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衛明這一巴掌好像打掉了江延路的語言能力，他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嘴巴微張着，捂着臉，表情中說不出來是吃驚更多還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更多。
“出去，別擋着我看電視，我不想再打你第二次。”江衛明繼續看電視，不再理睬江延路，彷彿剛纔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時此刻，江衛明身上頗有黑幫大佬的氣場。
其實仔細想一想，在江衛明這頗爲坎坷的一生中，上過戰場，當過逃兵，爲了逃跑成功還不惜翻山越嶺直入蜀地，90%的逃犯和黑幫大佬的生涯都沒有他的精彩與豐富。
到了這個時候江哲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劇情的發展已經徹底脫離了他曾經的預想，他先前設計好的劇本已經完全不能用了。
“爸……”江延路還在吱吱嗚嗚的想說些什麼，江哲已經一不做二不休，當場改變了自己的戲路。
“爺爺，我這次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才這樣的。都是那羣傢伙騙我，我是被騙了，不然的話我不可能會欠100多萬的。”江哲臉色一變，從一個囂張狀態下要來收保護費的混混變成了被人打了之後跪地求饒的混混。
然後江哲就撲通一聲跪下了，眼淚像擰開了開關的自來水一樣嘩啦啦的往下流。
江楓：？
臥槽，你這跪得也太熟練了，你平時到底跪過多少次。
江衛明不爲所動，繼續看電視。
“爺爺，您救救我吧。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我發誓，我早就改了，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再也不會做了。我這次就是被別人騙了，不然的話我真的不可能會欠這麼多錢，都是他們騙我，他們看中了我們家的房子故意設局騙我！”江哲跪在地上哭訴，看上去十分熟練，顯然平日裡沒少在家練習。
張麗把削好的蘋果切片放進果盤裡，江衛明端起果盤開始一邊吃蘋果一邊看電視然，張麗見狀開始削第二個。
姜衛生盯着江哲，想削他。
江延路完全傻了，他沒想到江哲這次居然欠得比上次還要多，足足欠了100多萬。
江楓已經開始私聊江守丞了，問他怎麼還沒到病房，江守丞再不來他就忍不住掄胳膊上陣了。
依舊沒人搭理江哲，精彩的表演無人欣賞。
“爺爺不信你問我爸，我真的是被人騙了。我本來都開始努力工作了，今年年初的時候還給我爸買了一個新手機呢，爸你說是不是？”
買手機的事情是真的，那時候江哲贏了20多萬覺得自己是賭神在世，非常膨脹，花起錢來就大手大腳的，甚至願意給江延路換個新手機。
“是啊爸，小哲真的改好了，他今年年初的時候還給家裡買了不少東西，他真的是被人騙了。”江延路連忙附和。
發完消息的江楓終於得了空閒，忍不住問了一句：“他是怎麼被人騙了100多萬的？”
“他，他……”江延路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了。
“炒股，炒期貨？”江楓給了江延路兩個選項。
“炒股，就是炒股，小哲就是炒股被人騙的！”江延路大聲道，一臉肯定，“小哲今年年初的時候炒股賺了20多萬，肯定是有人眼紅他才故意騙他！”
“炒股賺了20多萬？他的本金有多少？是怎麼被人騙的？他買哪隻股票？”江楓一連問了4個問題，把江哲跪在地上好不容易醞釀到頂峰的情緒全給問沒了。
短短時間內連續吃了這麼多憋，江哲本來就不是一個脾氣好耐得住性子的人。這下他也不裝了，跪在地上直接衝江楓發起了火，兩眼一瞪，怒目相視，一臉凶神惡煞，彷彿想用這種氣勢和表情把江楓嚇退。
“這是我家的事關你屁事，你算是個什麼玩意兒？家事你懂嗎？我告訴你，外人就別在這給我多管閒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識相點就趁早給我滾出去！”江哲破口大罵。
江楓會被江哲這點虛張聲勢嚇住嗎？他只會被王素蓮同志的巴掌嚇住。
江楓不爲所動，先是看了一眼手機看看江守丞有沒有回他消息，然後才緩緩地道：“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你堂弟叫江楓，這確實是家事，不過是我們自己的家事。”
“從我去年去蜀地接三爺爺開始我就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兩個，三爺爺最初住院的時候也沒有見過你們兩個，現在三爺爺快要痊癒出院了你們兩個來了，卻是這樣一副姿態。現在不應該是你問我算什麼東西，而應該是我問你算什麼東西。”
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家是幹什麼的，真當我江楓是嚇大的？
王浩見了我的擀麪杖都只有抱頭鼠竄的份！
江建國，江建黨，江建康，江建設和江建業五兄弟已經出發了，現在江楓非常有底氣。
開玩笑，江楓從小到大，只要見過他三個堂哥和陳秀秀的人，哪怕是校外的小混混見到江楓都得繞道走。
“如果你們是來當孝子賢孫的，我當然歡迎。如果不是，我勸你們最好在5分鐘之內離開，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證5分鐘之後會發生什麼。”江楓真誠的勸道。
這番大話在江哲聽來就變成了威脅與恐嚇，他今天戲也演了，哭也哭了，跪也跪了。錢沒看見着落，現在居然還被一個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小兔崽子給恐嚇了，江哲一時氣急噌的一下火就上來了，當場從地上爬起來衝上去就要給江楓一拳。
江楓還沒來得及閃避，江哲就被人給踹飛了。
真的是踢飛，從江楓的視角來看，江哲剛衝到他面前還沒來得及揮拳就瞬移到了牆邊，撞了上去，摔倒在了地下。
臉朝下。
褲子上有兩個鞋印。
等等，兩個？
其中一個鞋印來自姜衛生，這很明顯，他因爲剛纔那一腳把腿給扭了現在正扶着腿哎喲，張麗連忙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蘋果查看他的情況。
“你在這瞎扯什麼能？還以爲是20年前年輕小夥，踹人一腳傷的不是自己，你沒看剛纔江師傅都只是動手嗎？你怎麼不跟江師傅多學學？”張麗訓斥道。
另一個鞋印來自江永，江永正一臉怒容指着江哲破口大罵：“小畜生，你還敢動手。”
和十幾年前江永踹江孝然的那一腳相比，江永的腳法精進了不少。
“弟，你怎麼……”江延路第一反應不是去關心兒子的傷勢，而是震驚於江永怎麼會在這裡。
“江永叔，你怎麼回來了？”江楓也很奇怪。
“我排隊過安檢的時候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給江延路發微信他不回，打微信電話他不接，就去辦了改簽回來了。”江永面色不善地看着江延路，“還好我回來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小畜生現在都膽肥到敢動手了。”
江哲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雖然那兩腳踹得是挺重的但也沒什麼，最多就是身上青紫，還沒到需要住到隔壁去的地步。
“老東西，你居然敢踹我！”這下江哲是真的怒極了，“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然後江楓就聽見了熟悉的大喝：“怎麼了？誰動手了！”
下一秒，江建國就拿着擀麪杖衝了進來，緊隨其後的就是江建康，江建國的袖子上還有沒拍乾淨的麪粉，估計江楓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家裡做麪點，來都來了就順便把擀麪杖一起帶過來了。
然後江建國和江建康就看見了，扶着腿唉呦的姜衛生。
“誰動手了？江哥的腿怎麼了？誰幹的？是不是你！”江建國拿着擀麪杖指向江延路。
江延路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當年高利貸給追債的時候威脅的揍的一般都是江哲，他哪見過這個陣勢，江建國這一指他腿都有些軟。
“不是我不是我。”江延路嚇得說話都帶顫音，忘了如果不是他選項就只有他的寶貝兒子了。
“是你？”江建國走到江哲面前，1米9，200多斤的魁梧身材讓江哲頓時想起了當年被高利貸追債時的感覺。
熟悉的恐懼涌上心頭。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動手我沒有。”江哲連連否認。
“不是你還能有誰，臭小子這種時候你還敢抵賴，連60多歲的老人家你都敢動手，我看你就是欠打！”江建國一把把江哲拎起來。
“爸，他剛纔還想打我，江永叔都看見了！”江楓乘機告狀。
原本江建康看大哥一個人就能搞定，本來想站在後邊看個戲摸個魚。一聽兒砸說面前這個小兔子孩子居然敢對自己的寶貝兒砸動手，江建康頓時火了，一個健步上前，和江建國一起把江哲圍住。
江哲簡直是悔不該當初，他要是早知道江楓他爸長這樣，說什麼剛纔也不敢對江楓那麼囂張。
江楓默默替江建康和江建國把門給關上了。
在打孩子這件事情上，江建康和江建國雖然不如老爺子專業，但畢竟言傳身教這麼多年，多少還是學到了一點。
首先不能打臉，打臉不光容易被人看出來，要是下手重了可能會留下一些無法磨滅的損傷。其次不能打軀幹，大家都是200多斤的壯漢，皮糙肉厚的沒關係，向江楓這種小身板容易打出事情。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要合理利用身邊一切能夠運用的東西，畢竟揍人也是一項體力活，就是像姜衛生那樣人揍到了自己也傷到了就不好了。
就在江哲接受社會主義鐵拳的改造的時候，門再次開了，進來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壯漢。
江哲看見白大褂就像看見救星一樣，掙扎着伸出一隻手高喊着：“醫生，醫生有人打人！”
“誰在鬧事？這是醫院懂不懂！”江守丞明知故問。
江建國和江建康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也就停手了，可江哲不知道啊，他還以爲江建國和江建康是懼怕江守丞，連忙向江守丞求助：“醫生，幫我報警，我要報警，我要告他們！他們無緣無故的打我威脅我，他們是黑社會，把他們抓起來！”
江守丞走到江哲面前，江哲拎了起來。
江哲再次意識到事情好像又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江守丞注意到了姜衛生的腿：“好啊，在醫院病房鬧事還把人給打傷了。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是醫院，這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跟我出去，我要跟你好好說教一下！”
說完江守丞就拎着江哲往外走。
江哲：？？？
醫生你瞎嗎？剛纔誰打誰你沒看見嗎？
曾經在黑社會的邊緣摸滾打爬過一段時間的江哲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的腎，想到了自己的肝，還想到了自己的眼角膜。
江哲開始奮力的掙扎，努力地高喊，妄圖引起走廊裡的其他人的注意。
“姜伯，你出去掛個號去急診看一下你的腿吧。”江守丞建議道。
姜衛生和張麗點點頭，張麗扶着姜衛生往外走，跟在江守丞後邊。
“救命吶，救命吶，醫生打人了！”江哲奮力地高喊。
一路上的病人，醫生和護士都見怪不怪，還有小護士衝江守丞打招呼：“江醫生辛苦了呀。”
“不辛苦，我去外邊解決一點小問題。”
“唉呀，張奶奶，姜爺爺的腿這是怎麼了？”小護士認識張麗和姜衛生。
“還不都是被他害的，多虧江醫生來的及時，我現在帶我老伴去急診看一下腿。”張麗道。
“您快去，病房那邊沒事吧？”小護士關切地問道。
“沒事兒，就我老伴受了點傷。”張麗道。
“我不打擾您了，您快去急診吧。”
被拎着的江哲：？？？
這到底是一家怎麼樣的黑心醫院？
還有沒有天理了！
江哲這邊的後續問題就交給專門處理各項醫鬧的江守丞了，病房那邊也要開始處理剩下的江延路了。
處理江延路這件事情不用其他人親自動手和動嘴，江永一個人就可以。
“你還在這呆着幹什麼？不趕快去看看你的寶貝兒子等會兒會不會缺胳膊少腿嗎？”江永冷笑。
“弟，我……”江延路最大的特點就是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猶豫了幾秒連忙追出去了。
江延路一走，江永便開口問道：“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江楓想了想：“好像…是來找三爺爺……借錢的？”
“借錢？”江永覺得匪夷所思，江哲和江延路就算和狗互換了腦子也不會大老遠坐火車過來找江衛明借錢。
江衛明的棺材本早就被他們掏空了。
“可能吧，剛纔忘了問，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來着？”
“對誒，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