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鎮的豬肉鋪子前圍了好多人。
聞訊而來的鄉民們望着半空中的八個血字,面上嬉笑議論,心裡總有幾分陰霾。
“這上面到底寫的什麼啊?看着怪嚇人,該不會有什麼災禍要來了吧……”
“老漢活了五十多年,頭一次見這血淋淋的光字。”
“鄉老什麼時候過來?就他一人認識的字多,我就認識石河兩字……”
衆鄉民正議論間,胡屠戶揹着鄉老奔了過來。
他把鄉老放下,氣喘如牛,鄉老也是鬍子亂顫,好一會兒才調勻了氣息,面對衆人七嘴八舌的發問,他仰頭眯着眼睛盯住那八個血字,緩緩地念出口:“石河……災殃已至,速逃!”
“啊?”衆人臉色俱是一變。
щшш •ttκa n •CO
鄉老咂了咂嘴,搖頭晃腦:“這是在說,石河要完了啊,要招災了……”
他把話說完後,才慢慢反應過來,亦是臉色陡變:“咱們這兒,可不也是在石河地界?”
“對啊!”衆人異口同聲。
“事出反常,這種詭異傳訊,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啊!”
“我先回家,暫且帶家人去外邊避一避!”
“鄉老,保重!”
衆人一番叫嚷之後,紛紛跑開。
轉眼之間,豬肉鋪子前只剩下胡屠戶與鄉老兩人,半空中的血字漸漸淡化,終於消失不見。
然而得知消息的每個黑水鄉民心裡,都壓上了塊大石頭。
鄉老看向胡屠戶,神色慌張,鬍鬚一顫一顫地道:“胡家小子,你會把老漢揹回家去的吧?
老漢也得給家裡通知一聲……”
胡屠戶搓了搓手,想着把老漢揹回去不知要消耗多少時間,到時候恐怕就沒機會收拾肉鋪裡這些豬肉……
但人總是自己背過來的。
胡屠戶點頭道:“您快上來,我給你揹回去!”
鄉老連連點頭,慢悠悠地爬上胡屠戶的背脊。
胡屠戶揹着鄉老,一陣風似地跑去,跑過坊子裡的一家家鋪面。
米鋪前,葉玄打開法寶囊,將一袋袋糧食收入其中,給付了銀錢,轉身正與胡屠戶擦肩而過。
因着今日並不逢集,黑水鎮行人稀少。
多數商戶皆坐在自己鋪子門口,望着門外的雨線,偶爾與旁邊的鄰居閒聊幾聲。
與這場緊迫而滂沱的雨水相比,黑水鎮節奏舒緩,優哉遊哉。
但是,隨着胡屠戶跑過坊子,隨着那些在豬肉鋪前停留過的鄉民在黑水鎮四散開來,人們的輕鬆閒適頓時被打碎,各種呼喊聲在水霧瀰漫的黑水鎮此起彼伏。
“石河要遭災了!”
“哪聽來的啊?”
“胡屠戶鋪子裡看來的!”
“我不信!”
“愛信不信!”
類似的對話在整個黑水鎮都並不鮮見,石河災殃將至的消息很快傳遍小鎮,鄉民們將信將疑,但總算動了心思,回家收拾要緊東西。
隨着第一戶人家收拾完好,推着板車攜着家小逃離黑水鎮,第二戶、第三戶,恐慌情緒蔓延之下,逃難的人家驟然激增。
類似的情景在石河大多數有靈鶴符飄落的村鎮上演着,黑水鎮逃出去的百姓,很快就會發現有與他們一樣,得到消息逃出村莊的逃難者。
門外嘈嘈切切,衆聲喧雜,彷彿是逢集時候。
門內唯有雨聲。
葉玄走去地窖,把雙龍攏在袖裡,對它們囑咐道:“這次搬家得委屈你們一段時間了,沿路我儘量多找水源較多的地方,把你們放去撒歡。”
隨着雙龍體型漸長,倒也不是非得時刻棲居水中,每天只消有一兩個時辰讓它們在水中休養,便能保證它們不會受到任何損傷。
大黑馬站在院裡,一身皮毛被雨水打溼,顯得越發油亮。
囡囡和胖虎躲在屋裡玩耍,兩頭豬崽守在門口,自覺找好了自己該呆的位置。
護寺神人彪子守在過道里,雖然一條胳膊折斷,但行動倒也未受太多影響。
“囡囡,胖虎,咱們該出發了!”葉玄披上蓑衣,喊了一聲。
囡囡撐着小花傘從屋裡探出頭來,看到葉玄,甜甜地叫了聲哥哥。
胖虎跟在她的身後,張口吐着舌頭,眼睛眯成一條縫,露出大大的笑容。
一衆家小的情緒倒很高漲,期待着即將到來的遠行。
葉玄把囡囡抱上馬,自己在前面牽馬,由胖虎在前面開路,領着這支奇怪的隊伍走出了院落。
這樣的‘陣容’若擱平常,看起來確實怪異。
他領着兩頭豬崽返回黑水鎮的院子時,沿途還有人對此議論,但眼下鄉民們也各自拖家帶口、趕牛牽羊的逃難,葉玄如此就一點也不奇怪。
葉玄的隊伍往前走了一段,到一個僻靜角落時,他放出玉蟬,玉蟬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轉,便朝着東南方嘰嘰鳴叫。
確認方向,他翻身上馬,抱着囡囡,領着隊伍重新出發。
隊伍裡,不論是獸類還是殭屍,都是異種,或即將化作異種的存在,最不濟也服食了幾道真炁,因此大黑馬縱然全速奔行,它們亦都能輕鬆跟上。
不必擔心哪個會因爲速度太慢而掉隊。
葉玄領着它們漸漸遠離黑水鎮坊子,到了外圍的僻靜小路上。
前面就是柴家的院子。
因着這兩三晚上,柴家人未再出現詭異舉動,所以也就沒有將之禁閉家中,任由其自由行動。
這時他們也該收拾東西,預備逃難了吧?
葉玄這樣想着,往柴家門口看了一眼。
木門大開着,門前有凌亂的腳印。
這一片的三五個宅院都靜悄悄的,像是未受黑水鎮恐慌氛圍的影響。
但是,葉玄還是發現了異常。
離柴家庭院較遠的那一戶人家的門樓歪了半邊,像是有人曾強力破門而入,且破門者體型遠超常人。
發生了什麼?
葉玄在馬上微微猶豫,想着要不要下馬去看看,一聲尖叫刺破雨幕,驟然傳來:“啊——”
接着,鞋子踩踏泥漿雨水的紛亂聲音,都漸漸響起,響成一片。
葉玄扭頭回望,便見有些逃往其他方向的鄉民駭叫着往自己這邊奔來,不時有人踉蹌跌倒,一身泥漿。
他們隨身的包袱在這短短路程裡,丟了一地。
像是在盡力提升速度,規避背後的極端兇險!
衆人的背後,一個足有丈高的人形,漸漸浮出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