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貴山裝作沒有發現外面發生的一切,接着講深城的事。
他的聲音不算大,卻足以被外面的人聽見聲音。
“韓貨郎說什麼呢?”村民好奇的伸長了脖子。
“他在深城的事,韓貨郎是從深城來的咧!”大隊長道。
“深城啊!是那個靠近港城,也有錢特發達的深城?”村民驚了,感嘆道,“了不得呦!他賣什麼啊!”
“都是好東西,搪瓷杯,比供銷社的好看,還便宜兩塊錢!還有海魂衫,之前山樑大隊的會計家的女兒不是從省城買了一件回來嗎?韓貨郎的比她買的還好看。”大隊長得了便宜,使勁吹噓韓貴山的東西。
“她家那件海魂衫花了三十多塊,我要是花三十多買件衣服我家今年就要和西北風了,比不得的。”村民語氣中滿身羨慕。
“不要三十多,只要十九塊,還有喇叭褲,港城明星都穿這個的,二十三塊,你家老三不是年底結婚嗎?穿那個肯定特有面子。”大隊長道。
“太貴了太貴了,我家老大老二肯定要有意見的。”村民嘴上說着不要,眼神卻出賣了他。
兩人就在門口交流了一下信息,村民打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又聽大隊長對着韓貴山一頓無腦吹被說的暈頭轉向的,見都沒見到心裡就覺得韓貴山的貨哪哪都好,趕忙回家向家裡人分享聽來的情報。
大隊長回去的時候,韓貴山的故事也講完了,大家的飯也吃完了。大隊長一拍腦袋,有點後悔,這吹牛吹得深城的故事都沒聽到,那可是深城啊,他們縣都不一定有人去過的深城啊!
“那個,韓貨郎,今晚你就在這兒住下,你睡我家老三那屋,我家老三在鎮上唸書,可有出息了,成績特別好,他們學校的老師都說他一定能考上縣裡的高中!”大隊長招呼着,把韓貴山往房間裡領。
大隊長家裡江楓已經逛了一圈了,就屬他家老三的房間最好,即使沒人住也打掃得很乾淨,牀單被套也算比較新,還有書架和書桌。
韓貴山累了一天,隨便用水擦了擦身體,泡了個腳就睡下了。
睡之前還不忘檢查門窗,以免有小賊聞風而來偷了他的蛇皮袋。
第二天一早韓貴山就醒了,但村民們醒得更早,齊刷刷地在大隊長家等他起牀,沒有一絲怨言。
供銷社也是這樣的,不開門就得等着,沒有貨就下次,大家都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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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的活動範圍有限,一晚上的時間把能去的地方都摸清了,就在外面聽村民聊天,雖說有的人口音挺重的說話都聽不懂,但不妨礙他吃瓜看熱鬧。
昨天晚上那個村民回去後又是一頓無腦吹,然後你吹吹,我吹吹,全村都知道韓貴山賣什麼多少錢,也知道韓貴山是從深城來的賣的都是大城市的好東西。
這個生產隊的外來媳婦基本上都是臨近的幾個生產隊嫁過來的,她們深怕韓貴山不去自己孃家所在的生產隊,一大早就出發回孃家了。
韓貴山起牀後,村民們圍着要買貨,即使已經有了心裡準備,看見韓貴山把東西一件一件擺出來還是發出一聲聲驚歎。
“喔喔喔,那就是海魂衫,我去年去供銷社買東西的時候見過那個售貨員穿!”
“這個毛巾可真軟啊!”
“深城的牙刷就是不一樣,毛這麼軟,肯定不會刷得一嘴血。”
“哇,這個……”
每家要買什麼都是前一晚上商量好的,過了把眼癮就行了。基本上都是買牙刷,毛巾和搪瓷杯的,最窮的人家都咬咬牙買了一支牙刷想體驗一下深城來的牙刷是什麼感覺。海魂衫賣出去了六件,喇叭去賣出去四條,都是要嫁娶的人家買的。
買了超過二十塊錢東西的韓貴山都送了一支牙刷,得了免費的牙刷的村民各個喜笑顏開,一下花掉大半年的收入也不心疼了,跟撿了天大的便宜一樣。
家家戶戶要買的都買完了,韓貴山準備出發去下一個生產大隊。
剛表露出要走的意思,韓貴山就被家裡媳婦會孃家的男人攔住,被村民們夾雜着方言七嘴八舌地一通解釋之後才聽明白。
見韓貴山留下不走,村民們才送了一口氣。這附近的生產隊大大小小有七八個,都和他們一樣在山裡面,相距又遠,要是韓貴山漏掉哪個沒去又恰好是他們媳婦孃家的生產隊,只怕村裡要爆發幾場家庭戰爭。
韓貴山自己都沒想到還能有這操作,他是個賣貨郎不用走街串巷,買主自己隔着幾十裡山路找上門。
到了晚邊上,離得近的生產隊的人就到了。
1987年蜀地山裡的村民買起東西來,一點都不必21世紀淘寶剁手的姑娘們遜色,短短四天,隨着附近生產隊的村民陸續趕到,韓貴山兩大蛇皮袋的貨物被兜售一空,就連鐵皮青蛙都賣完了。
他還送了三個鐵皮青蛙給大隊長家的三個小孩,三個小孩泥巴也不玩了天天拿着鐵皮青蛙當起了孩子王。
韓貴山又花了一天時間,統計各個生產大隊的村民們想要什麼,還詢問了蜀地更偏更遠的生產大隊的位置,才離開。
韓貴山來時拖着兩個蛇皮袋風塵僕僕狼狽不堪,離開的揣着一滿包鼓鼓的各個面值的鈔票,返回省城。
大隊長派他大兒子帶着韓貴山走一條去鎮上的近路,雖然和去省城是相反的方向,但是隻要走上一整天就能到最近的鎮子上。然後再搭老鄉的順風車(拖拉機),轉上幾趟班車就能到省城。花的時間長,但走的時間短,相對來說沒那麼受罪。
一路上,江楓差點被拖拉機顛散架。
花了幾天的功夫,韓貴山終於又回到了省城,他去銀行把大部分毛票兌換成二十五十的整錢,足足好幾千塊。換了錢之後,他終於來到了江楓日思夜想的國營飯店。
店裡沒什麼聲音,王靜依舊坐在店裡無事發呆。
“你……你……”韓貴山想和王靜打招呼,一張嘴卻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她叫什麼。
“你回來了!”王靜看見韓貴山蹭的一下站起來,看見他兩手空空,“你不會是路上被人搶了吧?還是東西掉了哪個山溝溝裡了?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給你拿一個包子?”
“我賣完了。”韓貴山道。
“什麼?”王靜愣住了。
“我賣完了,按照你說的,我去了y縣下面在山裡的生產隊,全賣完了,謝謝你。”說着,韓貴山給王靜鞠了一個標標準準的90°躬的,“我…我請你吃飯。”
“真的?”
“真的!你想吃什麼我都請你!”韓貴山臉蹭地一下紅了。
“今天還是江師傅上班,江師傅的剁椒魚頭做的最好吃了,今天我們這有一條4斤多的鱅魚,你真的要請我吃?你可要想好了,這菜可要三十多塊呢!”王靜故作一臉嚴肅。
“你想吃什麼我都請你吃,三百塊我也請。”韓貴山道。
“江師傅,剁椒魚頭,用那條最大的!”王靜衝裡喊道。
江楓對外面兩個正在向打情罵俏發展的男女沒興趣,一心都在江師傅身上,一聽到江師傅在後廚,急忙往裡跑。
後廚裡,江師傅正在把桶裡那條最大的4斤多還活着的新鮮的胖頭魚抓起來放在案板上。
拿起棒子嗙地一下,魚就暈了,江師傅放下木棒拿起菜刀,雙臂顯然十分有力,一刀下去,一個完美的魚頭就切下來了。
就這殺魚不刮魚鱗先開膛破肚的方式,絕對是個江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