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按照他的要求,將菜買了回來。
費南着重嚐了嚐如歸客棧的菜品,那道熗拌土豆絲的鹽放得多了些,疙瘩湯又稍顯的寡淡,顯然廚子在做菜的時候,心裡很是不爽。
費南可以理解他的不爽,在客棧吃飯的人,大都是些商隊的腳伕,過往的旅人,不想或是捨不得去大酒樓消費,就在客棧湊合幾頓,對菜品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
像費南這樣,提出這種古怪要求的客人,應該是頭一遭。
這奇葩的客人,又是如此的身份,他的大名想來會在客棧迅速傳開。
如果那個神秘人這樣還不願意露面,那麼費南也只能以身試險,前去找他(她)了。
費南讓獄卒將龍四請來,兩人又藉着昨日未褪的酒興,喝到了夜裡。
龍四明日就出獄了,他在獄中的這段時間,行事公道,爲人慷慨仗義,所有的犯人也十分敬重他。
昨日酒水不多,僅夠他們二人飲用,今天費南買了十斤汾酒,讓獄卒分給了獄中犯人們。
衆犯人大都分到了半杯一口,費南藉着酒興,邀請衆人虛敬了龍四一杯,當做踐行。
龍四沒料到費南會有此舉動,不禁大爲感動。
深夜,龍四不勝酒力,告辭離開。
費南也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天明。
然而,這一次,他依然沒有發現那個神秘人有露面的跡象,這讓他的心情沉入了谷底。
從前天到現在,兩天的時間,神秘人不可能不知道他露面的消息,但卻一直沒出現。
對方是不願意主動和他接觸,還是已經離開了奉天府?
無論是哪種可能,他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天明,收拾整齊的龍四來到了費南的牢房前,和他告別。
“我出去後,會在奉天府停留一段時間,在大統領回來之前,我會想辦法幫你疏通門路。”
龍四已經確認陳演明和喬飛並非費南所殺,他並不欠費南什麼。
但經過兩日的相處,他卻發現費南和他二人十分對脾氣,便生出了施以援手的念頭。
“不必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人不是我殺的,想要定我這個罪名,恐怕沒那麼容易。”
費南神色坦然,婉拒了他。
嘆了口氣,龍四沒再多說,道了聲保重,才轉身離開。
來到獄外,胡萬的馬車已經備好,在門口等候。
“四哥,恭喜你呀!終於熬到頭了。”
胡萬笑呵呵的上前來,拱手祝賀。
“多謝。”
龍四微笑道謝。
“說句不該說的話,如果四哥你不是來坐牢,我還真捨不得讓你走呀!”
忽然忍不住感慨。
這幾年的時間裡,從龍四身上得到最多好處的人,其實是他。
他不光從龍四那裡學到了不少很好用的賭術,贏了不少錢,還因爲龍四的幫協,避免了不少災禍。
“你還想讓我在你這裡住一輩子嗎?”
龍四開了句玩笑,才面色認真的說:“那位費兄弟,你要照看好他。”
聽到他提起費南,胡萬愣了下,面上不禁隱現爲難之色:“四哥,照看他倒是沒問題,可是……”
“我不是要你難做。”
龍四解釋說:“這兩天我和他聊了很多,他的確是個奇人,博古通今,我能確定,他不是真正的兇手。”
“否則,以他的身手,你這裡根本困不住他。”
“我當然知道。”
胡萬遲疑:“可是,大統領已經知道了他在我這裡,我得向大統領交差呀!”
“這點你可以放心。”
龍四語氣肯定:“如果他打算偷跑,那麼就不會來你這裡,我想,他也想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
“好吧!不過……”
胡萬猶豫了下,才咬牙說:“要是他有其他什麼不好的心思,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當然。”
龍四背起手來:“我只是讓你在你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提供一些幫助而已,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那就沒問題了!”
胡萬放鬆了不少:“只要他不跑,在六號監獄範圍內,我可以保證他有和四哥你一樣的待遇。”
“多謝。”
龍四邁步上了車。
“四哥!”
胡萬上前了一步,猶豫問:“你還會來東北嗎?”
“有機會的。”
龍四笑了笑:“有緣自會相會,我想,我們的緣分還沒盡。”
“哈哈!”
胡萬也大笑說:“希望不會太久,下次再見,四哥要帶着嫂夫人呀!”
馬車駛離了監獄,看着它消失在遠處,胡萬叫來了獄卒,嚴肅吩咐:“從今晚起,巡邏執勤的人手要加一倍,哨塔上隨時要有人看守,地牢入口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不能離人,晚上不許睡覺,嚴防死守,在大統領回來之前,千萬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是!”
……
牢房中,費南靠坐在牀板上,眉關微鎖。
“費大哥,你今天打算吃點什麼?”
二狗攀在欄杆上和費南搭話。
“還沒想好,你有什麼想吃的菜嗎?”
費南瞅了他一眼,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便笑問了句。
“我什麼身份?哪敢點菜呀!”
二狗賠笑說:“您牙縫兒裡漏出來點兒,就夠我吃個肚兒圓了。”
“今兒我心情好,讓你點個菜。”
“我點?”
二狗有些不敢相信。
“麻溜的!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
“那……要我點的話,就點扒豬臉!”
二狗吞了口口水:“扒豬臉好吃呀!有肥有瘦,筋頭巴腦,別提有多美了!”
“好。”
費南笑着點點頭,開口呼喊:“來人!”
出現的是胡萬,他來到了牢門前,板着臉問:“你今天想吃什麼?”
“呦!這麼快就進入角色了呀?”
費南笑問。
胡萬面色不變:“四哥臨走前交待過,只要你在六號監獄,就可以享受和他一樣的待遇。”
“用不着,這樣挺好。”
費南笑嘻嘻的說:“今天還是一樣,點幾樣菜好了,先來個扒豬臉……”
胡萬安靜聽着費南點菜,讓一旁的手下拿紙筆記了下來。
照例給了他一百塊銀元票,費南又吩咐,讓把剩下的錢都買成汾酒,他晚上要喝。
胡萬和獄卒走後,二狗十分開心,因爲費南的那份扒豬臉顯然是給他點的。
“費大哥,您真是個好人!”
“這就好人了?”
“當然!您可比我親爹對我還好呀!”
“那你打算怎麼報答我呀?”
費南笑問。
二狗拍着胸口:“您放心,只要有用着我的地方,您儘管開口!”
話說出口,他又有點後悔,頓了下,才試探問:“您有事兒要用我嗎?”
費南隨意的擺了擺手:“現在還用不着,回頭等我想好再說吧!”
胡萬差人幫費南買來了酒菜,那份扒豬臉被他送給了二狗,吃得二狗熱淚縱橫,一直到晚上做夢都在抱着豬臉啃。
然而,在他的夢中,那張豬臉卻忽然活了過來,咬得他臉疼。
那股疼痛十分清晰,讓他從夢中醒了過來。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面前站着一個黑漆漆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