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俗語,叫做有錢的王八大三輩。
可惜,波尼·克爾斯肯定沒聽過這句話。不過,對他來說,因爲有錢,所以可以向醫院的理事會施壓,利用每年投資的基金會大做文章,想要問出來一些消息,還是不難的。
所以,醫生略一猶豫,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全都說了出來。
越聽下去,波尼·克爾斯和克雷格的臉色就越難看,到最後,連醫生都不敢再繼續了,訕訕地閉上了嘴。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這只是初步的檢查結果,其實,我多次建議他留下來,再做第二次更加全面的檢查……”
克雷格忍不住壓低聲音,小聲對波尼·克爾斯說道:“他這麼着急回國,應該也是因爲這件事吧?”
後者點點頭:“很有可能,我猜他還是更信任本國的醫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覺得在國外,和醫生溝通起來也有一定的困難。人都喜歡處在一個自己熟悉的環境裡,特別是在關鍵時刻。”
說完,他沉思了幾秒鐘,再次問道:“這個結果,你能確定嗎?”
不管怎麼說,誤診的機率雖然小,可也不是從來沒有。所以,波尼·克爾斯覺得,還是要先確定再說。
而且,距離戰行川在醫院裡拿到檢查結果,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從他的角度看來,冉習習百分之百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她不可能這麼沉得住氣。同時,這也說明,戰行川並沒有把這個事情告訴她,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
很奇怪,他爲什麼不說呢?
“醫學上存在這樣那樣的奇蹟,以及各種各樣的未知數,作爲醫生,我對病人唯一的建議是,配合檢查,配合治療。一切結果,都是隨着不斷的檢查和觀測,才能最終確定的。”
聽起來,就連醫生現在也無法拍着胸脯,做出保證。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
波尼·克爾斯站起身來,徑直走出了會議室。
一出門,嗅到醫院裡特有的味道,他驀地打了個激靈,頭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波尼·克爾斯從很小就獨立生活,他的父母醉心於事業,一家人很少團聚,導致他對家庭並沒有太深的眷戀和依賴,甚至對親人的生老病死也近似於麻木不仁。
但此刻,他卻平添了一絲惆悵。
“克爾斯先生,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戰行川爲什麼不告訴習習呢?假如她知道了,以她的性格,別說什麼畢業展覽了,她肯定會馬上飛回中海。所以,這會不會其實只是一個圈套啊?”
克雷格跟了出來,站在他的身邊,憂心忡忡地說道。
他和冉習習認識了好幾年,知道她嘴硬心軟,雖然表面上非常強硬,但只要身邊的人有事,她絕對是二話不說,自己默默頂上的性格。
更何況,她對她的那個前夫,好像還餘情未了……克雷格在心中無聲地吐槽着。
“圈套?不至於,據我所知,他們在這方面是很講究的。尤其,戰行川是一個商人,有些忌諱更是不會輕易觸碰。好端端的,他爲什麼要詛咒自己?”
波尼·克爾斯搖了搖頭,心裡也有幾分不解。
他的想法和克雷格差不多,只要戰行川實話實說,冉習習肯定會放下一切,陪他回去。不管結果怎麼樣,起碼,她不會在這種時候放棄他,一定會陪伴左右。
“你說,他不告訴她,那我們要告訴她嗎?”
這件事一直盤桓在波尼·克爾斯的心頭,他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要聽一聽克雷格的看法。
克雷格頓時瞪大了眼睛,好像在看一個白癡似的。
“老闆,你不是吧?他自己都不說,我們爲什麼要插手?再說了,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不是,這不是主動把人往戰行川的身邊送嗎?這根本就不是自私不自私的問題,這根本就是多管閒事!”
克雷格急得連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他的老闆是波尼·克爾斯,所以,克雷格自然也要向着自己的老闆,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輸給情敵,而且還是主動求敗。
“可是,如果不告訴她的話,一旦真的生什麼事……”
波尼·克爾斯皺了皺眉頭,顯出猶豫之色。
克雷格打斷他:“真的生什麼事,那也不是我們的錯!既然他自己隱瞞不說,肯定有不說的理由。本來他對你就有敵意,萬一知道是從你的口中說出來的,不僅不會感激你,還會一口咬定是你在裡面搗鬼!”
一聽這話,波尼·克爾斯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他本來就拿不定主意,現在更是陷入了迷茫之中。
“反正,暫時先不要說。不如這樣吧,我們先等等看,再留意一下中海那邊的消息。”
克雷格勸道。
經他提醒,波尼·克爾斯纔想起來,的確,他在中海並非一個人也不認識,起碼喬瑞秋還在那邊。如果找到機會,向她打聽一下消息,也可能會有一些收穫。
“好吧,我們先回公司。這件事你也先不要告訴阿曼達,她們兩個人幾乎天天見面,也難保她不會一不小心就說出去。”
波尼·克爾斯低聲叮囑道,克雷格立即表示知道。
二人開車返回公司,正巧遇到了也剛進公司的冉習習。一見到他們,她馬上打了招呼,哪知道,波尼·克爾斯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只有克雷格停下來腳步,熱情地應了她一聲,和她一起去茶水間。
“別多想,他心情不好,不是針對你。”
關鍵時刻,克雷格還得給自己的老闆說上幾句好話。說完,他主動接了一杯咖啡,討好似的遞給冉習習。
冉習習也不和他客氣,直接伸手接了過來,笑眯眯地向他道謝。
“我怎麼會不知道,他要是心情不好,恨不得讓全巴黎都跟着下雨。等着看吧,還不知道哪個部門遭殃,搞不好是企劃部,又得通宵做報告。”
她早就習慣了那個男人的陰晴不定,當然也不會把他剛剛的漠視放在心上,要不然,在過去的幾年裡,自己早就被活活氣死無數次了。
“你不往心裡去就好。其實,老闆最關心的人就是你,聽說你最近成天在街上跑,他心疼得不得了,可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怕你反感。”
克雷格端着咖啡,正色道。
冉習習一怔,很快笑着打趣道:“喂,你可真狗腿!我們可是戰友,你可千萬別和資本家站在同一陣線啊。”
他搖頭:“正因爲我們是戰友,我才希望你能獲得真正的幸福。習習,你是個好女人,你值得更好的生活,還有睿睿,他需要在一個健康的環境里長大,這個環境,需要一個成年男人。”
她覺得喉頭一陣陣堵,但還是倔強地回答道:“睿睿很健康,而且,不管曾經生過什麼,睿睿的爸爸是誰,都不會生改變。大人的事情,我不想影響到孩子。”
說完,她又喝了一口咖啡,將紙杯丟進垃圾桶,拍了拍手。
“我走了,還得去把照片先掃描出來。今天的感覺還不錯,也許能有一張看得過去的。祝福我吧!”
冉習習朝克雷格揮了揮手,背起包,走出茶水間。
她的背影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一個四歲的孩子媽媽,意氣風得倒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
克雷格搖搖頭,也連忙上樓。
他敲了敲門,走進波尼·克爾斯的辦公室,現他正在和人通電話。聽了幾句之後,克雷格分辨出來,那人應該是喬瑞秋。
“……我已經看到上個季度的報表了,還可以,沒有律擎寰說得那麼差,我想,這一切應該是你的功勞。等你來法國,我請你吃飯,當做感謝。對了,你現在和戰行川有聯繫嗎?”
波尼·克爾斯東拉西扯了幾句,說完了客氣話之後,才直奔主題。
經過了前幾個月的保胎,喬瑞秋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她不住在醫院,而是在公司附近買了一間小公寓,方便上下班。而且,由於她很注重身材的保持,她幾乎還沒有顯懷,所以很多人甚至還不知道她懷孕了。
“怎麼忽然問起他?不清楚,我已經很久沒有關注他了。”
因爲那件事,喬瑞秋和律擎寰幾近撕破臉皮,她生怕再橫生枝節,所以最近非常老實,幾乎不怎麼露面,每天不是在公司工作,就是回家休息。
“那好吧,我只是隨口問一句而已。沒事了。”
波尼·克爾斯也隱約覺得,這個女人靠不住,所以,他一個字也沒有說,又聊了幾句其他的話,這才掛斷。
倒是喬瑞秋察覺到了一絲古怪的味道,放下手機,她站在窗前,輕輕踱步,在腦子裡重新過濾了一遍這通電話的內容。很快,她反應過來,其實波尼·克爾斯的主要意圖是詢問戰行川,根本不是關心公司的業績,其他事情都只是在作爲掩飾罷了。
這麼一想,她忽然興奮起來。
也許,有什麼大事要生。
正想着,喬瑞秋拿在手上的手機又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號碼,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有些不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