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侍將李夏送到宮門口,看着她上車走了,轉身回去。
李夏等車子轉了兩個彎,吩咐端硯:“我要去看看太外婆,你和富貴跟着就行,其它人讓她們先回去吧。”
端硯掀簾吩咐了,車子又往前走過一條街,富貴趕着車往這邊,幾個婆子長隨往另一個方向,先回去永寧伯府了。
“去趟王府。”李夏隔着簾子吩咐道。
富貴趕着車,穿街過巷,很快就進了秦王府側門。
李夏迎着一路小跑迎上來的承影,笑問道:“王爺在嗎?忙不忙?”
“在。大約不忙。”承影笑道。
“問你王爺忙不忙,是我亂問了,你哪能知道。”李夏一邊往裡走,一邊和承影笑道。
承影笑起來,“姑娘體諒,確實不知道,不過姑娘運道好,回回都是趕着王爺不忙的時候,這回大約也不能忙。”
李夏一邊笑一邊點頭。
走進去沒多遠,就看到陸儀迎面急步而來,李夏站住,等陸儀走近。
“姑娘來的巧,王爺這會兒正空着。”陸儀離了四五步,就拱手笑道。
李夏看着承影,眨了下眼,承影想笑忙又忍住,躬身低頭,讓到路邊。
李夏跟着陸儀,進了書房院子。
過了垂花門,就看到秦王穿着件香雲紗長衫,沒繫腰帶,揹着手站在門外,看着李夏進了垂花門,沿着遊廊迎上來。
陸儀看着迎上來的秦王,頓住步,往後退了兩步,往門房過去。
李夏提着裙子,緊跑幾步迎上去。
“什麼事這麼急?都跑上了。”秦王腳下加快,迎着李夏,仔細看着她的臉色。
“沒事,看到你了。”李夏仰頭看着秦王,笑顏如花。
“看到我,就不用急了,我總是在的。”秦王看着李夏額角微微的汗意,想擡手去拭,手擡到一半,硬生生轉個彎,背到了身後。
他不能對她無禮。
“到屋裡說話吧,外頭太熱。”秦王一邊轉身往裡讓李夏,一邊吩咐侍立在廊下的小內侍,“擰個熱帕子來,再拿碗解暑飲。”
李夏站在滿屋涼爽之中,長長舒了口氣,“從早上到現在,就沒好好透過氣。”
“你剛從宮裡出來?沒事吧?”秦王再次仔細打量李夏。
“是剛出來,我沒事,可是心情不好,所以過來找你說說話兒。”李夏嘆了口氣,找了把椅子坐下,秦王跟過去,坐到她旁邊,“怎麼心情不好?跟我說說。”
“我覺得皇上對太后娘娘不好。”李夏直截了當。
秦王一個怔神,李夏話沒停,將太后說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親事,皇上怎麼說,仔細說了一遍,“……你說,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秦王臉上的神情複雜而無奈而苦楚,“阿夏,你還小,別想太多,皇上把二哥兒和三哥兒的親事交到蘇貴妃手裡,也是人之常情,蘇貴妃是生母,若論盡心,沒有人比生母更盡心了,再說,就算皇上請阿孃作主,阿孃肯定也是交到貴妃手裡……”
李夏側頭看着秦王,皇上直接指到貴妃手裡,和請太后作主,再由太后指到貴妃手裡,那可是大不一樣。
秦王也意識他這話說不通,頓時卡住,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阿孃和皇上,不是一天兩天了,皇上是在先鄭太后身邊長大的,阿孃那時候一直病着,幾乎閉門不出……總之,宮裡的事,你不用多管,沒事兒的。”
“我沒多管,我知道肯定沒事兒,我就是覺得難過,替你阿孃難過。”李夏一臉鬱郁,“皇上是太后親生的兒子,這樣……這是不孝了對不對?你阿孃心裡得多難過?”
秦王低着頭,好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阿夏,別想太多,阿孃……不一樣,不是一天兩天了,沒什麼難過的。”
“嗯。”李夏點頭,“你這麼說,我心情好一點點了,不說這個了,北邊大捷,金世子要回來了?”
“嗯,已經啓程了,算着日子,八月上旬就能回到京城了。”李夏轉了話題,秦王坐直,下意識的動了動肩膀,彷彿抖掉了什麼東西。
“要獻俘嗎?聽說捉到了乙辛?”
“要,皇上已經下了口諭,要比柏景寧凱旋還要熱鬧些,不光乙辛,還有迪烈的長子,乙辛生的一兒一女,到時候,肯定很熱鬧。”秦王微笑道。
阿夏愛看熱鬧這一件,他是深知的,又有一件喜慶大熱鬧事給她看了。
“金世子回來,就該成親了吧?”李夏笑眯眯問道。
“聽說定在了十月裡,你打算到哪頭看熱鬧?還是看了唐家再跟到長沙王府?”秦王上身微微前傾,看着李夏問道。
“不是要看熱鬧,我是要打女婿,我跟唐家姐姐說好了,這一場打女婿,我來指揮。”李夏眉毛飛動,十分興奮。
秦王上身往後仰,大瞪着眼睛看着她,“瞧你這樣子,是不是照着不讓鸚哥兒進門的打算計劃的?鸚哥兒怎麼惹着你了?他敢得罪你?”
“我倒是想這樣,就怕唐家姐姐不肯,只能難爲難爲算了。他沒得罪我,就是想難爲難爲,平時又沒機會。”李夏一臉嚮往。“對了,你幫我想想,怎麼樣才能難倒金世子,最好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咳,這個……那個……”秦王哭笑不得,“你就不怕人家有樣學樣……”
“怕什麼?本朝皇子成親,有親迎的麼?”李夏直截了當道。
秦王呃了一聲,連眨了幾下眼,“那倒沒有,好吧,這個……得讓我好好想想。”
“行,反正要到十月裡呢,你給我想……讓我算一算,至少六道題,每一道題都要難倒他,不然……”李夏拖着長音,嘆了口氣,“我也沒什麼辦法。”
秦王正等着她的不然,被她這一句沒什麼辦法閃着了,一邊哎一邊笑,“辦法多得很,你不高興一樣就夠了,六個太多了,三個行不行?難爲的太狠,鸚哥兒惱了也不好。”
“嗯,好吧,三個就三個,我自己再想幾個,還有七姐姐呢……七姐姐還是算了,姐姐出嫁那回,六姐夫兩句話就騙的她開了門,我攔都攔不及,真是!”
秦王聽的笑個不停,“阿鳳說,十七說他後背都被打青了。”
“麻桿裹綿能把他後背打青了?他是豆腐做的?”李夏撇着嘴。
秦王哈哈笑起來,“這話說的是。十七這叫苦喊累討價還價的本事,真是不得了,這剛到刑部,唐尚書讓他先去理刑部那一屋子陳年舊案卷,別人都是勤勤懇懇埋頭整理,就他,頂着一頭一身灰,一天至少在唐尚書面前晃兩圈,這還不夠,還跑到我這裡,找清肺的方子,說咳嗽病犯了。”
“他壓根就不想領差使吧?”李夏問道。
“我看是。”秦王點頭。
“他找清肺的方子,是來備案的,再接着,說不定就得說自己嗆出了肺病什麼的,”李夏捏着下巴,阮十七這份膠黏粘牙,討價還價的本事,她領教過不知道多少回,太清楚了,一想起來,就恨的牙酸。
“嗯?”秦王挑起眉毛,還真有可能。
“得讓五哥去跟唐尚書提個醒兒,他要是再抱怨咳嗽病犯了,就調他去核查刑部大獄。”李夏眯着眼,輕輕錯着牙。
秦王一根眉毛挑的高高的,看着李夏,好一會兒,才猛一聲咳出來,“不用讓你五哥去,我讓阿鳳去跟唐尚書打個招呼,再讓他跟十七說一聲,要是再有什麼事兒,就把他調到王府,讓阿鳳看着他。”
“我覺得還是調到皇城司好,皇城司現在是柏喬統領吧?”李夏笑的眼睛都彎了。
秦王瞪着李夏,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就不怕你姐……十七是個聰明人,我讓阿鳳跟他說。”
“我走啦。”李夏愉快的站起來,“跟你說一會兒話,心情就好了,我回去了,對了,我一會兒去太外婆家,讓太外婆帶我去東城姚家吃冰雪涼水,我讓人給你送一碗過來?”
“不用了,送過來冰雪都化了。”秦王站起來往外送李夏。
“讓富貴騎馬送過來,給陸將軍也送一碗,還有承影。我走了,你不用送。”李夏腳步輕快,出了垂花門,推着秦王示意他站住,自己轉過紗屏,迎上從門房迎出來的陸儀,出門去尋太外婆了。