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脈水系發達,遍佈石河全境數百里之地。
似張河、子母河、楊河等俱是它的支脈,連橫合縱,哺育萬衆。
此時,黑水河岸邊,一人多高的野草被河風盪滌,彎下腰桿,顯出野草裡的一道人影。
那人樣貌普通,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魁梧,河風吹動他的衣袍,他微微閉上眼睛,覺得四肢百骸都在這河風洗刷裡變得純淨如一,心神曠達寧靜。
他在原地靜站了一會兒,返身在河岸邊一塊光滑平坦的條石上盤腿而坐,雙手結玄奧印法,開始修行。
此人即是張大。
他通過修持墓室牆壁上的法門,達到某種玄之又玄的境界,恢復青春,已經完全不見老邁之相。
隨着張大法決展開,其周身浮現一粒粒光點,顏色深紅,在四周瀰漫,忽閃忽閃,似有生命。
假若注視那些光點,即會發現其中像是隱含着一個個人的面孔,虔誠狂熱,正在祈求着什麼。
光點顏色逐漸轉深,河邊出現了一道道身影。
他們行止怪異,似乎關節僵硬,走路歪歪扭扭,滿嘴鮮血,目光空洞。
這些人在河岸邊停下,向着條石上的張大稽首叩拜,一團團血光便從他們身上飄出,涌進張大體內,又復離體化作新的光點。
與此同時,那河流裡亦有血光粼粼,彙集而來,也一併涌入張大軀殼。
強橫的力量如當下這河水般,在張大體內澎湃洶涌着。
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向那些供奉出血光後,便渾渾噩噩地返身離去的民衆,面露笑意。
這些人只是距黑水河最近的那一批而已,是他汲取‘衆生願力’的來源之一。
更多這樣的人散佈在石河各地,他們所居的村鎮,無一不靠近河流。
而那些傍着村莊的河流,無一不是黑水河的分支。
方纔那從河底彙集而來的血光,便是各處河岸便停留的人供奉上來的衆生願力。
這股力量雄渾強悍,讓我返老還童——張大眼中精光閃閃,哪裡有半分從前老邁羸弱的樣子。
我體內已經集聚了太多衆生願力,盈滿周身。
據法決所載,下一步便該是凝聚金丹,得成大道,緣何我這幾日努力修持,始終無法在丹田內凝聚出一顆渾圓大成的金丹?
莫非是時候未到?
張大眼露困惑之色。
不過他如今已經通過墓室牆壁所載的法決,獲得了太多好處,已然返老還童,年輕太多,對於能否凝結金丹,卻也不急於這一時。
在黑水河旁靜靜站立一會兒,張大便轉身向歸處而去。
他的歸處自然是那處墓葬。
那裡還藏有兩樁重寶,他至今未能破開禁制,將寶物取出。
腦海裡的未明存在也再未指點過他什麼,一切只能靠張大自己,用水磨工夫,生生將墓室裡的禁制磨開。
河岸距離兕山,尚有數十里之遙。
在張大於河岸邊修煉的時候,葉玄和岳雲齋已至兕山伏脈,到達岳雲齋先前脫逃而出的那個地點。
一座小山丘下,葉玄與岳雲齋牽馬緩行。
此間地勢較爲平坦,葉玄已確認這裡便是兕山起脈無誤。
岳雲齋四處打望,良久之後,他牽馬到一個地方停下,向身後跟來的葉玄道:“主公,當時我便從這裡的地下逃出,此地泥土之下應該有一塊石板。”
這個地方毫不起眼,沒有辨識度,誰能想到底下隱藏有一處大墓?
葉玄在四周看了看,發現岳雲齋所指的方位,確實有泥土翻動過的痕跡,且遮掩得很潦草,翻動者似乎並不怕有人找到這裡,盜掘內中寶藏。
那位在此地翻動過的幕後之人,想來就是岳雲齋先前所說的,以秘法破開禁制自由出行葬地的人。
只是,那人與張大可一點都不相像,張大銷聲匿跡如此之久,他去向何方?
“來者不屑遮掩什麼,此地亦無佈置陣法的痕跡,既然如此,我們儘快挖掘一番,看看能有什麼發現。”葉玄與岳雲齋說了幾句,口吐陰火劍,幾下劍光劃落,地上就出現一個深坑,顯出底下的石板。
石板呈灰白色,葉玄方纔並未精心操控劍光,也在石板上劃過,但未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跡,足見其質地之堅硬,憑他的飛劍是休想洞穿。
石板上有一行古老的文字:非我子孫,莫入此門。
下方有個掌印,與成人手掌大小相符,上有殷紅掌紋,隱現光澤。
彷彿要確認了掌紋,才能進入其間。
此地可能與雲澤大君相關,葉玄自不肯貿然把掌紋留下,因此觀察一番之後便重新把泥土掩上,力求恢復原樣,隨後與岳雲齋離開,去其他地方查看。
他們在這兕山伏脈周圍兜兜轉轉,各處都查看一番。
岳雲齋憑着在地底墓葬穿行的模糊記憶,比對地面,也指出一些方位,全都錯誤,找了許久,已經偏離那座小丘,兩者仍是一無所獲。
兩人倒也不着急,勒馬在一處矮山後停下,互相交流着意見,葉玄從法寶囊裡取出他一直未曾示人的那塊令牌,交給岳雲齋查看,道:“這塊令牌與所謂河神水府有關。
我懷疑河神水府又極可能就是當下這處墓葬,若我的猜測正確,此地便不該只有那一個須按掌印方能通行的入口,還得有一個可供出示令牌才能通行的出入口。
當然,而今看來,我們一番搜索別無所獲,這個猜測便可能是假。”
是真是假,葉玄心裡已有所感。
雲澤大君種種佈置,不可能在這裡斷了線。
這處墓葬必與他的身軀葬地有所牽連,只是那個可供令牌通行的入口,着實難找。
畢竟此地羣山蒼莽,一座一座山地去搜尋,天知曉要搜到猴年馬月去。
岳雲齋接過令牌,查看一會兒,交還給葉玄,道:“我記得當初從那墓葬逃出時,我所在的墓室只是個偏室,那破開禁制的人將一具棺材停在偏室裡。
偏室斜對着的便是正室。
這令牌所能通行的或許便是正室對着的入口,畢竟一般主室乃是墓主宴請賓客之用,若將這令牌視作他分發給衆人的請柬,如此倒也能說通。”
葉玄聽其所言,心下一陣發寒。
但岳雲齋的猜測有些道理,他便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