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正準備破口大罵,突然一隊人員匆匆趕來,人沒有到,聲音先傳了過來:“胡鬧!真是胡鬧!”
王路一怔,繼而大怒--來者正是陳唯剛和餘建文,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唐楠杉等戰士們,他們都沒有參加今天武裝部自發的清剿喪屍活動--可現在,等王路要整頓軍紀時,他們都跑了出來。
他媽的,堡壘不是口口聲聲不干涉老子的內政嗎?這樣迫不及待就伸出手來了?!孃的,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殺了你,把你變成一隻智屍!?
陳唯剛大步流星走到方陣前,衝着王路略點了點頭,似乎對方要吃人的眼神根本不存在一樣,他一轉身,面衝着武裝部方陣的全體戰士道:“胡鬧!亂彈琴!你們這還算是軍人嗎?組織性紀律性呢?沒有命令,擅自行動,這是軍人還是一羣土匪?”
武裝部的隊員們怔住了,封海齊、周春雨怔住了,王路也怔住了。尤其是王路,他原以爲陳唯剛一上場就會大肆表揚隊員們的自發行爲,趁機把自己架空奪權,可怎麼,反而是一頓訓斥?
陳唯剛是真的生氣,他豎着眉:“堡壘將武器裝備無償提供給崖山,並不是爲了讓你們去發泄自己的私仇,將這些子彈胡亂撒在任意一隻喪屍頭上!喪屍的數量是我們人類的上百倍,更有衆多智屍在指揮着他們,你們不分青紅皁白,胡亂開槍射殺。這是巨大的浪費!我們殺喪屍,同樣需要合理的安排。目前。智屍是我們最危險的敵人,隨着他們智商的提高,對人類的危害也越來越大,一隻聰明的智屍對人類倖存造成的損失,比一萬隻甚至十萬只喪屍還大。所以當務之急,是重點打擊清除各地的智屍,沒了智屍,喪屍就是一盤散沙。想怎麼殺,想什麼時候殺,都不成問題。你們今天這樣子亂殺一氣,除了浪費彈藥,將自己致於危險之中,根本是一無是處!如果你們是老子的兵,一個個都得去刷廁所。沒資格握槍!”
陳唯剛將武裝部的隊員們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轉身對張口結舌的王路道:“王路隊長,我身爲堡壘的代表,明確反對這樣沒有計劃的行動,當然,如何管理崖山武裝部。是你們的內政,我並不干涉。但我提醒王隊長,如果再有類似的行爲,我不得不考慮提供下一個彈藥庫地址的問題。”
陳唯剛等人離去後,王路差點憋出內傷來。他原本是想好好收拾一下武裝部的,可是如果他現在出手整治。倒好像是受了堡壘陳唯剛的批評,不得不老老實實服從一樣,他媽的,這樣一來,自己在武裝部的威信和臉面可是掉了一地。這不成了擡陳唯剛的橋子了?
王路氣得胃疼,衝着方陣瞪了半天眼睛,終於吼出一句:“全體回武裝部整理內務!”
這次武裝部集體抗命擅離職守縱兵殺戮事件,就這樣不明不白收場了。王路想得腦門子生疼,也想不出來,這陳唯剛突然跑來橫插一手,是臨時起意呢,還是老謀深算,是藉機打擊自己的威信呢,還是真的單純不滿意隊員們拿着彈藥亂來。
王路痛苦地感受到歷史上大帥領兵在外,卻時時受到一個死太監監軍的制約是什麼滋味了,以前他想着,一個死太監有什麼了不起,就算不一刀宰了,把他供起來或軟禁起來不就結了,可真輪到了自己頭上,卻發現滿不是這麼回事兒。死太監雖然木有小雞雞,可他背後站着皇上,就如同陳唯剛背後站着能亂砸中程導彈的堡壘一樣。
陳唯剛一行人至今做的事都是爲崖山好,沒有行錯一步,說錯一句,自己還得端着笑臉感謝人家,派人把他們軟禁起來--不說這會影響軍火的持續供應,自己一點理都不佔,就算是周春雨也不會遵守自己這樣的“亂命”。如果派效能辦出手--唐楠杉他們可不是吃素的。
武裝部的隊員們射過了,爽過了,王路憋出內傷,卻還要給他們擦屁股,武裝部的混人們都是管殺不管埋,殺了那樣多喪屍,就直接扔在村子裡,王路還得派人去清理掩埋。此外,因爲大批受過調教的“熟”喪屍死光光了,又來了一羣新的不知道崖山“規矩”的“野”喪屍,總得再派人去調教。而幹這些活的人,又是效能辦的智屍們。
王路長嘆一口氣,幸好效能辦的智屍大多被陳瓊動過手腳,對自己無條件死忠,要不然,看到那些屠殺的場景,肯定反出崖山。
他決定找魯企平談一談,安撫一下這些有着獨立意志的智屍,三位一體新世界,絕不能就此砸了鍋。
吃了晚飯後,王路特意請了魯企平到自己的書房,可兩人坐下後,王路卻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他不可能向魯企平保證今後不再殺喪屍智屍,最多隻能保證他個人的安全。
魯企平卻很淡然,他主動道:“王路隊長找我來,是要談談這幾天崖山政策方面的變動嗎?”
王路乾笑了幾聲:“政策方面並沒有大的變動,只是可能對外的武裝力量的行動,會有所、那個改進,對,是改進,我們會更積極的採取一些行動。”
魯企平突然道:“那天的衛星直播,我也看了。”
王路噢了一聲,其實不僅魯企平,崖山的智屍們都看了。
魯企平道:“堡壘的橫空出世,是任何人都沒想到的,而他們掌握着這樣強大的力量,也令人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王路不好意思地一攤手:“老魯,所以我也很爲難,有些事,不得不做啊,這是軍心民心,我也違背不得。”
魯企平道:“如果王路隊長是因爲需要屠殺大批的喪屍智屍的話。請並不需要顧忌我們。”
王路一呆:“你們不生氣--噢,不對。你們沒有感情,不會生氣--可是,你們難道不認爲這樣做違背了我建立三位一體和平共處的理念?”
魯企平道:“王路隊長,就算是沒有崖山的參與,智屍與智屍之間也在互相殘殺,喪屍雖然不內鬥,可也只是智屍手裡的炮灰。只要王路隊長依然承諾和我們之間的和平意願就夠了。雖然我是隻智屍,可也知道無緣無故的博愛。從來是不存在的。”
王路連連點頭:“老魯你儘管放心,我會嚴肅約束手下的狗崽子們,雖然做不倒不殺喪屍,但只要是對我們崖山友好的智屍,我絕對不允許他們胡亂傷害。”他遲疑了一下:“老魯,你看那個研討大會……”
魯企平道:“準時召開。”
王路大喜:“放心,我會全力保證大會的安全。到時候老魯你儘管把王比安帶去迎接來賓,讓這孩子打打下手。”
王路是真心實意企盼着智屍大會的召開,他其實壓根兒不看好堡壘在全國各地定居點對喪屍智屍發起全面進攻的戰役,原因很簡單,只要生化病毒一日存在,喪屍智屍就是不可能被全部消滅的。就連堡壘的那個什麼楊旭少將,他終有一日也會變成喪屍或者智屍。全人類的最高利益--笑話,如果連人類這個種族都成了歷史名詞,又何來什麼最高利益?現存的每一個人都是生化病毒的攜帶者,純種的人類早已經不存在了。殺喪屍殺智屍,接下來。是不是該殺異能者了?
所以,王路越發迫切覺得,和開明的智屍結成同盟非常重要,甚至還能借此,與堡壘隱隱對抗。
王路不喜歡自己的頭上突然冒出一個指手劃腳的主子,以前身爲體制內的人,那是迫不得以,但他縱情於小說創作,其實也是另類的對體制的反抗,表達自己對話語權被剝奪的厭惡之情,借小說創作讓自己得到自由。而現在,王路貴爲崖山之主,更是討厭堡壘以全國的領導者自居,壓在自己的頭上。
崖山是我的,誰都不能碰它!
陳薇敲了敲門:“陳唯剛少校來找你。”
魯企平站起來:“王隊長的意思,我會傳達給幾位同志的。”轉身出了門。
陳唯剛被陳薇領進書房時,在樓梯上見到了魯企平,看着魯企平臉上永不會癒合的那個標誌性的傷疤,陳唯剛臉色變了變--崖山這個地方,真是邪門,從以前堡壘獲得的資料看,全國各地雖然有異能者和智屍互相勾結的現象,但在崖山,普通人類,異能者,喪屍,智屍如此和諧共處,實在是非常罕見,這與婁底完全不同。而創造了這一切的,就是王路這個異能者。
異能者啊,陳唯剛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堡壘也曾出現過異能者,但不是被殺,就是被驅逐出去,楊旭少將堅持認爲所謂的異能者,只是喪屍智屍的另一個變種,他們不再是人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沒想到,在堡壘之外,異能者居然大成氣候,以至於這星火燎原計劃,不得不借助異能者的力量,堡壘與異能者合作,甚至要給他們很大的甜頭,才能推進對喪屍智屍的全面反攻。
荒唐!
可惜了,堡壘裡曾經有好幾個戰士變成異能者後,也曾經勸過楊旭少將,可最後的下場……
王路的書房就在眼前,陳唯剛收拾起心情,打起精神,不管如何,自己必須與異能者通力合作,這些盤踞一方的異能者首領,都非等閒之輩,要想完成自己的使命,必須小心再小心。堡壘與異能者的合作,就是在刀尖上跳舞,自己這個以前只知道打打殺殺的戰士,現在必須做那個舞者。一旦失誤,丟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命,還有浙東一帶對抗喪屍的反擊大業。
陳唯剛走進書房時,王路已經站在了書桌前,向他伸出了手,啪,陳唯剛向王路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王路一怔,忙縮回手,回了個禮,又對自己的軍禮姿勢不太滿意,重新又回了個。
王路見陳唯剛對自己這樣尊重。哪怕是表面上的,心裡卻也很熨帖。一邊讓陳唯剛坐下一邊道:“我一個平頭老百姓,以後見面就用不着敬禮了。”
陳唯剛挺直腰板坐着:“王路隊長,你是崖山的最高首領,你的歷史地位以及在拯救倖存者事業上的成就,理所應當得到我代表的堡壘的尊重。”
王路臉上笑得花一樣:“言重了言重了,我也只是運氣好一點,還有不少人幫忙而已。我剛剛到崖山時,也很慘啊……”
王路談興上來。對着陳唯剛哇啦哇啦扯好了一會兒崖山的光榮歷史--當然,是在自己的領導下,末了,啜了啜嘴,這纔想起來陳唯剛傍晚來找自己,必然是有事的。
王路尷尬地撓了撓頭:“陳少校,你看我這都扯哪兒去了。你找我可是有正事的,來來來,說說,只要我幫得上忙,一定傾崖山全力做到。”
陳唯剛正色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請王路隊長提供一些浙東一帶喪屍智屍的分佈信息。”
王路一怔:“就這點子事?”
陳唯剛點了點頭:“是的。但這並不是小事。今天武裝部發生的事,我都瞭解了,崖山上下對喪屍智屍的求戰之心很熱切,這很好,但是。象今天這樣效率低下的行動,我還是持不贊同的態度。”
“喪屍智屍該殺。我們千里迢迢到崖山來,就是爲了完成這項任務。但是,殺喪屍智屍也該有個先後秩序,剿滅智屍的優先程度高與殺死普通喪屍,清除智力高的智屍又優先於進化程度低的智屍。這其中,尤其是要大力清除不再吃人類,而是尋求自我發展的自力更生的智屍。”
王路呆住了,半晌才道:“先殺智屍後殺喪屍,先殺聰明的後殺愚蠢的,這我都能理解,可爲什麼要先殺那些不吃人危害小的智屍呢?”
陳唯剛道:“很簡單,因爲這些貌似無害的智屍,對人類未來的威脅就越大!目前這一類智屍數量相對稀少,這一生存模式也並非智屍的主流,我們必須將他們在萌芽中就全部的徹底的消滅,要不然,遺禍無窮!”
陳唯剛向王路細細解釋道:“普通的智屍,無論進化得多聰明,它依然是依附人類倖存者而生的--沒錯,我說的是依附!智屍驅使着喪屍爲自己服務,可它的生存,卻是必須依靠人類的血肉的。甚至據我們瞭解,它們的進化和覺醒,同樣需要人類的血肉才能維持。所以,智屍們的利益與人類的利益無形中緊緊捆綁在了一起,雖然這種聯盟的形式很恐怖--人類如同兩足羊一樣,被智屍圈禁、日日被吸血,但我們卻不得不承認,智屍與人類之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共生關係。智屍永遠不可能滅絕人類,相反,還要想方設法維護人類的生存,因爲有人類纔有智屍。”
“可是,那些獨立發展的智屍卻不一樣,從現今的表面上看,這些智屍從來不殘害人類,甚至遠離人類自行生活,它們還發展出不依靠人類的血肉卻能自行進化的能力。許多普通人會被這類智屍的無害性所迷惑,以爲能和它們永遠和平相處下去。可是,這正是這類無害的智屍的真正可怕之處,正因爲它們不需要人類就能自行進化,所以就算是把殘餘的人類都殺了也沒關係!這些新智屍不需要人類,它們創造的新世界也同樣不需要人類,人類,將如同恐龍一樣滅絕!”
王路張口結舌,半晌才喃喃道:“可是、可是,不管怎麼說,那些獨立發展的智屍,從來沒有攻擊過人類啊,你、你這是有罪推定--那些智屍的數量這樣少,這地球足夠大,它們完全可以和我們人類共同生存的。”
陳唯剛直視着王路:“那是因爲時機還沒到。”
王路撓着頭皮,頭皮屑都撒落下來:“時機?什麼時機?”
陳唯剛一字一頓地道:“繁殖--它們在等待自我的繁殖!”他道:“王隊長你剛纔說得沒錯,這類獨立發展的新智屍數量還很少很少,甚至可說極爲罕見,以它們的數量而論,我們人類的確可以和它們共同生活在這地球上,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王隊長,你忘記了,如果這類智屍重新獲得了繁殖的能力,一生二,二生三,三化無窮,終有一天,它們的數量將達到一個臨界點,屆時,數量化爲質量,它們將與倖存的人類激烈爭奪這個星球,這個至今爲止宇宙中唯一適合生命繁殖的星球。”
王路臉上的肌肉扯了扯,展開一個古怪的笑:“陳少校,你真是在開玩笑--繁殖?智屍自行繁殖?哈哈,哈哈,它們是一堆死肉,怎麼可能會生孩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陳唯剛卻絲毫沒有笑意,他冷靜地看着故作誇張大笑着的王路:“王隊長,我們至今對生化病毒的來源毫無所知,無論是喪屍還是智屍,它們的不斷進化是確實存在的,誰又能保證,它們絕對不可能自我繁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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