句話點了點冉習習。
“我……我只是想讓喬老先生高興一點兒,而已……別的事情,我沒想過,我也做不到。”
她猶豫了一秒鐘,還是把話說清楚,以免被人誤會。
見她再一次拒絕了自己的提議,喬夫人不由得又失望又氣憤:“你這孩子怎麼冥頑不靈?你姐姐做出了那麼對不起我喬家的事情,你這個做妹妹的難道也要做白眼狼嗎?我不管,就算是爲了補償思捷,你也應該在這個時候幫他一把!讓那些老傢伙們知道知道,思捷也不是沒妻沒子,任由他們欺負的!”
冉習習嚇得呆立在原地,實在搞不懂她的邏輯。
姐姐作孽,妹妹償還?
什麼道理?
“好了,媽,你不要再摻和我的事兒了。我送習習回去,你別下樓,就在這裡歇着吧,我一會兒回來,我們再說。”
喬思捷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急忙帶着冉習習離開。
兩個人在樓下站了幾分鐘,相對無言。
“我媽的話,你別掛在心上……”
他嘆氣,顯然,喬瑞秋的出現,也令他感到萬分棘手。無論她肚子裡是不是真的有孩子,無論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喬言訥的,都是一枚不定時炸彈,讓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面臨更大的危機。
“我知道她也是爲你好。其實,我和她的看法是一樣的,你不能再退讓了,你還看不出來嗎?喬言訥來了這一手,又拼命拉攏你的小叔,他就是想要執掌喬家。假如他能像你父親那樣,憑一己之力撐起這個家族,倒也罷了,那就給他。可他絕對不會那樣做的!他需要錢,他在國外的生意被套牢了,需要資金鍊去解套!我毫不懷疑,假如他拿到喬氏,他一定會先賣掉幾家公司去換錢。”
喬思捷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情況竟然會這麼糟糕。
“你、你怎麼知道的?”
他有些語塞,想不到,冉習習竟然比自己還了解喬言訥的情況。
她嘆氣:“別忘了,她和我老闆是合作關係,他們簽了五年的合同,這纔過去三年。我跟在老闆身邊做事,就算再不願意關注,多少也會知道一些的……”
所以,冉習習知道喬言訥現在在資金方面的窘迫,而喬瑞秋不願意拿出個人資產來爲他救急,於是攛掇他回國來,繼承喬氏。
只能說,喬凜的病危來得太及時了一些。
“我沒想到,言訥他……變了這麼多。”
喬思捷握緊雙拳,然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近墨者黑。她是什麼人,我的體會最深了,即便是同牀共枕的丈夫,她也不會完全坦白的,她永遠給自己留一條最好的後路。”
冉習習的眼睛裡閃爍着淚花,哽咽着出聲。
她恨她,卻又不能把她怎麼樣,於是愈怨恨自己的體內和她流動着相同的血脈,此生都分不開,斷不了,永遠都分不開,斷不了。
上前一步,喬思捷伸出手,捧住冉習習的後腦,輕輕地把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
擡起另一隻手,他爲她擦拭掉眼角的淚。
“我會照顧好你,還有睿睿的。”
許久以後,他忽然說了一句。
冉習習輕顫了一下,她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話的含義,無異於是在向她求婚。
他沒有提“愛”字,卻只是承諾照顧他們母子二人。
儘管如此,冉習習還是被嚇到了。
她急忙推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冉習習神態倉皇地抹了抹眼睛,啞聲開口:“我、我要回去了!已經很晚了,睿睿整晚見不到我,一定很着急。”
誰知道,一向好脾氣的喬思捷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硬生生讓她留下。
“我不想讓你爲難,其實我也不完全是因爲錢,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在一起都不覺得難過,爲什麼不試着做個伴呢?你說過,你接受不了律擎寰,是因爲你的心理上還沒有做好準備。反正,我也不會……不會給你那麼大的壓力,不如你試試和我一起生活?”
他有些緊張似的,說話的時候,表情十分僵硬。
冉習習的臉一點點紅了,她明白他的意思,喬思捷的意思是說,他不會和她上|牀,兩個人在一起,就像是老人一樣作伴而已。一來,他可以用這段婚姻來堵住家人的嘴,得到喬凜的遺產,二來,他也可以給她一個依靠,和她一起撫養孩子長大。三來,他不會強求和她履行夫妻義務,就像是形婚那樣。
“我先回去,你別送我了,你媽還等着你回去商量正事。”
她垂着頭,快步向前走。
喬夫人派人去找律師,說不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到時候,還需要喬思捷拿主意,所以,冉習習想着,讓他趕快回去,自己打車走。
“沒什麼好商量的,我累了,不想再和自己的家人玩弄心術了,隨他們吧。”
剛說完,兩人的身後就傳來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
“哥,怎麼不讓客人在家裡多坐一會兒,還早着呢,別急着走啊。”
喬言訥從暗處慢慢地走出來,一手插在褲袋裡,表情悠然,別有一番風流倜儻的味道,和幾年前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