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這會兒已回到藝術學院,他連門都沒敲,就衝進顧清風的辦公室裡,大聲歡呼,“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顧清風放下手裡的畫集,發現李晨身上的校服有好幾處破損,手上還捏着一張殘破的畫紙,不禁有些納悶,“難得見你這麼高興,怎麼回事?”
李晨得意洋洋,“我已經達到聲通的成就了!”
“什麼!”,顧清風驚訝地盯着他。
“我剛纔不用咒文就施展出畫神咒,束縛和突刺”,李晨晃着手裡的碎紙,“這就是證明!”
顧清風拍案而起,一把拿過紙片,“不錯,這裡面的確有很強的魂力波動!你再試一遍給我看看!”
李晨隨手架起一塊畫板,附上白紙,對着一旁的花瓶臨摹起來。寥寥幾筆便宣告完工,他自信滿滿地唱道,“畫神咒,束縛!”
花瓶不見半點動靜。
李晨急得滿頭大汗,他不甘心地再次大喊,“畫神咒,突刺!”
花瓶仍在靜靜地立在那裡。
“這怎麼可能”,這樣的結果實在讓他難以接受,他歇斯底里地繼續喊道,“畫神咒,束縛!突刺!斷!……”
十分鐘後,他氣喘吁吁,雙手支着大腿,眼神中盡是失望,“這怎麼可能?剛纔我明明做到了!”
“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比你還要急躁。可學習繪畫並不是門普通的修行,不可能一蹴而就。就算你剛纔真的成功施展出聲通,但那並非是你真的達到那種成就,只是巧合罷了。想要真正獲得,還要更多領悟。一步步來,先把咒通鞏固好吧”,顧清風親自爲他搬來椅子,讓他坐下,笑着安慰着他。
幸好顧清風並未當真,所以沒去檢查李晨靈魂上的畫神烙印。否則,他只怕會當場暈厥過去。現在留在李晨靈魂上的,實在是個“四不象”。當然這一切,當事人也不知情。李晨一臉委屈,無奈地接受事實,心裡還在念叨,“究竟是哪裡出了偏差?”
“你來得正好,我晚上有點應酬,今天的課就早點開始吧”,一塊遠大於普通尺寸的畫板被支了起來,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幾百個神語,“今天的課程量不小,所以提前準備了一下。在神語中有一些特別的詞彙,通過它們的串聯,神語的組合能產生許多變化……”
陽光穿過教堂的琉璃窗,化作迷幻的彩光灑落在虔誠的教徒們身上。在唱詩班的聖歌聲中,所有人的靈魂在昇華。馬力作爲這片教區的主持,每次看到這樣的場面,都會忍不住讚歎,“感謝偉大的主神,賜予世間如此多美好!”
“神甫大人”,有名低階的教士走到他身邊,輕聲地呼喚。
“有什麼事嘛”,馬力也壓低聲音。
“是迪尼莎急着要見您”,教士急忙回報。
“噢?”,馬力側過頭,關照身旁的副手,“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去就來。”
衆人陶醉在聖光中,全然沒發現馬力起身離去。他一穿過走廊,便在靜修堂前看到了迪尼莎那曼妙的身影,“說吧!”
“是”,迪尼莎的臉上隨時都洋溢着微笑,“一小時前,我追擊實驗體十九號到南溪大學。”
“我的神啊,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但願你別給我惹上麻煩”,馬力顯得有些慌張。
“沒有人員傷亡”,迪尼莎並不知道十九號出現時砸死了柏木十郎,“但讓十九號跑了!”
馬力不滿地呵斥,“什麼!這怎麼可能!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要不是有人暗地裡出手幫忙,我已經抓住他了”,迪尼莎笑容不改。
馬力敏銳地感到事情正在變得有趣,“什麼人這麼厲害,能打敗我最得意的天使!”
“那人很機警,當我發現他時,他已經撤離現場。我只能根據他施展的咒術,大致判斷他的實力,初步估計他的戰鬥力爲A級!危險程度高!”,迪尼莎取出紙片,“我還在現場發現了這個!”
才接過紙片,馬力就一陣心動,“居然過了這麼久,魂力還有殘留,等級不低噢!”
“不僅如此,這股魂力波動明顯不屬於我們的主神和他的屬神”,迪尼莎刻意強調。
“這事我會處理的,你先下去吧”,馬力面色並未因此而有絲毫變化,仍顯得極爲平靜。
等迪尼莎一走出視線,他拿紙片的那隻手禁不住顫抖起來,“是異教徒!太好了,終於讓我掌握機會!神啊,偉大的主上,感謝你的恩賜!”
不知不覺新的一天又到來,明媚的陽光洗去陰霾,將昨天所有的不快也一同消融,人人臉上都掛着燦爛的笑容。李晨和魏玩揹着各自的畫具,邁着輕快的步子,踏着歷史悠久的青石板,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可他倆才拐了個彎,忽然面前出現個人影。魏玩收不住腳,差點撞上。幸好李晨眼疾手快,將他拉住。
“你不長眼啊!”,魏玩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起嗓子就喊。
李晨使勁拽了他一把,搖了搖頭。魏玩仔細打量對面,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好冷啊~”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式武士袍,身後揹着一把巨型的黑鐵刀。她蒙着面,看不清長相,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眸子。她的髮型很獨特,兩鬢削得很短,腦後的稍長一些,用細麻繩綁了個小辮子。
自打她出現的那一刻起,李晨只覺空氣的溫度陡然下降,陣陣寒意撲面而來。而他那異常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所有這些異樣的源頭來自那人背後的那把大刀。那上面充滿太多殺氣和怨念,彷彿來自沙場煉獄一般。
隨着眼珠轉動,那人的目光掃過魏玩,落在李晨臉上,“武道學院在哪裡?”
目光犀利,竟如小刀一般刺痛他的肌膚。他強忍住痛,伸手指出去路,平靜地回答,“從這往左拐,走五百米,再右拐就到了。”
連聲謝謝也沒說,那人從他倆中間擦過,一步一步向武道學院走去。等她走遠後,魏玩大口喘氣,“媽的,這還是女人嘛?好恐怖啊!”
“看她的打扮,應該是武道家。她背後的那把刀,好像很厲害”,李晨邊想邊說。
“她真的能舞動那麼大的刀嘛?真是夠另類的!”魏玩表情誇張地說,“她去武道學院,難道是新聘的老師?”
“管他呢,再不去教室就遲到咯”,李晨催促起他來。
眼看離上課還剩下最後一分鐘,走廊裡空空蕩蕩,只看到他倆在飛奔。當他倆衝進教室的時候,講臺上的老學究有氣無力地擡起上眼皮,看了一眼同樣中古的懷錶,便沒多說什麼,“好了,開始上課!”
希爾頓的課一直是這麼沉悶,他的話就像是最好的催眠曲,眼看魏玩已吹起泡泡。坐在教室後幾排的人裡,只有李晨還保持着頭腦清醒。不知爲何,那絲陰冷的氣息自打剛纔開始就一直環繞着他,使他忍不住回憶剛纔遭遇的每個片段。
“很奇怪的感覺,似乎我遺漏了什麼”,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重現,鏡頭慢慢地從那人的身上移開。
“對了,就是那裡”,他終於有所發現,鏡頭也隨着他的念頭,聚焦在那人背後十米遠處的一棵歪脖子樹上,竟有一股迥然不同的氣息飄散出來。儘管十分微弱,仍顯露出些許獨有的特質。聖潔,不含一絲雜質,如同太陽中分離出來的一縷純潔的光。
當這種感覺在腦海中慢慢放大的時候,李晨的表情突然微微一變,“又出現了?就在附近!”
就在教室附近,他的直覺捕捉到一絲同樣的氣息。他並沒有轉身去看,這樣魯莽的行爲很可能驚動對方。他小心翼翼地鎖定住那股氣息,然後在記憶裡搜尋起來,“那裡好像是棵梧桐?沒錯,就是梧桐!”
他從包中抽出小畫板,按印象把那裡的景象畫在紙上。等到梧桐的枝葉畫好後,他臉上閃過難以察覺的喜悅,“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集中精神,將注意力匯聚在筆端,然後一點點融入畫中。淡淡的漣漪泛起,一種奇妙的聯繫建立起來。他飛快地寫下一連串神語,然後輕聲唱誦,“修達斯倪穆托拉奇~,畫神咒,心眼!”
一股微弱的電流順着手指上行,衝入雙眼。他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就是那棵梧桐。樹周圍的一切全都落入他眼中,包括那個隱匿在樹上的身影。
那人的身材特別矮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渾身上下幾乎不散發一點氣息。若不是這氣息實在特別,而李晨的直覺比雷達還要靈敏,真得很難發現。而在隱形衣的領口,他還發現一個特別的銅質標記。
在這個星球上,十字架象徵着日神的權威,唯有真正的神僕纔有資格佩戴。因此,那人毫無疑問來自神庭,而標記所用的材質也暴露出他的身份。顧清風的警告不禁在耳畔響起,“畫神是神庭的禁忌”,“在達到心通以前,千萬要小心使用畫神咒”,“神庭對異教徒的懲罰異常殘酷”……
李晨連忙中斷了與梧桐的聯繫,將畫撕得粉碎。他的心裡甚至有些不安,禁不住在想,“我剛纔貿然使用畫神咒會不會已引起對方的注意?”
儘管表情沒有流露出來,其實他已心神大亂。希爾頓唧唧歪歪說了一大堆東西,他楞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下課的鈴聲敲響,學子們都從熟睡中醒來,魏玩一扭頭,卻發現身旁的座位已空,“咦,這傢伙又跑哪裡去了?”
李晨一出教室,就在校園裡四處遊蕩。他一面走,一面用直覺探查四周,發現好幾處都有神庭的氣息出現。不過轉了老半天之後,他漸漸發現他們並非針對自己,這才稍微寬心。又繞了一圈,他才小心地摸進顧清風的辦公室裡。
“你來了”,顧清風只聽腳步,就知道是他,可擡頭一看,不禁有些意外,“你的臉這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李晨這才意識到自己緊張過了頭,深吸了口氣,“今天不知怎麼回事,校園裡突然冒出許多神庭的人來。”
“原來你也發現了”,顧清風一臉嚴肅,“看來你上次出手,還是不小心留下了痕跡,不然也纔會招來這麼多神庭的密探。”
驚訝,沮喪,李晨的士氣不斷低落,“都怪我!這下可如何是好?”
“麻煩還不止這些”,顧清風搖起頭來,“柏木十郎的死才最棘手!雖說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神庭,可柏木家敢怎麼樣,找主教論理嘛?其實是學校,難免有點責任,但校長和一班校董也不好惹。剩下就只有你了,無疑他們會把所有的氣都出在你身上。”
李晨心中只有一個字,“慘”!
顧清風接着說,“聽說柏木家爲了報仇,還特意派來一名高手,是柏木十郎的姑姑,叫柏木赤晴。”
“女的?”,李晨心想,“會是怎麼樣的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