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菜,吃菜!一會兒該涼了。”
費南熱情招呼,一邊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入口中,咀嚼了起來。
“嗯!不錯。”
費南一挑眉毛,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胡萬並沒有糊弄他,這些菜應該都是酒樓菜,味道的確不錯。
酒樓菜和家常小館的菜還是不一樣的,一些工序複雜的大菜只能由酒樓做,小館子用不起那個材料。
這盤紅燒肉雖然貌不驚人,但卻是用黃酒燉出來的,酥爛軟綿,風味頗佳。
這個年頭,向來只有達官貴人才喝得起黃酒,一般的商賈喝汾酒,普通的老百姓更是隻有喝點燒酒解解饞,用黃酒燒菜,家常小館是花費不起的。
更重要的是,這盤紅燒肉選用的肉料很不錯,顯然是東北本地民豬的五花肉,風味頗佳。
“唉!”
費南輕嘆了聲,這熟悉的味道喚醒了他久遠的記憶。
“已經好多年沒吃過味道這麼正的紅燒肉了。”
他忍不住感慨搖頭。
龍四也探箸夾起一塊,放入口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在他看來,這盤紅燒肉的味道雖然不錯,但也沒有好到讓人感慨的程度,費南此舉是有什麼深意嗎?
費南看出了他的疑惑,便笑了笑說:“沒什麼,只是很久沒吃到這種大民豬做的紅燒肉了,有點感慨罷了。”
“哦?”
龍四好奇問:“據我所知,紅燒肉各省都有不同做法,但什麼豬種也有講究嗎?”
“有啊!”
費南笑着解釋:“這種民豬是東北地區很古老的一種豬種,是從野豬馴化而來的,肉質很好,尤其是五花,用來做紅燒肉是一絕。”
“我很小的時候,還吃過這種豬做的紅燒肉,就是這個味道,濃香,瘦肉筋道不柴,肥肉入口即化,不膩,只可惜長大後,就再也沒吃到過了。”
“費先生是纔回國麼?”
龍四疑惑問了句。
這個年頭,這種民豬在東北地區很多地方都有養殖,北方大部分飯店用的都是這種豬肉。
聽費南這麼說,又聯繫到他之前的言談舉止,龍四想當然的便認爲費南是因爲不在國內,纔沒機會吃到這種豬肉。
“算是吧!”
費南點點頭,笑着說:“我在那邊吃的都是歐洲的大白豬,肥是肥了點,但滋味真不如咱們的本土豬種。”
“哦?此話怎講?”
龍四饒有興趣。
費南夾起一塊紅燒肉,解釋說:“這種民豬的出欄時間在一年左右,最少也要八個月才能長到兩百斤,每天能長一斤肉,但需要吃九斤精糧。”
“歐洲有一種約夏克豬,就是一種大白豬,五六個月就能出欄,要不了半年就能長到兩百斤,五斤半的糧就能長一斤肉。”
“有這種事?”
龍四一挑眉:“這是好買賣呀!如果能把你說的這種白豬引進來,那豈不是能多出三成的生豬來?”
“的確是好買賣,但大白豬有唯一的一個缺點。”
“什麼缺點?”
“就是沒咱們的本土豬好吃。”
“味道能差多少?”
“不懂吃的人看來,差不了多少,懂吃的人看來,差距不小。”
“無妨,天下沒有那麼多懂吃的人。”
龍四搖頭說:“如今的中國,內憂外患,百姓苦不堪言,能多一口肉吃,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吃飽之後呢?”
費南將紅燒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隨即笑着說:“所以說,世間哪得安全法呀!”
他不好解釋,因爲龍四沒法想象,再過幾十年,這種歐洲的白豬豬種被引進國內後,會摧枯拉朽,迅速佔據了國內絕大多數的市場,導致本土豬種幾近滅絕,甚至需要人工培育才能留存豬種。
但即便他能解釋,龍四也不會認爲這有什麼不好,費南自己也認爲這的確沒什麼不好。
這種豬種的引進,的確讓更多的老百姓吃到了便宜的豬肉,雖然味道的確比以往的土豬差了些,但有得就有失不是嗎?
只是終究還是有些遺憾罷了…
龍四看着他,沉思半晌,忽然問:“費先生是改良派?”
費南愣了下,隨即哈哈笑着擺手:“好好吃飯,咱們不談政治!”
龍四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問:“費先生這一身功夫是在哪裡學的?”
費南反問:“您這獨步天下的賭術又是和誰學的?”
“我是家學。”龍四解釋。
“巧了!”
費南一拍大腿:“我也是!哈哈!”
龍四沒有着惱,反而笑着舉起了酒杯:“那就爲這緣分乾一杯!”
“幹!”
費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龍四見狀,有些好奇的問:“費先生就不怕這酒裡會下毒?”
“哈哈!”
費南笑着說:“要是胡萬那傢伙陪我喝酒,我還真會擔心,但既然是四哥你,那我一定不會怕,因爲我相信龍四不會做這樣的事。”
“好!”
龍四胸懷一暢,再次端起酒杯:“費先生夠豪爽,我再敬你一杯!”
兩人連飲三大杯,哈哈大笑起來,心中皆生惺惺相惜之意。
“費先生,我有件事要說與你知。”
龍四放下杯子,面色認真。
“什麼事?”
費南已經有所猜測,但依然故作不知。
“我看到了你的通緝令,上面的通緝緣由,是說你殺了兩個人。”
龍四正色說:“不瞞你說,死的那兩個人,和我有舊仇,就算他們這次不死,我出獄以後,也會向他們報仇。”
“四哥您可不像坐牢的樣子呀!”
費南笑嘻嘻的打趣了他一句。
笑了笑,龍四嚴肅說:“雖然我們二人才見面不久,但我很確定,你不像是會隨便殺人的人。”
“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如果那兩個人真是你殺的,那我就欠了你一個大人情。”
“我知道四哥向來不會欠人人情,滴水之恩,一定會涌泉相報。”
費南搖頭說:“我倒是很想讓四哥你欠我一個人情,但很可惜,那裡兩個人真不是我殺的。”
“可大統領以爲是你殺的。”
“他以爲是他以爲,關我鳥事?”
費南不在意的擺手說:“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有酒有菜,咱們又聊得投緣,趁着機會一醉方休纔是,這叫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對吧?哈哈!”
見費南不願在多說,龍四也不再追問,索性便放開心胸,和他暢飲起來。
四周的牢房中,不時響起吞嚥口水的咕嘰聲,卻沒有一個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