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抑終於將所有的信息都串聯了起來,他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了一個抱着小女孩的高大男人身影,和他那天說過的話。
“只要你配合我,一個月內,我幫你當上總巡捕房的總探長。”
他說得那樣自信,彷彿只要說出了口的話,就一定會變成現實。
回憶着自己在面對費南時的心悸和警惕,李抑的腳步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
他不明白費南爲什麼對他這麼煞費苦心,不惜佈下這樣一個局,來推他上位。
但他知道,費南這樣的人,一旦開始,就意味着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一路狂奔,他逐漸接近了郭氏公館所在的街口。
然而,還沒有到街口的時候,他就從建築縫隙中看到了天空中有黑色煙霧滾滾升騰,像是着起了大火。
街道上的人們紛紛往郭氏公館的方向飛奔,繞過街口,他看到了令人心驚的一幕。
四輛美式自由卡車停在大路中央,熊熊烈火籠罩着車身,頂部的篷布已經燃燒殆盡了。
這顯然是領事館的那幾輛貨運卡車,怎麼燒着了?
榮照添急得上躥下跳,指揮着巡捕們找水滅火。
一個蓄着八字鬍的中年男人正跪坐在路旁放聲大哭,正是郭氏公館的郭老闆。
他的夥計們正忙着從院子的井裡打水出來滅火,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火已經燒起來了,單靠井裡打上來的那點水,無異於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
從兩旁煙館中跑出來的煙鬼們則陷入了狂歡,這空氣中瀰漫的全都是上等的煙土氣息。
全城的叫花子也都聞訊向這趕來,這對於平日裡只能偶爾吸得起紅土的他們來說,無異於一場盛宴。
李抑擠在人羣中,看着熊熊燃燒的烈火,心也一點點沉入了谷底。
他還是來晚了,沒想到費南下手這麼狠,價值十多萬的貨,居然說燒就燒了。
看着臉色發白的榮照添搶過水桶,拼命跑去井口接水的樣子,李抑心中升起了一絲憐憫。
恐怕到現在,榮照添還不知道是誰在搞他吧?
這次天王老子來了,估計也救不了他了。
一百箱貨,燒了個一乾二淨不說,最重要的是那四輛卡車也跟着被燒了。
那可是領事館最重要的裝備,就這樣付之一炬,恐怕就連領事也得受到國內的問責,連帶着承擔處罰。
“水!找水啊!”
榮照添嚎叫着將一桶水潑進了烈火中。
但只聽嗤嗤水汽聲響,烈火被按下去後,沒多久就又騰起,勢頭更猛幾分。
水桶落在了地上,榮照添有些絕望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只是吸了根菸,怎麼就點燃了這麼大的火?
在來的路上,他在最前面的卡車上壓陣,一路上暢行無阻,所向披靡,威風無比。
隨行的副駕駛給他敬了顆煙,他吸了一半,探出窗外彈菸灰時沒捏穩當,被一陣風給吹跑了。
他沒在意,重新點了一根,但快開到郭氏公館時,他卻從後視鏡中看到後面的車廂中冒出了濃煙。
停下車來,他下車檢查,掀開了篷布的一角,烈焰當時就燎去了他的眉毛和半邊頭髮,火勢騰地升了起來。
他趕忙組織救火,但一時間哪裡能弄來那麼多的水?
車廂里拉着都是易燃物,煙土的包裝都是刷着油的木箱,碰到明火,自然是乾柴烈火,一觸即發,迅速就燒了起來。
火星迅速引燃了後方三輛車的篷布,迅速燒成了一片。
好在郭氏公館門前是一條大路,路面寬闊,兩側又都是高牆大院,再加上風向並未往兩側偏移,而是沿着街道向後方吹着,火場並沒有擴散。
但這四車的貨和卡車本身卻因此燒了個通透。
杜月生帶人推倒了郭氏公館的一道院牆,騰出了井口到車前的路徑。
但靠着一口井打水,又能打多少?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火焰升騰,心一點點沉到了谷底。
皮特也聞訊趕來了,他看着熊熊烈焰,差點瘋了。
憤怒之下,他當場就要一槍斃了榮照添,幸好被人攔了下,子彈纔打偏了,沒有打中榮照添。
當衆殺死一位華人總督察長可不是件小事,可能會造成極大的輿論壓力。
雖然開了一槍,但還是沒法平息皮特的怒火,他指着榮照添大罵:“你怎麼敢這麼大意!那可是領事館僅有的六輛卡車中的四輛!把你賣了你都賠不起!你是豬嗎?吸菸都能把車點着!我就不應該再相信你!你死定了!我要革你的職!扒你的皮!”
榮照添愣愣地坐在地上,任他拳打腳踹,也一動不動。
他累了,心累。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倒黴的事接二連三的發生在我身上?
我得罪誰了我?
他茫然的看着燃燒的烈火,滾滾的濃煙,火場外圍攏的興奮的民衆……
隨後,他看到了人羣中的李抑。
擡起手來,哆嗦着指向了李抑,他張了張口,沒有叫出聲,但卻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仰面倒地,他昏死了過去。
李抑看到了他指來的手指,心中感慨。
如果榮照添不死,他們這次的樑子可就結深了。
看着人羣中一張張的臉,他尋找着費南的蹤跡。
他很確定,費南就在現場。
終於,他在郭氏公館靠東的路口電線杆處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閃身擠出人羣,他貼着牆邊,往那裡追了過去。
費留在現場,是爲了掌控風向,以免傷及無辜。
爲了防止風助火勢,燒到了兩旁的民房,他全力催動了磁場控制技能,超凡能量值流水般被他轉換成了念力值。
這種規模的念力操控已經超出了他現有的實力,不過好在他摸索出了一些竅門,利用念力構建了空氣甬道,改疏爲引,纔算是勉強控制住了這條街上的風向。
看火焰的勢頭,約莫再有半個小時,就燒得差不多了。
掃了眼地圖,他發現李抑的光標開始向自己移動,就意識到,李抑已經發現自己了。
沒有躲閃,他站在原地等着李抑。
不多時,李抑便來到了他面前,死死的盯着他。
“嗨!”
費南微笑着打招呼:“李抑探長,好巧啊!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