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放着我來!”
費南正準備幫牛二把屋後的柴火劈開,就被他攔了下來。
“二哥,我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沒事的。”
費南活動了下手臂,衝他展示。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幾天?別仗着年輕身體好就瞎折騰,當心落下病根,老了後悔都來不及!快進屋暖和去!”
牛二拿過斧頭,笑呵呵的說:“就這幾塊木頭,我三兩下就弄完了,你嫂子見不得我閒着,好啦!快進去吧!”
說着,他不由分說,將費南攆回了屋裡。
裡屋,二嬸正盤腿坐在火炕上,納着鞋底,歡歡窩在棉被窩裡看着她,手中捏着個用破布縫成的小布包,裡面裝着苞米粒,是二嬸給她做的玩具。
那鞋底也是二嬸幫她納的,她打算給歡歡做一雙厚底的棉鞋。
“大武過來烤火,外頭多冷啊?要幹啥讓你二哥去就行了!”
二嬸一邊用錐子攮着鞋底,一邊招呼。
大武是她給費南起的外號,牛二和很多屯裡的人也都跟着這麼叫。
雖然他已經告訴了大家自己的名字,但他打虎的事蹟已經深入人心,幾乎所有人都還是願意叫他俏武松。
但這個稱呼又不夠親切,於是乎,二嬸便縮短了稱呼,叫他大武,聽起來響亮,大家也一致響應,費南也只得接受了。
接觸了幾天後,費南對牛二夫婦也有了更深的瞭解,他們兩個人都不錯。
他們兩人也是從北平逃荒跑來這裡的,投奔了牛二的三叔,這間房子就是他三叔在這裡積攢下的家業。
他三叔是個獵戶,靠山吃山,牛二來了以後,也和他三叔學了一身獵戶的本事,還學會了打槍。
他三叔的獵槍就掛在牆上,牛二就是用它打傷了那頭老虎。
牛二對那杆獵槍寶貝的不行,和他三叔一樣。
那杆獵槍的槍管是他三叔用三張完整的熊皮,從北邊毛子那裡換來的。
有了那杆獵槍,牛二家的日子在整個屯子也是數一數二的好,隔三差五有肉吃,還能接濟鄰里,屯子裡大家都很服他,外出辦事,他也是出面說話的那個。
這幾天下來,費南發現,或許是早年在北平生活的緣故,牛二很有武俠情結,對評書尤爲感興趣,張口閉口不離岳飛、秦叔寶、楊六郎等英雄人物。
也是因此,他對徒手幹掉一頭老虎的費南很是欽佩,所以那天才在酒桌上嚇唬紅臉胖子,想辦法維護費南。
二嬸人也不錯,費南胃口很大,每頓飯都得吃不少東西,她也從沒說過什麼,反而每頓都多做些出來,生怕費南吃不飽。
“那有花生,拿來放爐子上烤着吃。”
她見費南進來,便指了指房樑上墜下來的布袋。
“我不餓。”
“讓你烤給歡歡吃。”
二嬸很疼愛歡歡,這和她早年喪女有很大的關係。
早些年,牛二和她也生過一個女兒,但在八歲那年,她女兒卻掉下山崖摔死了,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懷上過孩子。
費南可以看得出,她是把歡歡當親閨女般疼愛的,如果不是歡歡還有些認生,她恨不得晚上睡覺也把她摟在懷裡疼惜。
這種感情不是作僞,費南可以感受得到。
以誠待人最能獲得真心,他們二人對費南真誠,費南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僞裝,便打算擇日離開。
牛二和二嬸都有意多留費南住些日子,但拗不過他執意要走,也只得遂他的意。
不過在二嬸的堅持下,費南答應再多住三天,二嬸要幫歡歡做套棉襖,她不想讓歡歡路上遭罪。
“你要去南方可不容易。”
二嬸一邊納着鞋底一邊說:“想走得快,就得坐大火車,不過那得到奉天府才坐得到,還要買票,票價可不便宜。”
“而且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的,三天兩頭就得亂一陣子,我感覺還是等等比較好,起碼等天熱些呀?”
她絮絮叨叨的說着,費南知道她是好意,便笑着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着。
咚!
正說着話,房門忽然被推開,牛二快步跑了進來。
“幹啥呀?着急上火的?別嚇着孩子!”
二嬸埋怨他,但牛二卻徑直跳上炕頭,把牆上掛着的獵槍摘了下來。
“你取它幹啥呀?”
二嬸愣了,不進山的話,牛二向來是不會動槍的,除非遇上大事。
牛二低着頭,手腳麻利的往槍管裡填着火藥,嚴肅回答:“徐大腦袋來了!”
聽到這話,二嬸面色登時一變。
“他們怎麼來了?今年的糧不都已經交過了嗎?”
二嬸直起身子,有些焦急。
“誰知道?”
牛二嚴肅說:“反正他們過來,準沒好事!”
嘶~!
門外有馬蹄聲響起,馬嘶聲快速逼近。
“徐大腦袋是誰?”
費南好奇問。
“是馬匪!”
牛二將鉛丸塞進槍管裡,聽着門外的動靜,神色凝重。
馬蹄聲在牛二屋前的院子裡停了下來,一個乾癟的男人嗓音響起:“牛二!死哪兒去了?”
牛二深吸了口氣,將裝填好的獵槍放在了門後,衝二嬸和費南囑咐:“你們老實呆着,我出去看看。”
說罷,他便挑起門簾,走了出去。
“徐爺!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有失遠迎!”
牛二在和來人交涉。
那乾癟的男人嗓音向着門口走來:“牛二!你小子不地道,有了好寶貝,也不知道請徐爺來掌掌眼!”
牛二陪着笑:“徐爺!瞧您說的,我終日也就在山裡套個兔子,掙口嚼穀,哪有什麼寶貝啊?”
“是嗎?我進去瞧瞧!”
那人說着就要進門。
“徐爺,這家裡有女眷……”
“廢他媽什麼話!滾!”
一個破鑼嗓子呵斥了聲,門簾隨之被挑開,三個滿臉兇惡的男人便魚貫而入,闖了進來。
當先的是一個戴着狐狸皮帽子的中年男人,扁圓的腦袋比常人大出一號,想必就是那個徐大腦袋。
他身後跟着兩個氣勢洶洶的男人,一個滿臉痘坑,一個腮幫子上缺了塊肉,一臉的兇惡,只差臉上寫着“我是壞人”四個字了。
徐大腦袋叉着腰,環視了一圈,眼神定在了費南的臉上。
他用手中的馬鞭指着費南,衝追了進來的牛二問:“他是誰?”
牛二趕忙解釋:“他是我一個遠方親戚,過來投奔我的。”
“遠方親戚?”
徐大腦袋嗤笑了聲:“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住在山裡的遠方親戚?”
牛二神色一變,坐在火爐旁的費南也眯起了眼睛。
這個徐大腦袋,知道得有點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