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破城而入
或許，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知道得太多，瞭解的太深。有時候，做一個無知者，簡單的看待這個世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生活不是肥皂劇，結局總是大團圓。多年後的老友重逢，也不一定就是把酒言歡的時刻，也有可能是拔刀相向的時候。而這個時候，往往要面對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向左還是向右，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選擇合適的方向。
林毅不知道以一個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這些現實的東西，他感覺他腦海裡的一個信念在崩塌。眼前的“人”，更準確的來說，眼前的喪屍居然是他多年的好友。林毅心中早已經死亡的老友，此刻卻在異國他鄉見面，以一種詭異的氣氛見面。林毅看着這張幹得好像稻草的臉，似乎與記憶中的一些場景慢慢重合了。只是他不願意回憶起來，他的內心告訴他，他的那位好友已經死去了。
李綺雯拉了拉陷入呆滯狀態的林毅，她能明白林毅此刻內心的波瀾。眼前的這頭喪屍活着之前，她也見過無數回。出於三處的職業習慣，她牢牢記住了此人的各種外貌形態。當她剛剛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她只是覺得很眼熟。但是很快就發現，它的形態跟自己腦海中的某個人是一樣的。
“趙佩，我知道你聽得懂我的話。我只想說，在大家的眼中你已經死了很久，作爲老朋友我不願意看到這一點，但還是勸你不要出來害人了。”林毅盯着眼前的這頭喪屍，似乎想從它的面目中搜尋到曾經的畫面。只是那張乾涸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雙脣在蠕動。
“團長，它說它不知道誰是趙佩，但希望大家不要爲敵，它無意招惹我們。”傑瑞很快就把自己接受到的信息告之給林毅。
林毅眼神不停變幻，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
其餘衆人在林毅喊出對方名字的時候大吃一驚，但是見到林毅處境不變的樣子衆人倒沒多少擔憂。只是此刻所有的喪屍齊刷刷的看着他們，讓人不由的有些毛骨悚然。
“問下它到底想幹什麼？”林毅沒有追問李綺雯是否確定對方就是趙佩，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打發掉這羣喪屍。
“它想進城。”傑瑞回答的很簡單，但裡面的信息卻包含很廣。
林毅明白對方所說的進城就是講所有人都變成只會嗜血的喪屍，這是一場災難。林毅不想讓災難發生，而且是在自己眼前發生。
“林毅，我探到了那傢伙的一點心理波動，它好像還有點作爲人的特點。”吳浩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到林毅的身邊來了。
“這話怎麼講？”林毅心中有個想法，或許這些已經屍化的人又可以重新恢復成人類。
“感覺它有自己的思維，但它的行爲好像又被另外一種東西給控制着，也就是說它的肉體和思維是分離的。它跟別的只會吃人的喪屍不同，它會思考，但它更會吃人。”吳浩也不知道怎麼表達，畢竟他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
只會憑藉本能打架的喪屍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會思考的喪屍。他們會把其他喪屍組織起來，對人類的威脅就更大了。林毅不知道這次發現的這種會思考的喪屍是不是隻是個特例，但他知道這頭喪屍非得再死一次不可。
想起一直深受喪屍禍害的人們，林毅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他的“好友”趙佩。
“嘭~”毫不猶豫的一槍打了過去，當然沒打中。
不過經過多日來的磨練，林毅早已經學會了面不改色了。他看着“趙佩”，似乎想從它早已沒有任何活力的臉上看到什麼東西，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趙佩”繼續蠕動嘴脣，傑瑞也在一邊拼命然後立刻反饋給林毅。
這次“趙佩”說，如果林毅殺了它，那麼這些喪屍將瞬間失去控制，到時候肯定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它不想與林毅爲敵，只要林毅離開，它會既往不咎。
就林毅心底來說，他還不太適應與“趙佩”爲敵。因爲與它爲敵的下場是，要麼自己被當做食物讓喪屍們吃了，要麼自己砍掉自己多年好友的腦袋，讓它死在異國他鄉。林毅不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但更不是一個惡人。要真要評價一下，他只能算是一個非典型善人。他不想讓這些已死之人繼續爲禍一方，但他又不想造成自己這邊的人死亡。
激烈的情緒波動，讓吳浩沒等林毅開口就知道他心底的想法。他看着林毅悄聲說道：“它們留下來肯定是禍害，但是我們也沒辦法毫無損失的消滅它們，不如先走？”
林毅先是點了點頭，之後又迅速搖了搖頭道：“我們走了，或許這座城市就會很快變成鬼城了。”
而就在林毅猶豫的過程中，“趙佩”突然後退，往屍羣中退去。等林毅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趙佩”舉着手腕對着嘴脣似乎在說話，見到自己盯着他，還友好的對自己笑了笑。
林毅笑不起來，因爲“趙佩”的手勢他太熟悉了，這分明就是在使用通訊器。它用通訊器幹什麼，難道要召集更多的同伴過來？
不等林毅去追尋事情的真相，真相已經出來了。之前丹德城一直封鎖的鐵門突然打開了，裡面出現了幾頭巨型喪屍。原來“趙佩”和自己墨跡那麼久，就是在等待時機，它真正在做的事情還是要攻破這座城市！
沒有人理會錯愕的林毅等人，那些喪屍在門開的那一霎那就集體開始狂奔了。那些巨型喪屍不知道是怎麼避開衆人的耳目的，林毅只能遠遠的看到地上有不少殘肢斷臂，想來是那些喪屍的傑作。
林毅不知道城裡的情況如何，但他知道一定很亂。作爲一個和平已久的邊界城市，丹德里面的武裝力量並不是很強大，所以在發現喪屍入侵的時候，他們的抵抗還是顯得太過弱小。雖然不時會有手雷出現，但面對連綿不斷的喪屍攻擊，他們的彈藥情況不容樂觀。再加上如同喪屍裝甲車般的巨型喪屍一路碾壓，幾乎所有的抵抗力量都不堪一擊。
眼看着喪屍全面破城而入，林毅心中五味雜陳。憑藉自己這些人，即使能進去救幾個人，自身也會損失慘重的。不過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當人面對生死絕境的時候，還是會爆發出超乎想象的戰鬥力的。
當城內的正規軍幾乎被巨型喪屍屠殺得差不多的時候，街上出現了一大批的民衆。他們或拿着獵槍，或拿着老式的步槍開始對着前面幾頭開路的巨型喪屍集體掃射。沒有槍支的民衆，手裡也舉着長短不一的砍刀衝在了最前面，試圖殺掉自己面前的喪屍。
屍海似乎是無窮無盡的，但是既然別人已經欺負到頭上來了，再善良的人也會鼓起最大的勇氣。
殺！殺！殺！
這是每一個民衆的內心唯一的想法，即使身在城外的吳浩和傑瑞，這兩個精神力異於常人也感受到了那濃烈的殺意。
丹德城的所有男人都出來戰鬥了，沒有武器，即使用牙齒也要咬死這羣可惡的怪物。很快，婦女們也出來戰鬥了，喪屍太多了，它們涌進城裡來了之後甚至能讓人感覺到壓抑。所有的出口都是喪屍，所有的人都已經沒有退路。或者說他們不想退走，這裡是他們的家，該離開的是那些怪物。
男人們的打鬥血腥而暴力，他們拿着一切可以拿到的武器，拼命擊打每一個可以擊打的喪屍。女人們打之前先大聲謾罵幾句，然後揮舞着菜刀朝那些對自己齜牙咧嘴的怪物砍去。可是這些都不夠，他們感覺喪屍似乎越看越多。
直到此刻，一名婦女，她在自己被喪屍咬死的丈夫面前哭泣時，突然被死而復生的丈夫活生生的咬掉了半張臉。因爲臉被咬掉了一半，這名婦女即使恐懼，即使疼痛，但還是無法表達出來自己的感情。而且很快，撲過來更多的喪屍，一口一口的把她吃得乾乾淨淨。它們似乎已經餓得太久了。
人們驚恐的發現之前的鄰居，摯友，愛人，或者父親母親本來已經倒下來的，但現在又站了起來。不過原本統一戰線的他們，此刻如同仇人一般廝殺起來。那些下不去手對付已經變成喪屍的親友的人最終被喪屍啃得只剩下骨頭。
全城開始恐慌了，最可怕的不是事情有多困難，而是它夠讓人絕望。男人們開始哭泣了，因爲他們死了那麼多人，卻換來敵人的更加強大。睿智的老人開始抱着自己的孫子準備撤退了，他們知道有時候需要低頭。我會回來殺光這些怪物的，即使我死了，我的孫子也會長大繼續戰鬥的。
有第一個人準備撤退，就有第二個人撤退，很快全城所有還活着的人都儘可能的找到車子衝出城外。但是能出來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淹沒在無窮無盡的屍海中。有些絕望的人甚至直接從高高的城牆上面直接跳了下來，以求精神和肉體上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